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遗路Ⅱ

　　“怎么了，这不是双向受益的事吗？你看看，我来这儿一天天闹的，你还得专门分这么多人来看着我，多麻烦。”
　　“也不麻烦。”
　　“朱哥！”怒了。
　　“什么？”他依然优哉游哉，眉眼里俱是对我这徒劳挣扎的笑。
　　　　“朱哥，我说真的！”
　　“嗯，我知道。”
　　“那……”
　　“你兄弟不是有个叫赵泷的吗？”“是啊，怎么了？”“他给你交了一个季度的训练费，时间还没到，我得……”他没讲下去，光看我这委顿下去的表情就知道我有多绝望了。
　　“能退钱吗？”我很没底气的发问。
　　“你说呢？”
　　“朱哥，算了吧，这一天天的，也太耽搁我学习了，我还得上课呢，我每个月底还要考试呢。”弱弱的把学习拿来当借口，果然四周所有人都笑出了声，朱哥拍了我脑袋一巴掌，“你拿什么借口都好，说读书，呵呵，我还真看不出来。估计回学校了，赵泷他们不管你你也管不住自己，这里多好，这么多人陪你玩。”
　　“朱哥。”我直咽唾液，“我……”
　　“你不觉得你现在已经可以少拖你几个兄弟的后腿了吗？”
　　“朱哥。”确实，和身边那些年轻人一对一动真格，我也能抵挡多几下了。想至此我也再不好说什么，赵泷都早给我做了计划了。
　　“还有，齐爽他们也告诉过你了，难道你和人打架的时候也这样心不在焉的？”
　　“没有，我就是……只是……”我知道朱哥最想说的是我每次被打倒后总是走神，在他们要重击时总是提前就打好投降的腹稿，朱哥很不满我的应对态度。
　　“没有可是，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下不为例，他们已经容忍你很多次了。你的弱点太明显了，这么长时间来，以你这性子，怕是不少事都是要你几个兄弟给你擦屁股解决的吧？”朱哥睥睨神色，我立时垂头丧气起来，他说：“做人绝对不可以恃强凌弱。”
　　“我……也没有……”
　　“不管做什么都要不亢不卑，你应该从今天开始把这句话放在心里时时提点自己！”他又开始了教导。
　　这时身边的人早已陆续退出去了，每隔几天训练后我都会和朱哥再次多多少少的交谈上几句，他经常让我无言以对，连心里都不得不低下头的认可。
　　“朱哥，谢谢你。”
　　“呵，难得听你妥妥帖帖的说句大实话。”他大笑起来，摸摸我脑袋，“也别谢我，要谢谢你那几个兄弟，他们可真照顾人。”轻喟叹出一口气，他和蔼的看着我，“我也还是头一次看见映子这么有耐心的看顾一个人。你那几个兄弟，赵泷他们，都挺不错的，可惜啊。”最后一句我没有听清，连忙问出：“可惜什么？”
　　他定定地盯了我片刻，一笑，“可惜你跟不上他们节拍。”
　　我一愣，他哈哈大笑出，拍拍我的肩，“所以我得好好栽培栽培你啊，你也得自己加油，快点。”
　　“什么？”总觉得他有话没有说完，这意思太不清楚。
　　按按我的肩，他说：“你就是太软弱了。”
　　欲说话，被他挥手打断：“不是说你外面，是说心里。”
　　呆了很久，没有想明白。
　　很久以后才渐渐了解到自己究竟是有着怎么样的一颗心，再强力的脉搏再踊跃的搏斗快感也掩埋不了的，是自己内心崩塌的或者从来无建树的信仰。
　　那是一个点，只有真正打开那阴暗狭小的缺口允许流进新鲜水源才能赋予生机的新的生命。那些依附于任劳任怨庇护自己肆意轻狂的兄弟的日子里，我从来不曾知道自己内心的重心所在。我总以为那就是我的人生，被赵泷从孱弱里带出来的果敢、恣意，可以一生下去。
　　“倔强不能彰显你不低头的狠气。”我也不知道当时的形势，不了解朱哥对我的关照有加是赵泷等人对朱哥的恳求与嘱托。
　　“你要学会有脑子想事。你不可能走哪儿都带着你的兄弟，你也不想什么事到最后都需要他们来给你收尾。你得能做到自己结的因，自己了断这个果。”
　　“有骨气不是莽撞的蛮横，之前和你小政哥的实例……”那些日子里我也不止一次的不耐烦过他的“教育”，但是他的话总是一针见血，回过头来的我也对他心服口服。
　　朱哥身上有一种常人很难匹及到的气味，也许该称为气势。
　　“我十多岁时也和你现在差不多，可我没有你的运气，有那么些好兄弟在旁边照顾。骨气这东西，总是要资本的。”因为和他手下的一年轻人，也算是我半个师兄，我一直叫小政哥的，和小政哥在外面的兄弟发生了冲突，见了血，小政哥看朱哥对我的照顾也不敢对我说什么。当晚就被朱哥叫来批斗，批斗完就是回溯他的过去，依旧严肃。“你知道我的天下怎么得来的吗？……你还不够圆滑、圆润，徐波，你还是太没有经历啊。你那几个兄弟太罩你了，你这样是要吃大亏的。”
　　还以为朱哥要大发雷霆，没有想到会只是一番漫长的述说。“没有足够的实力前，你要学会伸。骨气这东西，你不能把它和面子混淆。面子其实一文不值。”
　　“做人最根本的东西，其实你还不知道啊。”他的话总是意味深长，似打量，又有其他的东西搀杂在其中，“你现在要学会做人，多跟你那些兄弟学学。”
　　很多时候心里虽然服气，但还是少年习性嗤之以鼻的不屑。朱哥一旦郑重起来，身上气势不怒而威，磅礴的、大气的，很是吸引人，直叫我内心震撼的不得不正眼对待，这是要仰视一方霸主的感觉，连我心里的激愤与冲动一并收没，化云烟的彻头彻尾的敬佩感。
　　还是时常困惑朱哥给我讲述这些的意图所在，这感觉也挺熟悉，默默回想的瞬间可以在脑海里窜出好多画面。儿时孤身一人的沮丧下妈坐在床边温暖的笑靥，飞机上一脸冷毅的爸头上隐约的白发……尽是让我刹那间动容的片段闪现。
　　“你说你有信心吗？”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感情。
　　“必须有！”有信心筑造出自己的一方世界，在心里，战胜自己。
　　若干年后才得知赵泷其实并没有给过朱哥什么，那个时候赵泷也只是知道朱哥这么个人而已，没有接触。也只是周映把我交给朱哥想锻炼下我的打击能力，朱哥对我的竭心尽力，其中竟不少渊源，牵扯到的不止我们几个。如今这个源头也已不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这番话，现在的我虽然还懵懂着，多数甚至还不能消化，但在我以后的生活里会带动许多，改变我许多。

　　　　记忆里那些平淡的日子总是如白马过隙，考试的三天我没有去学校，理所当然的最后一名。
　　星期一升旗，周映给我向班主任请了假，结果当值老师还是把我找去查问了情况。
　　教室里将新转来俩学生，还是从A市一高过来的。一个叫于洛，另一个叫木宇。有点熟悉的名字，但我忘了在哪听说过。班上那些女生开心的不得了，还有人拍了照片传来传去，据说都是帅哥。对此我漫不经心，赵泷他们却意外的给予十分的关注。
　　老班给大家简单介绍了下他们，我说赵泷他们怎么这么关注呢，原来是上次我交过手的那个和南帮有所挂钩的于洛。据赵泷讲，于洛这个名字是在一夜间响亮起来的，南帮老大都不太了解他的底细，南帮吞并某个势力时出了事，而于洛一人逆转了形势，挽回了南帮即将受到的巨大损失。于是，于洛的名字在那事后火速传遍了A市每个角落。
　　老规矩，二人被安排在最后一排，就在鲍伟的后面。对于将会呆上几个月之久的角落位置一直冷冰冰神态的于洛也看不出来在不在意，木宇却对此安排很是不爽。
　　不免偷偷打量于洛，惊异于现在的他和上次给我留下的印象完全不同，长的还算干净，欣长的身材一直挺直的背脊，不看他表情都能感觉到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心里突然一动，竟然会生出一丝怜惜。忙压下奇怪的情绪，我随意四下张望了片刻，以免被他察觉我的打量。
　　几分钟过去，他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手里摊开的书，偶尔被教室后面玩闹的人撞到桌子，也只是抬起头来淡漠地扫一眼，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赵泷说过，会咬人的狗都不叫，我撕开一袋快餐面，正捏碎着，视线里的人突然抬起头来，就这么直接的，突然犀利起来的对上我双眼。我一惊，仿佛被撞破了什么隐秘的图谋样。
　　呆呆地与他对视，后背上依隐隐上了一层汗。他瞳仁中一丝柔韧的光游动，依然面无表情。我分析不出他的想法，干瘪的惊悚后我尴尬地抬出笑容，犹豫着要不要点个头当做招呼，他瞥我一眼就低下了头。
　　瞬间绷直的腿才放松了，又呆看了半晌，脑子空了片刻，我才坐下来嚼我的干脆面。于洛旁边的木宇恰恰相反，坐在位子上不安分的紧，无聊的翻了下书，又像遭了大罪似的将书重重的扔在桌上，暴戾的脾气都刻在了那一举一动里，我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你在窥探谁呢？”赵泷用胳膊肘碰了下我。
　　被人说成窥探不由得来火，可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反驳，恰鲍伟很是愤怒地拍桌站起，打破了我即将面临的尴尬。
　　还没问怎么回事，就见木宇也站了起来，而且还重重的摔了书，面上不屑味极重，“你丫比谁狠么？”
　　“老子就比你狠，怎么，想单挑？”鲍伟背着我们，但听得出他语气里的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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