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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以心饲蛇
半晌，男孩起身朝男子行了一礼，轻唤道：“父亲。”
玄心愣了愣，也跟着起身，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得站在那里接受男子的打量。男子从头到脚将玄心审视了一番，蹙起眉头：“就是你？孽镜台查不出你生前之事，又逃出了楚江王的小地狱……”男子目光一凛，眯着眼望向玄心满身的伤痕，“哼，竟还是以肉身来到阴司！如今又跑到我五殿中来！何时我冥界也成了他人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了！”
五殿……也就是说这个男人是五殿的什么王喽？怪不得鬼差们称男孩为小殿下……
“来人！”男子怒声道，如雷鸣轰响，“将此女押入我之小地狱！开膛破肚！以心喂蛇，以肠饲狗！以警后人！”
玄心闻言大骇，天！难道她今生竟将是如此血腥而悲惨的死法吗？
只见刚刚的男孩上前半跪于地道：“父亲，孩儿刚刚和这个女子有所交流，孩儿以为她并不是恶人，可能此事有什么误会。还希望父亲察明真相，再行发落！”
男子挑眉：“何时轮到你来教为父怎么做了！我稍后再追究你私自收留不明身份之人，密不上报之事！”
男孩儿还想说什么，只见男子大手一挥，怒目圆睁：“还不押下去！”
话音落下，两个鬼差立刻上前将她押解下去，走过男孩身边时，玄心隐约听到男孩轻轻的童声：“我会想办法救你。”
玄心苦笑，男孩儿真的有能力救她吗？不过如今，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希望了，然而那个老顽固……
半晌，在鬼差的押解下，玄心又来到了一处灰暗的所在，哎，想她刚刚重见天日，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回到这可怕的地方了。只见这处地狱与楚江王的地狱不同，这里到处是粗大的金柱，耳边尽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和动物的哼叫声，玄心定睛细看，不禁倒抽一口凉气，铜柱上到处缠着各色的毒蛇，最大的身子有成人大腿般粗壮，小的仅如手指般粗细，都吐露着长长的信子，绿幽幽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她，似乎已迫不及待地想要享受她的内脏。而更多拴在金柱上的黑犬，本都趴在地面休憩，听到声响也都爬起身子，目光射向玄心，望得她心里直打颤。
一名鬼差将玄心以蛇样的铜链绑在犬样的铁墩上，而另一名鬼差手持一柄银色的匕首已经向她走来，玄心冷汗迭冒，忽听耳旁一声惨叫，侧过头，只见不远处一个相同的铁墩上，绑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口中不断发出惨叫，仿如鬼泣（玄心忘了，地狱里的受刑者本就是“鬼”，当然——除了她。）而他面前的鬼差手中——是鲜红色的心脏！
那颗心脏仍然“怦怦”地跳动着！鲜血顺着鬼差的手滴落在地面，引得周围的黑犬发出饥饿的哼声，上前舔舐地上腥热的血迹，金柱上的群蛇也都蠢蠢欲动，而那鬼差，竟然用小刀将心脏细细分成小块，割下来喂给金柱上的毒蛇！毒蛇张开血盆大口，贪婪地吞食着心脏的碎片，腹中不断发出满足的声响……
看到这里，玄心已无法忍受，转过头来干呕不断，仿佛要把内脏也呕出来一般……不行，一想到内脏，她更加想吐……
玄心似乎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惊恐，她会死吗？还是也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猛兽吞食她的身体？
而身边的两个鬼差却没有丝毫反应，仿佛早已司空见惯——是啊！他们即将在她的身上做同样的事情！天啊，玄心恨不得立刻就昏死过去！然而，极度的惊恐却令她前所未有地清醒！
只见那名鬼差缓缓地走到她的身旁，望着她轻声道：“向来这里只有鬼魂，我还未给活人开膛破肚过……”说着，竟舔了舔嘴唇，眼中满是嗜血的欲望……
果然，没有来过地狱的人，是无法想象这里的恐怖的……
鬼差抬起手，匕首眼看就移动到跟前……
感觉自己的衣襟被划破……
“等等！”玄心不禁大喊出声。
“怎么了？”鬼差手上一顿，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耐，仿佛怪她阻碍了他行事。
“那个……大哥，您看，这刀似乎有些钝了呢！虽然我多受点苦是无所谓，可是恐怕也会使您动作不够顺利呢！”
鬼差眉头一皱，低头细细看了看手中的匕首：“嗯，果然是有些钝了，大概是用得久了……”说着转身到另一铁墩上去磨刀，“无妨，就让你多快活一会……”
玄心闻言嘴角不觉抽搐：她现在这个样子是在快活吗？放任何人在这样的环境下也不会觉得快活吧！
玄心的神经随着鬼差“霍霍”的磨刀声不断紧绷，即使拖延了时间又能怎样呢？被挖心掏肠也仅仅是时间的问题，那个孩子真的有办法救她吗？
不多时，鬼差已磨好了刀，重新回到她的面前，待刀锋即将落在她的胸前时——“等等！”
“又怎么了？”鬼差这次更加不满。
“大哥，那个，您瞧，那些蛇啊狗啊的，仿佛都有些吃饱了呢……不如，等到它们饿了再动手也不迟啊……”玄心实在找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哼哼！你不要再啰嗦了！这地狱里的猛兽可是永远也不会吃饱的！瞧！它们的小眼睛可是正圆溜溜地瞪着你呢！这样，我给你来个痛快！”说着手中匕首向后一挥，就要刺下来……
“等等！！”
“你这个女人到底有完没完！？”
“大哥……”玄心之好使出杀手锏，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眼中仿佛要溢出泪来。
不想鬼差却冷哼一声：“小女子，地狱里的阴差可不吃这一套！”
玄心闻言脑子里突然画满了问号：为什么？难道阴差都是太监？？
鬼差却再没有闲心和她耗下去，举手便又要刺下来，玄心闭上双目，“啊”地惨叫起来，等待着那难以想象的刺痛……
许久……
“啊——”叫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是没有感觉？
“……”
“啊——”不敢睁眼。
“闭嘴吧……我看到你的龋齿了。”语调平静而慵懒，却透露着微不可察的欣喜。
“嗯？”玄心一个激灵愣住了。
这声调侃带来的冲击丝毫不逊色于挖心掏肺……
这个她无比熟悉又陌生了许久的声音……
难道鬼差的刀子早已挥下，极度的痛苦使她产生了幻觉？
沉默，沉默，时间仿佛在此刻定格。
良久。
玄心还是没有勇气睁眼，然而泪水却顺着长长的睫毛滴落……
“睁开眼睛。”那声音中仿佛有一丝颤抖，还是其实是她的心在颤抖？
“不……我不要！”玄啜泣，感觉到有冰冷的指尖触碰到她的脸颊，继而描绘着她的眉眼，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似乎在验证着她的真实……
“你这样……是在怪我吗？”语调平和却略带苍凉，玄心感觉到他的指尖更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我不要原谅你……”玄心的声音飘摇而哀伤，“因为，那样，我就不会忘记你……”
来人猛地抬手一挥，扯断了束缚着她的铜链，狠狠地将她禁锢到自己的怀里，仿佛要捏碎她的骨头，将她的骨血，融进自己的血肉……
她以为她已把他忘记了，原来不是，她只是将他尘封了……
他的喉咙滚动着，却没有一丝声响……
她的手颤抖着抬起，犹豫地停留在半空，终于缓缓地回抱住他，只是这一个动作，仿佛历尽了百年，用尽了全力。感受到温暖的触觉，他的背狠狠地颤了一下，他忽而拉开她，使自己能够清楚地看到她的面容，这张脸上此刻布满了伤痕，她的两弯睫毛如蝶翼般颤动着，水汽弥漫着蓝色的眸子，他仿佛被施了魔咒，目光定定地望着她凄凉中带着欣喜的眼眸。
微微沾染了她身上血污的纯白色长衫衣袂飘扬，仿佛聚集了日月光芒的银色长发时而掠过她的脸庞，那漆黑如深潭般的眸子，那微微抿起的薄唇……
她的唇翕动着，许久，才发出有些沙哑的声音：“宸清……”
他将她拥在怀里，从刚刚的失态中缓解出来，发出一声淡淡的叹息：“是我，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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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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