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魂石

　　打着哆嗦一路湿嗒塔地跑回府里。还未来得及回房换身衣服，佑叔就在门口拉住我说有人来找我，还是个和尚。
　　和尚？很不巧本人身平认识的最多的就是和尚了。但知道我在这里的……难道是无休狐狸？
　　和显真交换了一个疑问的眼神，他说他先回房，于是我赶紧跑去看看是谁找我。
　　跑去佑叔告之的庭院，远远看到一个双手交握于背后的身影……啊！原来是——
　　“无为大师！”
　　“啊，阿空你回来啦！”大师回过身，对我扬起了熟悉的笑容。
　　“大师你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呵呵，师兄让我下山出来走走，我云游四海到了此地，就想到过来看看你们！”
　　“大师你知道我们来得是李府？”无休不是说只有我们几个知道吗？！
　　“哈哈！知道，知道。对了，阿空，我给的忘年酒你还有没有？有的话我们一边喝酒一边慢慢聊啊！”
　　“有！还有一壶呢！你等等，我去拿去！”
　　回到房里显真不知去了哪里，床上放着他换下的湿衣服。
　　来不及多想赶紧换了衣服找出那壶酒，跑回庭院带着无为大师到那个上次和李安年喝过酒的长亭坐下，拿出两只酒杯倒了两杯酒。
　　我肚子里有很多问号，但不知从哪个开始问起。正整理着思路大师去突然开了口：“阿空啊，你们东西找得怎么样了？”
　　猛地抬起头，一脸惊讶到死的表情看着他……他、他连这个也知道？！
　　“哈哈！你别紧张，放心，这事我都知道，师兄都跟我说了。”
　　老狐狸！吓我们说谁都不能说，自己嘴巴到快得很……“找到半块，还有半块不知道在哪里。”
　　“啊，这样啊……那个，阿空……显真这孩子最近还好吧？”大师表情似乎挣扎了一会儿，但最后还是有些艰难地把这个问题问出口了。
　　“大师，我很早就想问你了，为什么你特别在意显真？”
　　无为大师一愣，很显然被我问了个措手不及，更让我觉得其中大有文章。他看着我，微微皱过下眉头，但过又舒展开来，带着几分自嘲地笑意开口道：“哈……你说的对，我这么在意干什么……哈哈……这样吧，阿空，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我正襟危坐，用肢体语言表示我等待这个故事已久。韩显真身上有太多迷团，想从他那里找到答案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其实我也不是喜欢打听人家隐私的人，只是，这人……你现在要说他和我完全没有关系，是不是太牵强了一些……虽然我也说不清我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二十多年前，皇帝微服出巡。某天路过南方一个小镇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大雨，一行人便敲了镇上一户人家的门想避雨。那是一个文人世家，镇上的每一个人都知道，那家的老爷有个女儿，女大初长成，温柔美丽，知书达理……”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皱皱眉，怎么又是个如此白烂的故事。接下来皇帝老子肯定在那里住了一段时间，两人有了感情，但是皇帝老子终归要回去的，接不接这女人回去又是另一回事了……等等！这和我刚刚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那家人家，姓韩……”
　　送到唇边的酒杯猛地刹住车，先前的不耐瞬间消失，只有瞪大了的眼睛加上满脑子的不敢相信。
　　无为大师看着我唇角勾起淡淡一抹苦笑，仿佛是肯定了我的猜想：“韩家小姐冰雪聪明，皇帝很喜欢她，两人情投意合。他住了一段时间就离开了，他说他会接小姐去宫里，但是一走就是好几个月没有音信。而小姐……却先被大夫诊断说有了身孕……”
　　看吧……我说的吧……真的是一个很烂的故事……
　　“……韩老爷是个文人，女儿没嫁人就有了孩子简直就是对他书香门第最大的侮辱和讽刺。盛怒之下，他要小姐要不立刻随便嫁个人将这件丑事掩盖过去，要不就滚出韩家。小姐和老爷一样，都是倔脾气，谁也不肯服软，最后一生不响地离开了韩家……走得干净利落，谁都找不到……”
　　倔脾气……不服软……果然都是好熟悉的性格……
　　“……很多年后，皇帝再去找韩小姐的时候，她已经去世了……她的生命连四十年都不到，是积劳成疾病死的……皇帝只找到了她的儿子，他没有怀疑那是自己的孩子，因为那孩子有着和他及其相似的眉眼，还有韩小姐的气质脾性……皇帝想补偿他，但那孩子并不领情，他对这个活了二十年来第一次看到的父亲没有一点好感。但是皇帝很坚持，所以那孩子就说要补偿就把太子之位给他，算是对他娘的补偿……”
　　……感觉自己牙关越咬越紧，潜意识里抗拒着什么……
　　“太子之位，一旦奠定，要没有意外岂可轻易更改。但是皇帝年事已高，年纪大的人对亲情有种异乎常理的执着……所以他跟那孩子说，你要这个位子可以，但你要去找红魂石，因为只有有了红魂石，你才可以名正言顺地得到这个国家……”
　　所以有了现在，有了现在这里的我，和现在这里的他……呵……这他妈的究竟是在干什么……
　　“我可以在意他什么……我有什么资格在意他……我是他什么人……什么都不是……他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大师，你喝醉了……”桌上的酒壶已经空了，我只喝了一口，都是无为大师喝下的。
　　“醉？我没醉！哪有这么容易醉……醉了就好了……醉了就什么都忘了……我是什么人？我只是韩家一个下人……韩老爷一个书童……永远只能看着她……她有事的时候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看着她……看着她哭泣看着她离开……我连说一句让我照顾你的勇气都没有……你知道吗……她那么美……美到我觉得自己永远不可能触碰到她……呵呵……是啊……醉了……早醉了……不知道哪年哪月……早就已经醉了……再也清醒不了了……”
　　我闭上眼睛，听着无为大师犹如酒后胡言乱语却字字清晰无比的破碎字句……突然听到扑通一声酒杯被推倒的声音，睁开眼一看大师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赶紧伸手去扶：“大师……”
　　“得儿！阿空你不用管我了！我要走了……师兄说了，在寺里待再长时间也无法平静我这心……所以他要我自己到处去走走……我现在要走了……说不定哪天一觉醒来就真忘了……”
　　大师说完推开我的手跌跌撞撞地走出长亭，没走几步突然又回过头来道：“阿空……你帮我好好照顾他……我当年没能照顾她……现在也就没资格照顾他了……这是我第一次求你……你帮我好好照顾他……”
　　大师那张微醺的脸在这个月夜看来神情特别复杂……他一连串他啊她的，说得毫无章法我却很不可思议地觉得自己听懂了。向他微微点了下头，大师像放下一件心事一样笑着向我扬扬手便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走过转角完全消失，拿起桌上的酒杯，把里面最后一点残余的酒汁倒入口中。
　　忘年酒的味道……温柔缠绵的像一场心甘情愿沦陷的爱恋。
　　总在不知不觉中发现自己早已沉溺其中，醉了不知多少年月却毫无悔意……要醒……那更不知是何昔之事了……
　　突然感到对面有人影走来，以为是无为大师又想起什么回来了。结果抬头一看，却望见了一个最最没料到会在此时此刻出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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