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神明太宰的日常

　　太宰治鸢色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明悟，随即沉淀为一种更深沉的悲悯。他找到了问题的核心，但这真相远比想象的更沉重。

　　看着身旁中原中也那强撑的坚定和眼底的动摇，一种“不能让他也在这里被彻底击垮”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清先生的教导在此刻回响：在同伴陷入困境时，应伸出援手。

　　他轻轻捏了捏中原中也的手腕，随即松开，上前半步，恰好挡在了中原中也和晶子之间一个微妙的位置。

　　他没有看中原中也，目光依旧平和地落在晶子身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打破了僵持的气氛：“延续生命本身并无过错，错的是滥用这份延续的人，不是吗？”

　　他的话没有偏袒任何一方，只是指出了一个更本质的问题，巧妙地将中原中也从被直接攻击的焦点上移开，也给了晶子的愤怒一个更明确的指向。

　　本来正在看戏的森林太郎：？太宰这孩子攻击性这么强的吗？上来就骂？

　　中原中也狠狠瞪了他一眼，但还是借着这个台阶，强行收住了脚步，意识到自己差点在森林太郎面前彻底失态。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恢复神子应有的平静，但尾音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荒霸吐神的恩泽……不容亵渎。你此刻被阴霾遮蔽了双眼，无法得见神光。”

　　他避开了直接的争论，转而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神子式的悲悯来作为回应，这是他此刻能想到的、维持体面的最好方式。

　　“你的意思是我不懂？”晶子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中原中也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中原中也心头莫名一紧——里面有愤怒，有嘲讽，但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同为被困者的悲哀？

　　晶子没有再看他们，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决绝地转过身，重新面向那个木箱，将单薄的背影留给了他们，无声地下达了逐客令。

　　太宰治默默地将目光从晶子那仿佛承载了千钧重量的背影上移开。

　　他鸢色的眼底沉淀着清晰的洞察——线索已经浮现，不死军团光环下残酷的真相正源于此。但这真相带来的并非豁然开朗，而是更沉重的迷雾。

　　他原本以为中原中也身上那刻意伪装的力竭和隐藏的秘密已经足够有趣，现在看来，与这位与谢野晶子所代表的、根植于战争本质的绝望相比，中原中也那点隐藏的力量和小心思，确实显得……单纯了许多。

　　而他刚才那微不足道的干预，或许改变不了大局，但至少，他遵从了内心那点从清先生那里继承来的、对于同伴的模糊定义，没有选择完全冷眼旁观。

　　森林太郎自始至终都没有出言阻止，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脸上挂着那副仿佛永不褪色的温和面具，暗红色的眼眸深邃，将三个孩子——愤怒却努力维持仪态的中原中也、绝望而尖锐的晶子、以及看似平静却已洞悉核心的太宰——所有的反应都尽收眼底。

　　“看来小晶子今天心情不太好。”他终于开口，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与理解，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她经历了太多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事情。希望你们能慢慢理解她。”

　　他转向中原中也和太宰，指了指晶子旁边那顶空着的帐篷：“你们暂时住这里。条件简陋，但胜在清净。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让卫兵找我。”

　　他的安排无可挑剔，语气也足够温和，但中原中也却感觉到一种蜘蛛丝缠绕上身的束缚感。这个军医，看似放任，实则每一步都在他的掌控之内。

　　太宰治没什么意见似的，率先动了。他低着头，默默走向那顶分配给他们的帐篷，姿态温顺，仿佛完全接受了安排。

　　中原中也站在原地，看着晶子那顶紧闭的帐篷——她似乎在他们离开后立刻拉上了门帘——又看了看自己和太宰即将共处的空间，最后目光扫过森林太郎转身离去的背影，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

　　愤怒在独处时渐渐平息，一种更复杂的、名为迷茫的情绪开始滋生。与谢野晶子的话，像一根淬毒的针，扎进了他从未被质疑过的信仰核心。

　　治愈是诅咒？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曾经让溃烂的伤口愈合，让断骨重生，让濒死之人重新呼吸。他感受过掌心下生命复苏的微弱悸动，也看过信徒们劫后余生的狂喜泪水。

　　这怎么会是诅咒呢？

　　可是……晶子那双绝望到近乎破碎的眼睛，却不似作伪。她话语里描绘的那个绝望的循环，带着一种令他不寒而栗的真实感。

　　难道……神恩之外的世界，遵循着一套他完全陌生的、冰冷的法则？

　　他带着满腹的困惑和一丝不愿承认的动摇，脚步沉重地走向那顶帐篷。

　　掀开门帘，里面空间不大，摆放着两张简单的行军床，太宰治已经占据了靠里的一张，正背对着他，面朝帐篷壁，蜷缩着，看不出是睡着了还是在发呆。

　　中原中也走到靠外的那张床边坐下，帐篷里弥漫着一股尘土和消毒水混合的陌生气味。

　　他想起临行前父母担忧又不乏野心的眼神，想起信徒们的跪拜，想起森林太郎看似温和实则不容拒绝的邀请，再想起刚才与谢野晶子那场针锋相对的冲突……

　　一切都混乱而令人厌烦。

　　就在这时，太宰治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中原中也转头看去，发现太宰治正在试图把被子叠成一个奇怪的形状，看起来像是一只歪歪扭扭的猫。

　　“你在搞什么鬼？”中原中也忍不住问，语气里带着被打扰的不耐。

　　“给我的小猫做个窝。”太宰治头也不回，声音闷闷的，带着点理所当然。

　　中原中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果然是只脑子不正常的流浪猫。”这番毫无意义的对话，奇异地冲淡了些许周遭沉重压抑的空气。

　　太宰治敏锐的耳朵听到了这句吐槽，心里翻了个白眼：没有小猫玩偶的可怜虫，没有用语言回应他。

　　这番对话后，帐篷里陷入了一阵奇异的安静。

　　中原中也靠在冰冷的行军床上，思绪纷乱。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次位置的转换，他依旧是那个受人供奉的神子。

　　可现在，他感觉自己像一头被抛入陌生丛林的小兽，周围尽是迷雾与未知的危险。

　　森林太郎深不可测，与谢野晶子言辞激烈，连那个看起来脏兮兮、弱不禁风的脏猫，都透着一股子诡异。

　　尤其是太宰治……

　　中原中也的思绪不由得飘回车上，飘回那个意外发生的瞬间，那力量被强行掐断的感觉依旧清晰。

　　这家伙，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而他被放在这里，和这两个麻烦的人一起，究竟会成为森林太郎的棋子，还是……能像自己一开始想的那样，反过来将这一切都变为他的垫脚石？

　　这个念头带着野心的微光，在他心底愈加清晰。

　　他望着帐篷顶端微弱的光线，第一次模糊地意识到，过去那个被精心供奉的世界或许才是假象，这个世界，似乎并不会永远如自己所愿。

　　…………

　　就在中原中也以为太宰治早已睡着的时候，那个方向却突然传来了一声极轻的、带着些许睡意朦胧的鼻音，随即是少年清冽而平静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殿下，你呼吸声太吵了。”太宰治用一种带着睡意、略显任性的口吻开启了话题。

　　这样也能方便达成自己安慰一下幼稚的小神子的目的。太宰治今天第无数次在心底叹息。

　　中原中也没有回头，但紧绷的神经因这熟悉的找茬而微妙地松弛了一瞬。

　　“我以前……听一个路过的人念叨过，”太宰治的声音不高，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转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他说，这个世界……是分层的。”

　　中原中也沉默地听着，心中的困惑与冲突让他此刻异常安静。

　　“平时大家遵守的规则，和到了特殊时候——比如现在这种地方——不得不启动的另一套规则，它们可能……就在不同的层面上。”

　　太宰治的语调没有什么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它们有时候会撞在一起，水火不容，变成一种……解不开的矛盾。”

　　他顿了顿，帐篷里只剩下两人轻浅的呼吸声。

　　“那个人说，认识到有这种矛盾存在，去想想它背后乱七八糟的原因——比如不够分的东西、吵不完的架、还有以前留下的烂账——也许比简单地纠结哪一边才是对的……更重要点。”

　　太宰治的话语里带着那种本田清式的超然物外的洞察，将复杂的现实抽象成清晰的逻辑，这是他对陷入困惑的同伴所能给予的、不着痕迹的引导。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虚无的感慨，“虽然很麻烦，但他说……这大概就是人世间真实的样子之一吧。”

　　说完这段话，太宰治那边便彻底没了声息，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中原中也心烦意乱时产生的幻觉。

　　中原中也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分层……不同的规则……矛盾……
　　太宰治这晦涩的话，没有给出答案，却像在他混乱的思绪中投下了一颗定位的石子。

　　这些词语，与他此刻面临的困境隐隐对应了起来。他一直信奉的“神恩”法则，是一种规则；而与谢野晶子所控诉的、森林太郎所演示的战场法则，似乎只是另一套规则。

　　太宰治，或者说他口中那个“路过的人”的话，并没有告诉他该选择哪一边，也没有评判哪一边更正确，只是指出了一个冰冷的事实——这种冲突本身，就是存在的。

　　这并未消除他的迷茫，却奇异地缓解了那份因信念被动摇而产生的、近乎窒息的自我怀疑，仿佛一直独自承担的重压，被人点明“看，这本来就是世界本身的重量”。

　　一种对复杂现实的、模糊的认知，开始在他心中艰难地萌芽。

　　他依然厌恶选择，但至少，他找到了一个稍微不同的角度，来审视自己所处的这片迷雾。

　　夜色，在沉默与远方的噪音中，愈发深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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