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知我意

　　周一晚上，美术社的庆功宴。

　　周瑶包下了学校附近餐厅的一个包间，美术社的成员几乎都来了，热闹非凡。墙上挂着“恭喜《南风知意》项目荣获一等奖！”的横幅，桌上摆满了菜肴和饮料。

　　“让我们举杯！”周瑶站起来，“为我们美术社的骄傲——林知意和江屿南！”

　　大家举杯欢呼。林知意举起杯子，目光却扫过房间——江屿南不在。

　　“江屿南呢？”她问旁边的学妹。

　　“江学长说有点事，晚点到。”学妹回答，“他让我跟你说声抱歉。”

　　林知意皱眉。昨晚比赛结束后，江屿南只给她发了一条简短的祝贺消息，今天一整天都没联系她。这在以前几乎是不可能的——他总会事无巨细地汇报进度，即使项目已经结束。

　　庆功宴进行到一半，江屿南还没来。林知意借口去洗手间，走到外面走廊给他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

　　“喂，学姐？”江屿南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远。

　　“你在哪？庆功宴已经开始了。”

　　“对不起学姐，我...我临时有点事，可能去不了了。”江屿南的声音有些犹豫，“你们好好玩，不用等我。”

　　“什么事？”林知意追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计算机系这边...有点事要处理。真的对不起学姐，帮我跟周社长和大家道个歉。”

　　“江屿南——”
　　“学姐，我先挂了。再见。”

　　电话被挂断了。林知意站在走廊里，握着手机，心里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是生气？是失望？还是...担心？

　　回到包间，大家已经喝开了。周瑶拉着林知意坐下：“来来来，我们的大功臣！今天必须多喝几杯！”

　　“江屿南不来了。”林知意说。

　　“啊？为什么？”周瑶惊讶，“他不是一直很期待庆功宴吗？”

　　林知意摇摇头，没说话。

　　庆功宴继续，但林知意明显心不在焉。她想起决赛那晚江屿南独自离开的背影，想起他刚才电话里犹豫的语气，想起这段时间他的疏远...

　　“知意，”周瑶凑过来，压低声音，“你是不是在担心江屿南？”

　　林知意没否认。

　　“其实...”周瑶犹豫了一下，“我听说顾清河学长在接触江屿南。”

　　林知意猛地转头：“什么？”
　　“我也是听计算机系的朋友说的。顾清河好像在邀请江屿南参与他的另一个项目。”周瑶说，“好像是关于AR技术商业化的，挺大的一个企业合作项目。”

　　这个消息像一盆冷水浇下来。林知意突然明白了江屿南的疏远——如果顾清河同时邀请了他们两个人，而她又犹豫不决，江屿南可能觉得自己在妨碍她的机会。

　　“顾清河...”林知意握紧杯子，“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觉得他就是惜才。”周瑶说，“你和江屿南都很有能力，他想把你们都招入麾下。这其实是好事啊，你们还能继续合作...”

　　“但方式不对。”林知意站起来，“周瑶，我有点事，先走了。”

　　“啊？这么早就走？蛋糕还没切呢！”

　　“抱歉。”

　　林知意抓起外套离开餐厅。秋夜的风很凉，她快步走向计算机实验楼——江屿南如果不在宿舍，很可能在那里。

　　实验楼三楼的灯光果然亮着。林知意刷卡上楼，走到307门口。透过玻璃窗，她看到江屿南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代码。

　　她敲了敲门。

　　江屿南吓了一跳，转头看到是她，表情瞬间变得复杂：“学姐...你怎么来了？”

　　“庆功宴的主角缺席，我来看看原因。”林知意走进实验室，关上门。

　　实验室里很安静，只有电脑风扇的声音。

　　“对不起，我...”江屿南站起来，“我确实有点事要处理。”
　　“顾清河找你的事？”林知意直接问。

　　江屿南愣住了：“学姐怎么知道...”
　　“周瑶说的。”林知意走到他对面坐下，“所以是真的？”

　　江屿南犹豫了一下，点头：“顾老师昨天联系我，说他有个企业合作项目，需要AR技术负责人。他说...我的技术能力很适合。”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要考虑。”江屿南避开她的目光，“而且，要看学姐的决定...如果你加入顾老师的研究室，我可能就不去了。”

　　“为什么？”
　　“因为...”江屿南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不想让你为难。如果我们在同一个导师手下，但不在同一个项目...可能会尴尬。”

　　林知意盯着他：“江屿南，你什么时候开始替我做决定了？”

　　江屿南抬起头，眼神困惑。

　　“我加不加入顾清河的研究室，是我自己的事。”林知意一字一句地说，“你接不接受他的项目邀请，是你自己的事。我们不需要为对方‘让路’，更不需要躲着对方。”

　　“可是学姐，顾老师那个机会真的很好...”
　　“所以你就主动退出？”林知意站起来，“江屿南，我们是队友。队友的意思是，在面临选择时，我们可以一起商量，而不是你单方面‘为我好’地做决定。”

　　江屿南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决赛那晚的信号干扰，”林知意继续说，“我后来查了监控。那个离场的人影...身形很像顾清河实验室的一个学生。”

　　江屿南的眼睛瞪大了：“学姐是说...”
　　“我没有证据，只是怀疑。”林知意说，“但很巧，不是吗？顾清河先是热情邀请我们，然后我们的代码被篡改，比赛现场信号被干扰...而他全程在场，还特别‘欣赏’我们的应变能力。”

　　实验室里陷入沉默。窗外，夜色深沉。

　　“如果真的是他...”江屿南轻声说，“那他为什么还要邀请我们加入他的团队？”

　　“也许他欣赏我们的能力，但不希望我们以独立的团队形式成功。”林知意分析，“也许他想‘收编’我们，让我们的成果成为他团队的功劳。也许...他只是享受掌控的感觉。”

　　她想起顾清河温文尔雅的笑容，想起他拍她肩膀的动作，想起他在人群中自如地引荐她...一切都那么完美，那么恰到好处。

　　但现在想来，那种完美，让人不寒而栗。

　　“学姐，”江屿南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拒绝他的邀请。”林知意说，“不管那个机会多好，我不喜欢被人算计的感觉。”

　　“可是你的论文...顾老师确实能帮上忙。”
　　“论文我可以自己写，可以找赵教授指导。”林知意说，“我不需要为了发表，把自己绑在一个我不信任的人手下。”

　　她看向江屿南：“至于你...你自己决定。但不要因为我而做决定。”

　　江屿南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很久，他抬起头：“学姐，如果...如果我也不去顾老师的项目，我们还能继续合作吗？”

　　“你想继续合作？”
　　“想。”江屿南认真地说，“虽然项目结束了，但我...我还想和学姐一起做东西。不只是AR，什么都行。我想...”他顿了顿，“我想继续当你的队友。”

　　林知意看着他清澈的眼睛，心里的郁结突然散了。

　　“好。”她说。
　　“真的？”
　　“真的。”林知意点头，“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以后有事不许躲着我。”林知意说，“不许自己乱做决定，不许‘为我好’地疏远我。我们是队友，有问题要一起面对。”

　　江屿南笑了，那颗小虎牙又露出来：“我记住了。”

　　“现在，”林知意看了眼时间，“庆功宴应该还没散。要去吗？”
　　“要！”江屿南站起来，“但学姐...我能先问你个问题吗？”
　　“问。”
　　“你为什么...这么信任我？”江屿南问，“我总出错，总给你添麻烦，但你还愿意和我当队友。”

　　林知意思考了一下：“因为你是江屿南。”
　　“这算什么答案...”
　　“就是答案。”林知意说，“你认真，你努力，你真诚。你会犯错，但从不逃避责任。你会紧张，但关键时刻总能挺身而出。这些品质，比完美更重要。”

　　她顿了顿：“而且，和你合作...很有趣。虽然经常出意外，但每次解决问题后的成就感，是计划中的成功比不了的。”

　　江屿南的眼睛亮得像星星：“学姐...”
　　“打住。”林知意转身，“再说肉麻的话我就不带你去庆功宴了。”

　　“我不说了！”江屿南赶紧跟上，“学姐等等我！”

　　两人离开实验楼，走向餐厅。秋夜的星空很亮，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对了，”林知意突然说，“顾清河那边...我们要统一口径。就说我们要专注毕业论文和考研，暂时不考虑其他项目。”
　　“好。”江屿南点头，“那如果有人再问论坛的事...”
　　“就说时间冲突，去不了。”
　　“明白！”

　　走到餐厅门口，已经能听到里面的欢笑声。

　　“准备好接受大家的‘谴责’了吗？”林知意问。
　　“准备好了。”江屿南深吸一口气，“就是有点对不起大家...”
　　“那就好好道歉，好好庆祝。”林知意推开门，“毕竟，我们赢了。”

　　包间里爆发出欢呼：“江屿南来了！”“迟到的罚酒三杯！”

　　江屿南被拉进去，林知意站在门口，看着他笨拙但真诚地道歉，被大家笑着灌饮料。

　　周瑶走过来，小声问：“解决了？”
　　“嗯。”林知意点头。
　　“那就好。”周瑶笑了，“其实我早就觉得顾清河不对劲...但看他那么欣赏你，又不好多说。”
　　“以后有事直说。”林知意说，“我们是朋友。”
　　“知道了。”周瑶拍拍她的肩，“去吧，今天你是主角。”

　　林知意走向人群。江屿南正好转过头，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歉意，有释然，有喜悦，还有...某种她暂时不想深究的东西。

　　但没关系。

　　他们有时间。

　　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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