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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沁心园的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娜仁托娅坐在暖炕上,手里捧着一碗小米粥,却一口也咽不下去。那碗粥是阿沅端来的,说是王府的规矩,晨起必须用膳。
“额吉,我吃不下。”娜仁托娅把碗递给母亲,声音沙哑,“我心里堵得慌。那个多铎……他昨夜是不是来过了?”
柳氏接过碗,放在一旁的矮几上,并没有强迫女儿吃东西。她看出了娜仁托娅眼底的恐惧和抵触。
“他来过。”柳氏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但他没进来。他在窗外站了一夜,直到天亮才走的。”
娜仁托娅的身体猛地一颤,眼眶瞬间红了:“他是个疯子……他想干什么?”
“他想看你。”柳氏打开布包,里面不是金银,而是几根细细的银针和一小块磨得发亮的砚台。
娜仁托娅愣住了:“额吉,你带这些做什么?”
柳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起那方小小的砚台,轻轻摩挲着:“托娅,额吉问你,这一路来盛京,我们坐的是什么?”
娜仁托娅一愣,不明白母亲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是……是王爷派的马车,很宽敞,铺着厚厚的狐皮褥子。”
“那我们吃的呢?”
“是……是王府准备的精致点心,还有热腾腾的奶茶。”
“那这沁心园呢?”
“是……是王爷让人专门修缮的,比我在科尔沁的闺房还要好……”娜仁托娅越说声音越小,她觉得这些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像是在背叛阿古拉。
柳氏却点了点头,眼神变得锐利而清明:“这就对了。我的儿,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
“多铎是亲王,是大清的战神,他要杀我们,就像碾死一只蚂蚁。可他没有。”柳氏的手指轻轻划过娜仁托娅的眉眼,“他把你像珍宝一样捧在手心里,他给你最好的吃食,最好的住处,甚至把你唯一的软肋——额吉我,也接到了你身边。”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阿古拉,还有另一个男人,愿意为你倾尽所有。”
娜仁托娅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一直以为母亲不懂,不懂她的绝望,不懂她对阿古拉的爱。
可母亲一针见血。
“额吉……”娜仁托娅的眼泪再次涌出,“可是……我心里只有阿古拉哥哥……我怕我接受了这些东西,我就对不起他……”
“傻孩子,你没错。”柳氏打断了她,语气变得严肃,“托娅,你听额吉把话说完。额吉知道你爱阿古拉,额吉也知道你心里苦。但是,孩子,我们要看清楚现实。”
“阿古拉现在在哪里?他在千里之外的战场上,九死一生,自身难保。他救不了你,护不了你,甚至给不了你一口热饭。”
“而多铎呢?他就在盛京,他是你的天。他给了你安全,给了你庇护,给了你在这乱世中一张安稳的床。”
柳氏蹲下身,平视着娜仁托娅的眼睛,压低了声音,说出了那番惊世骇俗的“供养论”:
“额吉不是让你忘了阿古拉,额吉是让你‘换个活法’。”
“既然逃不掉,既然反抗只会换来更多的痛苦,那我们为什么不换个角度想?”
“那个王爷对你好,那是你的福气。他给你什么,你就接着。他对你好,你就受着。你把他对你的好,变成你在这个王府里生存的资本。”
“你要让他觉得,你被他感动了,你被他融化了。你要让他觉得,他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只有这样,他才会对你放松警惕,才会给你更大的自由,才会让你在这王府里,过得像个人样。”
“你想啊,如果你天天寻死觅活,把他当仇人,他一怒之下把你关进柴房,或者把你锁起来,那时候,你连想阿古拉的自由都没有了,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但如果你顺从他,哄着他,让他把你当心头肉,那你就是这豫亲王府里的‘姑奶奶’!到时候,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想给阿古拉写信,就能写信;你想打听前线的消息,就能打听。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娜仁托娅彻底愣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母亲,大脑一片空白。
她一直以为母亲会劝她“忍辱负重”,却没想到母亲劝她“心安理得地享受”。
这……这简直是“把敌人的钱拿来养正派”的最高境界。
柳氏看着女儿震惊的样子,心疼地把她搂进怀里,语气又软了下来:“我的儿,你还年轻,不懂男人的心。多铎那样的男人,霸道、强势,你越反抗,他越兴奋,越想征服你。但如果你软下来,像水一样围着他,他反而会不知所措,会把你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额吉让你去‘接受’他对你的好,不是让你背叛阿古拉,而是让你‘曲线救国’。你把多铎哄高兴了,让他为你神魂颠倒,将来阿古拉凯旋归来,手里才多了几分和他谈判的筹码!”
“你懂吗?这叫‘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只要咱们心里那盏灯是为阿古拉亮的,外面的戏,演得再真,也不算背叛。”
娜仁托娅靠在母亲怀里,听着这番惊世骇俗却又逻辑严密的“歪理”,只觉得三观都被颠覆了。
但她不得不承认,母亲说的……是对的。
她之前的反抗,太幼稚了。那是以卵击石。
而母亲教她的,是借力打力。
她看着窗外那几个侍卫,又看了看屋内这奢华的陈设,忽然觉得,这些东西不再是枷锁,而是一把把可以利用的刀。
“额吉……”娜仁托娅的声音有些颤抖,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亮光,“你的意思是……让我……哄着他?”
“对!”柳氏斩钉截铁地说,“让他为你神魂颠倒,让他为你赴汤蹈火。用他的权势,来护你和阿古拉的周全。”
柳氏扶着娜仁托娅的肩膀,让她重新坐回梳妆台前,拿起一把桃木梳,一下一下地梳着女儿如瀑的长发。
“来,把眼泪擦干,把头梳好。等会儿王爷若是来了,你就给他一个笑脸。哪怕那个笑是假的,也要笑得比真金还真。”
“记住,在这个王府里,谁掌握了他的心,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娜仁托娅看着镜子里母亲坚定的脸,又看了看自己。
她慢慢地、试探性地,对着镜子,扯出了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
虽然很难看,但这代表着,她心里那堵死墙,终于被母亲砸开了一个口子。
阿沅端着洗漱水走进来,看到格格终于肯梳头了,激动得热泪盈眶:“格格,您……您想通了?”
娜仁托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一点点变得深邃。
她放下了对多铎的仇恨,不是原谅,而是利用。
多铎,既然你非要对我好……
那我就……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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