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惊心 续

　　展会已经开始，按照藏品的顺序，主持人一一介绍着古董，并逐一开始了竞价拍卖。

　　我闲下来往后厅走去，来到走廊里，瞥见孟露正端着那套茶碗往大厅走去。这就要被卖出去了吗？我心里很是黯然，停步注目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张小姐很喜欢那套茶具吗？”

　　听得声音，我回神看去，见是韩千奇，便尽量小心的选择措辞：“韩总，只是觉得式样独特，略有些感兴趣而已。”

　　“张小姐若是喜欢，我买下来送你如何？”说着，韩千奇拦下了孟露，微微弯了腰观察那套碗碟，“果然很精致。张小姐好眼光呀。”

　　落在你手里，岂不是不得善终？我笑了一笑，低声道：“不劳您费心了。”

　　他闻言，略略动容，直起身子竟然伸手就要去拿那套碗碟，孟露急忙向后退开，我也叫道：“韩总，您不可以碰的。”

　　韩千奇停顿了动作，眯起眼睛看我：“凭什么不可以碰？”

　　“所有藏品在最终被拍下之前都不得经由外人触碰，以防止有被损坏或掉包的情况发生。这是规矩。”我沉声道，“您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想必还是清楚的。还是请您回展厅等候竞价吧。”

　　“我是买家，看看都不可以吗？！”韩千奇声音越来越高，语气也越来越急，青衣闻声从旁边赶来，我给她使了个眼色，她点点头，跑开去通知保安。

　　孟露躲避间为了不致茶碗落地，只得暂时伸手拿住了它，托盘被韩千奇摔在地上，我急忙上前从孟露手中接过茶碗，没想到却是在慌乱间不留神让韩千奇挥手将茶碗连同我的手都拍到了墙上！

　　顿时脆响过后瓷器碎裂成了数瓣，散落一地，我的手也被锋利如刀刃的碎片割伤，手掌殷红，正如多年前缰绳勒出的那道深深血痕！

　　血顺着手腕缓缓淌下，流经当年脱下八爷所送凤血玉镯之处，我只觉得手也痛，心也寒。

　　我没有太关心自己的手，只是低头蹲下身去一片一片拾起大大小小的碎片。孟露也连忙过来帮我一同收拾，拣起来了的碎片全都摆放在之前的托盘上。算上那块只如半个小指指甲盖的最小一块，竟然一共摔成了八块！釉彩也有了剥落，完整之处也有了裂痕。

　　我手抖抖的数着这些瓷片，这就是当年老十曾端过的茶碗！这就是当年他们兄弟间尚好时候的茶碗！我手发抖，心如刀绞，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来

　　韩千奇见摔坏了古董，又见了血，想必也是有点晕，收敛了不少，但还是摆出了一副厉害的样子：“谁让你们自己不小心，哼，我看你们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你闭嘴！”我猛的看向他，怒气上涌，无法克制。

　　一如多年前呵斥明玉格格。

　　“够了！”一声断喝从我身后的门口传来，韩千奇看过去，脸色悻悻不再说话，我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转过身，李总、威廉、毕总、张艾嘉和一些工作人员都在，青衣气喘吁吁掩面瞪目看着我们，除了李总刚才那句话之外，众人都是默默不语，显然也是对这种场面颇有些惊愕。

　　李总几步走来，从我手里轻轻接过装有碗碟的托盘，看了我一眼，交给身后的工作人员，绕过我往前走到韩千奇面前：“韩总，按照规矩，损坏展品是要支付除了赔偿，还有溢价部分的。”

　　韩千奇梗着脖子：“明明是在她手里摔碎的，关我什么事！”

　　我怒极反笑，顾不得场合，也顾不得自己的身分，大声道：“好端端的文物，我们又都是工作人员，谁会无缘无故往地上摔？您要是不愿承认我们也没办法，拿来酒店录像带看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韩千奇这才不吭声了，李总语气减缓：“那么，我们不如到休息室去谈。”

　　毕总眉头紧锁，没有太关心文物的损毁，也没有同他们一起往休息室走去，只是一直定定看着我，此时几步走过来，蹲下慢慢扶起我，沉声道：“我找人送你去医院。”

　　我略有些吃惊，也有些感动，不太好意思的把染了鲜血的手伸得离他远了些，避免沾脏了他的西服，可他却丝毫不介意，反而伸手轻轻握住我的手腕，翻过来察看伤情，我心里有点惴惴，毕竟和他还不算熟悉，在众人面前这样，恐怕略显亲昵了。

　　他没有理会我往后躲的动作，低头看看我，轻声道：“虽然只是划破了几道口子，但是保不齐有碎屑扎进去，还是去医院看看挑干净了消毒包扎上为好。”

　　我侧头看着他，没来由的突然觉得——侧面的他，和胤禛好像！

　　心一阵乱跳，点点头，顾不得细看细想，刚巧瞥见刚刚冲过来的李杰生，他迅速跑来低头看我的手，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快点去医院。”

　　毕然见他来，轻轻松开了手，杰生便自然而然的揽过我的手臂半扶着我往外走。身边人换成了他，我顿觉轻松不少，身上也不僵硬了，表情也自然了，刚才没那么明显的疼痛感也就跟着袭了来，我呲牙咧嘴倒吸了口凉气，余光瞥见威廉和毕总都在侧后方看着我。路过相识的同事，我也只是低头，谁都没看，只想躲得远远的。

　　虽然早就知道簪子也好茶碗也好，这些东西这些记忆注定会一个个远离我，至多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可事到如今，真正到了眼前，却无论如何还是难以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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