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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溪畔的共生芽
青溪镇的冰雪消融得悄无声息,溪水在解冻的石缝间淙淙流淌,带着融化的雪水特有的清冽。江临渊蹲在溪边清洗实验器材,玻璃烧杯在水流中轻轻晃动,映出他弯腰的身影——深灰色的棉衫袖口卷着,露出的小臂上,冷杉叶手链随着动作轻轻撞击,发出细碎的银响。溪底的鹅卵石被冲刷得格外光滑,其中一块半透明的白石英,形状像极了晏归鸿常画的玫瑰花瓣。
“第3组的月光草种子该移苗了。”晏归鸿的声音从岸边传来,他正蹲在新翻的土地旁,手里的木耙轻轻梳理着湿润的泥土,褐色的土块在耙齿下散开,混着去年未腐的槐花瓣,散发出草木苏醒的气息。他穿着件浅灰色的针织衫,领口别着枚银质玫瑰别针,是江临渊用实验室的边角料亲手打磨的,针脚处还留着细微的锉痕。
江临渊直起身,把洗好的烧杯放进竹篮,水珠顺着杯壁滚落,滴在溪水里,激起一圈圈涟漪。“你父亲笔记里说,移苗时要带三分原土,”他踩着溪中的垫脚石上岸,军靴的纹路里还嵌着湿润的泥,“青溪镇的土壤含腐殖质比总部高17%,或许不用加那么多基肥。”
晏归鸿的指尖捏着粒饱满的月光草种子,种子在阳光下泛着浅绿的光泽,种脐处有个极小的红点,像被晨露染过的玫瑰尖。“阿安今早来看过,说有三粒种子已经裂皮了。”他把种子放进陶盆里的营养土中,指尖在土面按出浅浅的坑,“他说要像守着糖果一样守着它们,等长出芽来就送给矿洞来的那个小姐姐。”
江临渊蹲在他身边,看着陶盆里整齐排列的种子,突然伸手拂去晏归鸿发间的草屑——那是刚才翻土时沾上的,嫩黄的草尖沾在乌黑的发间,像别了朵小小的迎春。“特勤部的人昨天来电话,”他的指尖停在对方的鬓角,能感觉到皮肤下轻微的血管搏动,“那个小姑娘已经能自己控制信息素了,上周还去公园放风筝,线轴上缠的布条,是用你送的月光草标本做的。”
晏归鸿的睫毛颤了颤,把最后一粒种子埋好,陶盆边缘的泥土沾在他的指腹上,像涂了层褐色的颜料。“我们去看看阿木和阿安吧,”他突然站起身,竹篮里的烧杯随着动作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们说在老槐树下搭了个小温室,用的是实验室淘汰的保温膜。”
老槐树下果然支着个半人高的小棚子,透明的保温膜上沾着晨露,阳光透过膜照进去,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斑。阿木正蹲在里面,用小铲子给几株幼苗松土,他的鼻尖几乎碰到土壤,呼出的白气在膜上凝成细小的水珠。阿安则举着块放大镜,专注地观察着一片冷杉叶,镜片反射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归鸿哥哥!江哥哥!”阿木抬头时,额头的碎发沾着泥土,像只刚从地里钻出来的小田鼠,“你们看,这株月光草的芽尖是粉色的!是不是和归鸿哥哥的信息素颜色一样?”
晏归鸿钻进小棚子,蹲在幼苗前仔细看。那株刚破土的月光草确实带着淡淡的粉,芽尖弯曲的弧度,像极了他信息素图谱上的波峰。“是共生反应,”他的声音里带着惊喜,指尖轻轻碰了碰芽尖,“它的根须和旁边的冷杉幼苗缠在一起了,所以染上了冷杉的气息,才会变成粉色。”
江临渊站在棚外,看着晏归鸿和孩子们凑在一起的身影,保温膜把他们的轮廓晕染成柔和的光,像幅浸在水里的画。他想起昨夜在实验室整理的报告,最新的光谱分析显示,月光草与冷杉的共生体,能产生一种新的复合信息素,既保留了冷杉的稳定,又带着玫瑰的温和,正是治疗信息素紊乱的最佳配方。
“该给幼苗浇水了。”江临渊提着水壶走进来,壶嘴流出的溪水带着凉意,落在土壤上发出沙沙的轻响。他特意避开那株共生芽,动作轻得像在呵护易碎的梦。阿安突然举起手里的冷杉叶,叶片上的纹路在阳光下格外清晰:“江哥哥,你看这叶脉,和归鸿哥哥实验册上的玫瑰茎一模一样!”
江临渊接过叶片,果然看到冷杉叶的主脉分岔角度,与晏归鸿画的玫瑰茎纹路完全吻合。他想起父亲日记里的一句话:“真正的共生,不是一方依附另一方,而是彼此的纹路,在时光里长成对方的模样。”
中午的阳光渐渐暖起来,保温膜里的温度升高,晏归鸿把小棚子的边掀开条缝通风。阿木和阿安跑去溪边玩水,银锁和冷杉叶手链在阳光下闪着光,像两尾快乐的鱼。江临渊坐在老槐树下,看着晏归鸿整理散落的实验记录,风卷起纸页的边角,露出上面画的共生图谱,冷杉叶与玫瑰的线条交织着,像两只缠绕的藤蔓。
“青溪镇的实验室下个月就能动工了,”江临渊突然说,指尖在地面的泥土上画着圈,“图纸我改了三次,把窗边的位置留出来了,刚好能放下你的培养箱,还能看到溪边的风景。”
晏归鸿的动作顿了顿,阳光透过槐树叶落在他脸上,睫毛的影子在鼻梁上投下淡淡的痕。“我母亲说,要在实验室旁边种一排月光草,”他的声音很轻,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等到开花的时候,白色的花海会顺着窗台爬上去,像给冷杉叶手链镶了圈花边。”
江临渊握住他的手,两人的掌心都沾着泥土,带着春阳的温度和草木的清香。远处的溪水还在淙淙流淌,孩子们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与槐树叶的沙沙声混在一起,像首未完的歌。他低头看着交握的手,突然觉得,所谓圆满,或许就是这样:你的掌心有我的温度,我的未来里有你的纹路,像春溪畔的共生芽,不必说什么,就已在彼此的生命里,扎下了最深的根。
傍晚收工时,晏归鸿小心翼翼地把那株粉色芽尖的共生苗移进单独的陶盆,放进实验室的恒温箱。江临渊在旁边贴上标签,用钢笔写下:“共生芽第一株,青溪镇春溪畔,与君同生。”
晏归鸿看着那行字,突然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太阳,刚好落在“君”字的上方,像在说:有你的地方,就永远是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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