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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我与砚文的婚事不得不尽快提上日程。
匆忙间,一切从简。好在有思谨与小棠的帮忙,小棠早已从上次“刺杀”事件中脱身,化名花若棠。
今日再见小棠时,仿佛是隔了许久,他换上了田间劳作时的常服,眉眼神色淡淡,似有化不开的郁色,全然不见“女儿身”时的爽朗。
“小棠,”我开口,仍是小棠,“是否还习惯?”
小棠的性子收敛了很多,连说话都是柔柔的,只是微笑着朝我点点头,全然一副“男子内秀”的模样。思谨已经将他拉过去,“毛毛躁躁,还不去把里屋擦一遍。”
看小棠不说话,转身就要往里间走,我忙拦住,“里屋早有人擦过了,小棠你先歇歇。”
“男人,歇什么。”思谨往小棠屁股上一拍,“这都几月了,还未见动静。”
“这不才一月吗?”我计算着日子,“哪有这么快。”眼见小棠的脸色渐渐变得通红,眼里聚集起水雾来,我忙呵斥,“再说,也得给小棠适应不是?”
“别的男人都如此,就他特殊不成?”柳思谨竟也动了气,“平日里就不见踪影,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小棠紧抿着嘴唇,只是一味地低着头,并不辩驳。
我见两人间气氛不对,忙将思谨拉到了外头,“你们俩这是怎么了?”
柳思谨倒也不藏着,一股脑地全都倒了出来,“还不是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事,第一次竟然没有血,问他还死活不说。”
我紧锁着眉头,“你真的喜欢小棠吗?”
“这是自然,”柳思谨拍拍胸脯,说得动容,“否则我当时千辛万苦让他换个身份作甚。”
“如果是真的喜欢,为什么要在乎他是否是第一次呢?”我继续追问,似乎也在拷问自己。
“你之前说过,世间男子千千万万,遇到个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的不容易。”我轻声宽慰,“再者,早先在宫里时,我就听说过不是所有男子都会流血的。”
我絮絮道来:“也有的在小时候不慎受伤,会出现这种情况。”见我说得坚定,思谨倒也渐渐缓了神色。
“可是,他总想着往外跑。”思谨皱着眉头,似乎想起什么糟心的事儿,“他总也改不了那身女儿做派。”
“难道你当时不正看中他的爽朗活泼吗?”我打趣她,“现在把他拘着,你可还喜欢?”
看着面前人一脸吃瘪的模样,我心想,真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过后回到里屋去,见那两人旁若无人地咬起耳朵来,羞得小棠满脸通红,此情此景,亦颇为有趣。
我也没闲着,手里的花枝攀着,扎在了一处,想着做出一个花拱门来,倒也有些新意。砚文从整理的被褥间回身,正巧见到花门的雏形,当下惊艳,连眼神、手势都透着欢喜,“你竟会这个?”
经了昨晚,砚文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对我也格外亲昵起来,动不动便做些让人扛不住的动作。就像此次,他说着便靠过来,就着我的手细细打量。
“可别小瞧了你的妻主。”我蹭蹭他的鼻尖,“你妻主会做的事可多着呢。”
“你在哪学的呀?是宫里吗?”砚文仰起头,一双好看的眼滴溜溜地望着我,手势快速地变换,似乎真的惊喜坏了,连话语也变得格外多。
“宫里可不会教这个,”我笑道,“在我掉下悬崖那段时间,眼睛看不见,又无事可做,阿浅便。”
见我停住了嘴,砚文正一眼不错地看向我。
说到这里,我已经很久没想起阿浅了,连仅记的声音也显得模模糊糊,如果此时他站在我的面前,我怕我也听不出来了。
挥去了脑海中的记忆,我摆摆手,轻描淡写:“没什么,就是当时救了我的人,他叫阿浅。”
许是我的神色晦暗,砚文只是顺着话头点了点头,不作声地将剩下的花一并递了过来。
我手上的动作并不停,时不时地和砚文玩笑几句。正头的阳光从窗子间跳跃,光亮洒在我们脸上、身上到处都是。
只是温馨的画面并没有持续太久,外头就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我微微皱眉,当先走了出去,便看到昨日才见过的一群人挤入了原本就不大的院子,满满当当的一圈,刚才的声音也出自他们口中。
为首的是张图的手下,唤作张延的,也是昨日叫嚣得最厉害的一个,“萧大人,你可认罪?”
只见周围的人七七八八地又吵嚷起来。
一天天地,怎竟叫我认罪了?心下懊恼,七嘴八舌间,我才好不容易从众人口中拼凑出一个惊人的消息,张图死了。
死了?我和柳思谨面面相觑,不由心下一惊,如果说张图一死,最大受益者是谁,岂不是一目了然,还偏偏死在我们争执过后的第二天,矛头直指的对象,不言而喻。
张延挺着圆润的肚子,嘴巴里还带着未散的酒气,“张大人今日还好好的,怎地中午人便没了。”
我也不惯着,“我们可没有这样通天的本事,可以将手伸到张府去。”
再者,我叫众人来看屋子的装扮,“你们且看看,我这一日都在做什么?”
众人这才发现,红绸喜字,鲜花点缀,一派喜气,端得是新婚的模样。
张延倒也不是个傻子,自知占了理亏,马上反应道:“就算你本人没做,有的是人替你做这些腌臜之事。”
“那请问,是谁呢?”我连声大人也欠奉,“是我叫谁去下毒呢?”
我手一指,“难道是你吗?张延?”
“你,你,”张延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吓得跳了起来,全然不顾这全身的肥肉,手舞足蹈地抖动起来,“污蔑,你这是天大的污蔑。”
我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眼神狠厉,“昨日将脏水泼在我身上,便罢了。今日又将矛头指向我,当我是好欺负的不成?”
我往前一步,眼睛直直地盯着对方。张延显然被骇住了,不由后退了一步。
显然这一步,将两人的地位转了个,对面原本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冷却下来。
只可惜,对方原本就是有备而来,短暂的无声过后,张延吹鼻子瞪眼,“萧大人,这个人,是谁?”
话落间,有个被绑着的人押着走上前,扑通摔在了地上,脸上顿时被土块铬得红了一块。
我眯起眼打量,落在后头的柳思谨早已急吼吼地往前,拎起了地上之人的领口,咬牙切齿,“陈榆,你怎么会在这?”
陈榆?我低头沉思,此人不是思谨的下属吗?在之前的战役中也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已被提拔为常青军的副统领。刚才事出突然,竟一下子没有认出来。
陈榆一脸颓丧,恍若丧家之犬般匍匐在地上,两手紧握着,脸上除了脏污之外,应该是没受什么血肉之苦。
她费力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萧大人,柳大人,我。”又仿佛下定了决心,豁出去一般,
“我是受你们指使,让我在张大人的膳食中下毒。”
说完,陈榆便低了头,一副不敢直视的神情。
“你,你个长着黑心的,”柳思谨猛地一喝,使劲将他的领口拎了起来,“你不记得去年冬日,你被家人嫌弃赶出家,是谁收留你的?是谁让你堂堂正正做个女人?”
陈榆咬着嘴唇,牙齿嵌入唇间,直咬得唇肉泛白,却硬是一声不吭。
这时候倒是个像样的女人,我心里不由赞叹一声,却也缓了神色,“陈榆,你的所作所为一定有你的理由,但你要清楚。”
我蹲下身子,用袖子一角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污渍,“背叛就是背叛。”
陈榆显然没有料到我会有此动作,脸色刷白,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可以清晰看得出里头的血丝。
我于心不忍,站起了身,抬头质问张延,“既然有了人证,接下来是不是物证了,就一并拿出来吧。”
张延还没反应过来,我摊开双手,轻笑:“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是搜屋子还是搜身?”
我轻抚下身子,看着明显比我低了一截的张延,拍了拍他的肩,“悉听尊便。”
张延的动作迟缓了下,只是一瞬,还是叫嚣着让人在院子里大肆搜查,不多时便搜出了一个药瓶。
“这是什么毒?”我将瓶子递予砚文,他接过嗅了嗅,皱着眉头做了一个手势。
马钱子?我心下有了考量,“张延,如果说这些都不是我做的呢?”
“你!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如何狡辩?”张延周围的人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一个接一个讨伐。
“还有什么话好说?”有人已经迫不及待上前想来抓我的手。
我扬手挥开,大声呵斥:“我看谁敢?”
我早已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萧深了,即便不能全盘掌控局面,我也不会束手就擒,“你说我叫陈榆将马钱子加入张大人的菜肴之中,是这样没错吧?”
张延不觉有诈,点了点头。
我嗤笑一声,“张大人死时是什么情状?”
对面早有人大声朗道:“自然是七窍流血,口吐白沫了。”
身边的砚文下意识地抓住了我的手,我安抚性地拍了拍,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是吗?”我一个健步,将仍伏在地上的陈榆拉了起来,将手中药瓶内的东西全然灌入了她的嘴中。
众人先是惊讶,然后惊骇地退开了一步。
陈榆被提起时还来不及反应,已经全部咽了下去,等回神便急着想用手去抠,却只是徒劳无功,一张脸因用力咳嗽而满面通红,两颊瘦削处,看到了一根根青筋。
“背叛当如此人。”我面无表情。
看着陈榆慢慢挣扎,脖子僵直,像是呼吸不过来似的急速喘气,到渐渐喘不过气。
“张延,你看张大人也是这般死状吗?”我笑着看他。
“这,这”张延的脸因为直面死亡的恐惧和被揭穿后的尴尬,而脸色通红得说不出话来,却仍梗着脖子强词夺理,“可能是大医诊错了,不是马钱子,是,是。”
“是不是砒霜呀?”我好心提醒他。
“对对对,”张延使劲点着手指,“就是砒霜。”
“可是砒霜也不会七窍流血呀?”我笑着看向他。
“那就是,就是”张延一下子慌乱起来,脑袋里却空空如也,全然没有一点医理常识。
我拍了拍手,笑道:“哎呀错了,砒霜才有可能七窍流血喔。”
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的张延,气得不顾身份跳起了脚,全然不顾周围的一群人,推开身后围着的一圈就气哄哄地走了出去。
众人也才灰溜溜地散了。
陈榆,或者说他的尸体还躺在地上,僵直的身子已经没了动静。柳思谨上前合上了她的眼,轻轻叹了口气,“殿下,她,”
“好生埋了吧。”我轻叹一口气,即便今日没有这一遭,过不了几日我们见到的也只会是她的尸体,“送些银钱去她家里。”
“还有,”我叫住了思谨,语气微凛,“让他们,以此为戒。”
他们指的是谁,不言而喻。柳思谨点了点头,快速地走了。
我搂着砚文的肩转头时,不期然见到院外角落的一抹身影,我定了定神,再回过头去看,已经没有了那个影子。
只是,我的心下不定,总觉得这次麻烦并不是巧合,似乎有人特意在破坏,而这种小打小闹,对方也料到并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我宽慰身边的砚文,“放心,晚上的婚宴一定会如期举行。”
夜幕渐晚,灯笼高挂,我与砚文并肩站在院子里,映入眼底的是接连一片的红,两边的绿树在晚霞下,投射出大片的阴影。
我紧紧握住身边人的手,微笑着承诺,“砚文,此生我定不负你。”
没有高堂,没有宾客,没有大摆宴席。
我谢绝了柳思谨带人喧闹的好意,看向换了红色嫁衣的砚文,眼神温柔,做出你先请的手势。
砚文哑然失笑,恍若初见时的俏皮羞涩。
我小心折了裙摆,带着砚文轻轻跪了下去,朝着天地郑重一拜,一拜,再一拜。
三拜之后,我们相视而笑,我拥着他站了起来,大笑道:“进屋喝杯酒便成了。”
烛火摇曳,将屋子里的两人影子照得绰约,我将手中的杯酒递予砚文,示意他与我交杯。红衣皓腕,抬手间,衣袖滑落,露出白皙的皮肤,我目光如水,朝着他露出一丝只可意会的顽笑。
对方明显愣了一瞬,立马脸红了起来,清澈的眼神里尽是依恋和满足,我盯着他的眼,缓缓将杯中酒移到嘴唇边。
只听得门外一阵紧急的敲门声,然后是压低了的、焦急的、手足无措的叫喊声:“大人,大人。”
我屏息听了一会,似乎是小棠。我下意识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砚文愣了一会,手里还拿着那只未曾喝过一口的杯子,只是人已经跟着一起站了起来。
随着门一起打开的,果然是小棠,我看他满脸泪花,已然哭成了泪人。
“这是怎么了?”我试着扶起他。
小棠仍旧跪在地上,“大人,柳大人…刚才被抓走了…他们说张大人是他害死的。”话语断断续续,好在还有思绪,连成了句。
“什么?”我紧锁眉头,一把搀起小棠,“现在她在哪里?”
小棠摇摇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对方说您会知道的。”
我会知道的?我疑惑得更深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张大了嘴巴,吸了好大一口气,脑海中不期然出现了一张带着面纱的脸。
难道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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