东周谣，江山美男

　　“哦？”一声悠长的疑惑。

　　君谣张口正欲掰个所以然，突然郤缺身旁的白狼朝她一下扑过，把她扑到地上，“嚎！”激动了长啸了一声，吓跑了周边的路人，在君身上一个劲的闻，又欢快地舔着她的脸，好似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般。

　　君谣大字敞开，近距离地看这只狗……不，现在看清楚了，是只狼的野兽才是，全身肌肉僵硬地停当，抽搐嘴角抖着嗓音道，“快把这东西，拉，拉走。”

　　郤缺起身瞧着白狼一阵困惑，它还从未对除他以外的人，表现如此亲热。

　　从身后将白狼从君谣的身上抱开，他温柔安抚道：“好孩子，乖，看你把小哥吓的。”

　　白狼一只爪子紧紧地扯着君谣的衣襟，呜呜地叫着，不舍放开。君谣抖着眉角，废了好大力气，才好似拔河拔过它，坐起已惊了一身汗……这大街上为什么会有人带狼这么危险的动物出来溜达？

　　“没事吧？”一只修长的手伸到她眼前，君谣抬首，见眼前的美男眉眼笑得弯弯，带着些歉疚，她伸出手握住，叹息一声：“没事。”

　　郤缺拉着她的手时，感受到一阵暖意，当下对这算命的小哥有莫名的好感，虽然不懂她之前那句是什么意思，还是邀请君谣去茶楼喝些茶，当做他替白狼赔礼给她压压惊。

　　君谣本来因为白狼，深入考虑纠结一番，以后车公絮能否接受男朋友养只狼？不过见这个美男温玉有礼的样子，觉得真是不可多得，撑着有些错位的腰骨，晃荡地和他去了不远处一间生意很好的茶楼。

　　“你叫什么名字？”茶楼里，入座熟稔地点了些茶点，郤缺含笑地问着君谣。

　　君谣刚想报上名来，不过想自己的名字有些太女性化，自己现在又是男装打扮，目光转了转，转见对面主兽两个都一身白，脑瓜一闪道：“君白。”

　　“君白？”郤缺低首呢喃这个名字，抬头道：“很好听呢，那以后我就唤你小白好了，呵呵，你可以唤我郤郤或阿缺。”

　　君谣抖着脸皮，“可不可以不叫小白……”抬手建议道：“我见小君就不错。”

　　郤缺一下子两手握住君谣伸出的手指，摸样天真而纯美地笑着：“为什么呢？阿缺最喜欢白的事物了，恨不得这天下都是白色的，可不可以就叫小白？”眨着眼睛，多么乖巧。

　　君谣使劲抽出自己的手，在桌底甩了甩手心的汗，要知道小白这个名字，常和白痴白目哪一类挂钩，感觉一下子把她叫傻了，摆手异常坚定道“你随便叫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叫小白。”

　　郤缺撑着下颚，目露遗憾地可怜望着君谣：“这样啊……”

　　君谣瞧见那双可怜中带着小宠物撒娇的眼神，当下有些招架不住，侧头无视，听半晌那边一笑地带着善解人意的决定道：“那便叫君君好了。”

　　君谣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转身道：“好。”

　　“吶，君君，我们现在知道彼此的姓名，就是朋友了呢。”

　　“厄……”君谣没有想到这么快，想这人还真自来熟，不过这样是朋友的话，事情进展也许会快些，“嗯，是朋友了。”她立马弯唇回道。

　　“你刚刚说我有血光之灾是何故？”茶点上来后，郤缺贴心地给君谣倒满茶，拿了块胭脂糕放在她的盘中道：“这个味道不错，尝尝看。”

　　君谣没顾及到茶点，见终于提到正题，眸光一亮，来了精神，身子靠过去：“实不相瞒，小弟出师‘天相门’下，看相捉妖除邪在业界颇有点名气，但自认为最值得夸耀的是我从小生了一副阴阳眼，今日一见公子身上有股血光，恐怕……公子有祸降至。”

　　“天相门？君君好厉害呀。”郤缺虽然不清楚天相门是啥，还是很给面子地一脸夸奖道。

　　“嗯，过奖。”君谣抱拳。

　　君谣说的头头是道，郤缺听得一脸崇拜，几番交谈下来，君谣还真的把他是哪国人，多少岁，家里有几口人，从事什么职业……给一一地从这祸给谈了出来。

　　眼前这个美男叫郤缺，说是晋国人，年方25，无恋爱经历，在王室中从事养兽的工作，偶尔做做兼职会计，处理些财务问题。父母健在，而且都是当官的，也算是个公务员，生活有保障，有个哥哥还有个妹妹，家庭还蛮美满的，似乎一切都很完美。

　　“原来是这样，那我该如何是好？”郤缺见君谣还真能掰出个所以然出来，顺着她想要的答案，一点点透露，此时一下下拍着胸口，温秀的脸上满是害怕担忧。心里却在笑道，他到底要看看，这小哥要从他身上知道什么，很有意思呢。

　　君谣见着他的笑，怔了怔，突然终于想通这段交谈过程中，为什么他这么好的条件，她那片芽叶握在手中，却迟迟犹豫下不了手。

　　这美男笑脸……像一张面具，把自己最真实的东西隐藏的很好，很深，稍不注意，让人失足他温良的美好中。

　　毕竟天相门的，三个月的学习，她也是能透过相，看出一些隐藏在他深处的个性一些。

　　咬了一口那胭脂糕，心中叹息琢磨，这人如果她没有感觉错的话，可比几个公仪城还要难驾驭，倒非车公絮的良人。

　　“你虽看似温良，可却有别人所不及的玲珑心思。”她这话说的还算隐喻，君谣歪头一笑，虽本来不想拆穿他可以拿奥斯卡小金人的卓越演技，可她觉得他这副温善无邪的样子，看着她心里别扭，真想看看他本来性格。

　　郤缺心微微惊了惊，他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看穿他，当下心中有些愕然。

　　“哦，怎么说？”他虽还是笑，语调却带了微凉，像是深海里物质，有着空无的虚，连暖阳一下子都稍稍冷了度。

　　君谣感觉他的警觉，捏着茶杯，转在指尖，和他对视片刻，猝然，她弯起唇，微微眯起眼睛，带着些清邃的笑意不语。

　　她见他白衣的身后，长出两只巨大黑色羽翼，像是恶魔的翅膀，空中有黑乌鸦的毛羽飘落在他的周身，徐徐地落，在一片白的他周身，黑白强烈着反差着一种黯美而危险的色调，连同周遭的环境，都被感染，横竖着一片片黑暗的圆圈或竖条。

　　君谣垂首，遮住眸光的惊颤，紧了紧茶杯，手指微凉……这是她迄今为止见过最怪异的缝隙了，这个人，果然很不简单。

　　他等着她的回答，而君谣也在喝下那口茶后，将他完全剔除车公絮的最佳夫婿名单，虽然乌鸦好像和树也蛮配的，不过总觉得不吉利，抬首轻松一笑道：“那么紧张干甚？我见你现在比刚刚亲近多了。”她的眸光一下子清澈起来，“吶，至少看见一点你真实的东西。”

　　郤缺的目光再次怔了一下。

　　“有时候把自己隐藏太久，保护太深，便会遗忘自己本来的样子，也很难让别人走进你的心里，所以坦率一点吧。”君谣给出自己忠顾，站起身来，点着茶水在他面前的桌上，画了个佛家的佛咒。“我爹告诉过我，这个咒可以净化人心。”

　　摸了摸头，她望了眼天色，拿起那竹牌，拱手道：“阿缺兄弟，天色不早还有事，后会有期啊。”君谣一溜烟地跑了，白狼在后叫了一声，不安地在郤缺腿上动了动。

　　郤缺摸着他安抚，眼角的余光瞧着那个奇怪的佛咒，端起桌上的茶，静静地品着，伸手以极其优雅的姿势，拿了块玉白里透着嫣红的桂花糕，含在口中半截，望着君谣的方向，弯起了一抹腥媚眉眼，透着些趣味。

　　那缝隙中看不见的黑色鸦羽，大片大片地在茶楼四处陨落，把空间染得成幕落下的乌黑。

　　*

　　日暮时分，一处橙光暮色洒落的巷角，“哎，怎么办？找不到，怎么这么难！这么难！”君谣在大街上的街角坐着，抱着头，一阵纠结。继那乌鸦美男后，她又用替人看相卜命的法子忽悠几个看上去还不错的年轻小伙，可一番了解下来，就感觉没有一个合适车公絮的，总觉得太普通了。

　　不过想来也是，车公絮无论家事还是才貌，是何等人物，在大街上又怎么能随便找到一个适合她的人。君谣蜷着膝盖，趴在膝头沉思，来往络绎不绝的行人有奇怪地看着她的，她都没有察觉。

　　“小先生，请问卜一挂要多少钱两？”

　　君谣听到一声苍白无力的声音，被唤了注意力抬头，见一名素青长袍，高瘦斯文白秀的男子，摇摇欲坠，似乎一阵风就要把他吹跑，站在她面前，一脸迷茫的沮丧，手里抱着一大摞画。

　　君谣伸出手指，指着他，目光惊讶地脱口道：“魏良？”

　　魏良愣了愣，惊讶道：“小先生……怎么会知……”我的名，他的话还没说话，君谣站起一下子撕了自己小胡子，笑道：“是我啊！君谣，那日春祭我在你画台上画画的。”

　　这双清丽的笑眸，有着对生绚烂的积极与喜悦，他至今未望，那失落的脸色扯出一丝高兴的红光，指着君谣道：“君师傅！”

　　君谣瞧着他，眼眶一下微红，她怎么把魏良这么个大好青年给忘了呢，人长得好，个性又好，还有才华，嗯，不错！

　　“说，你可婚嫁了？”走过去，君谣周身透着被燃起希望的火热。

　　魏良不由退后，“厄……君，君师傅？”

　　*

　　久别相逢，虽然魏良很落魄，可他还是用自己身上唯一的几枚刀币，买了一坛酒，给掌柜要了两个瓷碗，说要请君谣喝酒。君谣冷静下来，看见他红腥的目带着些压抑的水汽，面容也很憔悴不得志地恍惚，想他也有许多压抑的苦楚，需要一个人陪他喝酒，便爽快应下。

　　两人抱着一坛酒，转悠到一个市井中的大树下坐下，喝起酒来。酒过三巡，魏良不胜酒力，喝了几碗就醉了，虽然脸色苍白的不露红，但这类人往往是最容易醉的，君谣的酒量显然比他好许多，担忧问道：“你行不行？要不缓缓再喝？”

　　魏良摆了摆手，抱着酒，靠着树，语气有些沙哑的迷茫哽咽：“师傅，你说人活着，为什么这么难呢？”

　　君谣放下酒坛，问道：“你今日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和我说说，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

　　“师傅，你真好。”

　　“厄，可以不要叫师傅吗？”两人辈分差不多，魏良一口口师傅叫的，当真折寿她。

　　抹了抹衣袖，些许是感到君谣话语中的温暖，魏良的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手朝后一下下猛地捶着身后树，一脸愤懑地道：“唾！怎么这么难！这么难！这么难！”

　　君谣忙拉住他那自残的已冒血的手骨，满眼的担忧地看他：“你到底怎么了？！”

　　魏良看着君谣，忍不住侧头，肩膀发抖，君谣看着挺心酸，想他有什么苦衷，只等他情绪稳定了些后，给他又倒了一碗酒。

　　魏良喝了一口，兴许有了倾诉的欲望，靠着树头，长长地嘘叹一声，有些浮生凄凉地笑道：“师傅你不知，我从小家境贫寒，爹爹又过世的早，家中只有一眼瞎的娘亲，相依为命；从小我便要努力地学着养家糊口，做过大户人家的童工，却被大老爷叫去房里伺候，三载娈童，为了生计，沉默地忍受着非人的折磨。”苍凉的泪落下，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声音抖动道：“虽然日子好了一阵，娘亲也有药吃了，但终忍受不了尊严和灵魂被那般糟蹋，逃了出来带娘亲搬到这洛邑城外的梨花村，种田挖煤掏粪当伙计给人抬轿子，曾经最下等的活能做的我都做了，只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和母亲活下来。”一声悠长的叹息，“虽然我也不知活着为了什么，有时候想死了算了，但是始终舍不下娘亲一人。”

　　君谣的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指，魏良侧身似乎不愿让她看到自己这副懦弱的样子，用袖子抹了一把泪，抚着自己的画，带着一种眷恋道：“如果不是村里那会写字的先生，我也不会拿起毛笔，我也不知原来我会如此喜欢画画，原来我可以画的如此地好，原来，我的人生还能有希望，还有另一种可能。”

　　“只是这世间似乎存在这么一个流氓定理，你有的还会给你更多，你没有的，连那么一点卑微的拥有，都要全部剥夺。”

　　“魏良，到底怎么了？”

　　“师傅，我该怎么办才好，娘亲的病还等着我拿工钱去买药，现如今我却被人骗了五百金，欠了我画三辈子的画都还不完的债，我已经被逼到绝路了，该如何才好……师傅，为什么活着，这么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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