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女人

　　沈薇龙这天起床左眼皮就跳个不停。

　　乔其从在起居室进来，看到沈薇龙居然还没梳洗，于是就带着乔乔去了浴室，边走边说，“妈妈今天是小懒猪，我们不要学她……”出来的时候，又对薇龙讲，“是不是晚上没睡好？那你再睡一会儿好了，我和乔乔出去吃早餐。”

　　沈薇龙真的懒得动弹，于是等这父女两个出了门，就又躺回床上补眠。

　　是电话声吵醒了沈薇龙，睁开眼，阳光足到刺眼，她一时犹在梦中，不知身在何处，电话声断了又响，她才反应过来。不知为什么，今天的铃声听起来很凄厉，催得人心惊胆战。

　　是乔其，语气很焦急，“薇龙，我现在在医院，是附近的医院，我已经叫了车子去接你，你快来……”

　　乔乔！

　　薇龙把电话挂好，一时脑子里空空的。

　　坐在出租车里，沈薇龙心里知道，她将又一次面对死别。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乔其带着孩子去山顶的餐厅吃饭，“遇到”唐欣儿。唐欣儿要求与他们共用一张桌子，乔其没有拒绝。

　　开始一切都挺正常，然后唐欣儿无意的说，乔乔像谁呢？眼睛颜色太浅，她不知道混血儿的眼睛还有越混越浅的，乔乔的妈妈是欧洲人么？……

　　乔其装着听不懂。

　　乔乔是真听不懂，但她本能的察觉出这个阿姨同以前家里那些阿姨们没什么区别，她们都是来和她抢爸爸的，于是乔乔闹着要回家找妈妈。

　　唐欣儿好不容易见着乔其，哪能这样轻易让他们走，于是开始讨好乔乔。

　　刚好乔其遇到一位老朋友，两个人寒暄的时候，唐欣儿喂了乔乔一口刨冰，不一会儿功夫，乔乔就休克了。

　　乔其在医院里给沈薇龙打电话的时候，乔乔已经停止呼吸了。

　　乔其和沈薇龙在海边的小教堂里为乔乔举行了简单的葬礼。虽然没有邀请任何人，但还是有些人前来吊唁。

　　乔安娜和安迪结伴而来，张奥伟律师，乔乔的主治医生罗家敏，老黄夫妻两个算是家里人，关侍卫作为总督大人的代表也来了。

　　唐欣儿居然也来参加葬礼。她黑色蕾丝紧身礼服，唯一的装饰是她大红色的唇膏。

　　她拉着乔其苦苦忏悔，“……我真的不知道乔乔会对花生过敏，而且会这么严重，我不是成心的……”

　　乔其点点头，“我知道，这是意外。”如果他没有带乔乔出去，这个意外就不会发生。乔其内疚得要死……

　　看着心上人如此惨痛的神情，唐欣儿心如刀割，她怎么能让他如此受伤呢，“其实，乔其，其实你不必如此难过。”

　　唐欣儿在家里对着镜子练了很久了，如何搭配表情，如何进一步去安慰乔其，如何拉住他的手臂……

　　她太过投入，没留神沈薇龙走到她的身后……

　　“乔其，我知道你不好受，我也是，但我必须得告诉你一件事，这些天我煎熬极了，不知道是否该让你知道，但是看你这样伤心，我真的替你不值得……你知道么，其实，沈薇龙的孩子和你根本没有关系，她不是你的孩子！”

　　乔其自薇龙走过来，注意力就只放在了她身上，待听到唐欣儿居然在这种场合揭开了他们两个最为私密的隐情，沈薇龙的眼睛已经恨得能射出刀子来。

　　乔其伸手把唐欣儿推到一边，走到薇龙身旁，二人双手相交而握，并肩站在一起。

　　沈薇龙冷冷的对唐欣儿说，“既然没有人拿谋杀罪名来起诉你，那么我们也认可那是一桩意外。至于说到乔乔的身世，我们五年半前抱养了她，但她仍是我们最疼爱的女儿。”

　　沈薇龙脱下一只手套，用力摔到了唐欣儿的脸上。

　　唐欣儿没躲开，被吓得惊叫了一声，待发现沈薇龙袭击她的武器只是一只手套，有些发蒙。

　　乔其同沈薇龙携手离开，唐欣儿站在那里，被周围的人盯得发毛，她一待恢复了气力，立即逃离现场。

　　沈薇龙的行为让安迪不解。

　　平时不学无术的乔安娜充起了老师，“在英国，从中世纪开始，把手套甩向别人是决斗的邀请。——薇龙要发飙了。”

　　不用安迪追问，乔安娜的倾诉欲已经很强的。

　　“你知道的，我和薇龙是一起长大的，算起来有十七八年了。但我认识她这么久却一直都很怵她的——知道为什么么？”

　　安迪摇头，这个让他怎么知道呀。

　　“别看她上学的时候是个好学生，但发起狠来是老吓人的！”

　　安迪手上有不少沈薇龙的资料，在做离岛头号交际花的时候，她长袖善舞，周旋于离岛权贵富豪中间，性格温婉处世圆滑自不必说。

　　这样的女人肯定不简单，但能让乔安娜从学生时代起就发怵，安迪还真挺好奇的。

　　“我和薇龙念的中学是女校，但是，学校里漂亮的女生都有男朋友，薇龙是校花，男朋友就更不得了，家世好样貌好不说，功课好，运动也好，几乎是我们女中所有女生的暗恋对象，我现在还能想起那男生的名字叫季泽，……”乔安娜当时自然也是动了心的，但是，她有一样好，就是对不能成功的恋情绝对不做期待。另外，她也坚决不对朋友的男人下手——本来朋友就没几个，自然不能轻易得罪……

　　沈薇龙有初恋男友，这并不算是稀奇的事。

　　但后来两个不知道怎么闹掰了，薇龙坚持要同季泽分手。

　　“……他们两个本来都约好等薇龙毕了业就订婚，然后一道出国留学的，但薇龙却铁了心要同季泽拗断。季泽每天都来校门口等着我们放学，但无论他怎样央求她，薇龙都不肯同他说话，甚至都不正眼看他。季泽就讲，如果得不到薇龙的原谅，他宁肯去死。”

　　小孩子搞恋爱总是会寻死觅活的，有成功的，比如罗密欧和茱丽叶，但大多都没成功。

　　安迪听不出这个故事有什么特别的。

　　“后来季泽的家里人找到了学校，原来季泽真的自杀了。薇龙被叫到了校长室，季泽的家里人求她去看看季泽。——你猜薇龙说什么？”

　　安迪摇头，“安娜，你知道你的坏习惯是什么？”

　　乔安娜大笑，“好了啦，不要你去猜了，薇龙当时讲‘他既然自杀了，要我去干什么？参加葬礼么？’季泽的母亲哭着说季泽并没有死，薇龙说‘那等他死了我答应你们一定会去参加葬礼的’……

　　薇龙到底也没有去看季泽，后来季泽就同家人一道移民了。

　　薇龙当时同我讲，如果真心想死，就不会只吃几片安眠药敷衍了事，为了逼女人屈服做到这种地步，这种男人她是无论如何都会再要的。”

　　原来沈薇龙小小年纪的时候就个性十足，安迪回想起自己每次见到沈薇龙的时候，都觉得她令人如沐春风——难道都是假象么……

　　故事还没有完，当时季泽有几个表姐妹也在薇龙的中学，她们气不过表哥被薇龙这样甩掉，于是不断来寻薇龙的麻烦。开始薇龙对这些挑衅只是视而不见，但后来被惹得火了，便送了那几个姐妹一份礼物——一只死去的画眉鸟。

　　季泽的姐妹们被吓个半死，回家找了家长来学校声讨沈薇龙。

　　校园里，沈薇龙的名字几乎成了女巫的同意词……

　　连周夫都被请到了学校里。

　　沈薇龙回应校方的问话很简单，“这个小鸟标本是我真心送给她们的礼物作为友善的回报，我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对方的家长都被气得火冒三丈，偏又揪不出沈薇龙的错处。

　　周夫人的脸色也颇不好看。

　　校方哪个也不好得罪，只好小而化之，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了。

　　一个月后，薇龙中学毕业，不久之后，她就同乔其结了婚。

　　“以前，周夫人是很喜欢养鸟的，但自从薇龙当了头牌，周公馆里没再出现过一只鸟。”乔安娜讲到这里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每次想到这件事，我就反省自己有没有做出什么事来得罪过薇龙。……”

　　安迪回去就把这件事讲给易听。

　　“……画眉鸟的故事也太熟了些吧。我怎么突然想起Michael Corleone把马头扔到马主床上的桥段来……这女人，有点意思吧。”

　　安迪兴奋的讲着。

　　易盯着安迪，“这不是你那个乔安娜编的吧……”

　　安迪大叫，“天！乔安娜的脑子可编造不出来这样的故事。除了简单的骑士言情小说爱情电影，她从来不看名著。男明星过了四十岁，她就不再有兴趣关注了，哪怕他是Marlon Brando。”

　　安迪双手撑在易的办公桌上，向前倾斜着身体，这样就可以逼近易的面孔。——他想看清楚他每个细微的表情。

　　“你猜猜，这次，沈薇龙会给唐欣儿什么惊喜做礼物来回报杀女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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