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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珠 11
第二日,萧从之难得正常上了早朝,虽只是坐在御座上,撑着头一言不发,和不存在没什么两样,但到底是从某男宠的床上爬下来了,让齐鸣、孙让之流,甚为欣慰。
孙让苦思数日,状况外地上完朝,紧赶慢赶却也未在御书房蹲到圣上。
花了好些个银两,才从伺候的宫女那里套到话,说是一下朝,圣上就换了衣服出宫去了。
孙让有些郁郁,出宫时称得上垂头丧气,那日过后,他心绪百转。
最初他以为圣上是在暗示,暗示他在朝中早有打算,可后来回想起来,又觉得不对,那话可能只是因为圣上惧怕姜氏。
失望了片刻,细想之下,孙让又觉得圣上是在怪罪,毕竟那日若有葛云在,便可能坏了圣上的布置。
这几日宫中还乱,一会儿御林军中养男宠,一会儿宣淫过度着了凉…
把这些再考虑进去,左思右想,孙让是越想越乱,本来那日从紫宸殿离开后孙让就未同林烁再交流过,无非是怕荣亲王扰他思考,但今日孙让是再不能忍,出了宫便直奔王府。
林烁这几日也一直在想,只是不如孙让那般纠结。林烁一开始吃惊圣上难得说了直白的话,细思之后便觉得那话别有意味。葛云是太后的人,这是人人都心照不宣的事,但按圣上往日种种,当是知道却不介意的。可听那天的话,却是格外在意的意思。
至于这抹在意到底意味着什么,以及在那日那般情形下,说这话又意味着什么,林烁并未想通。
故而在孙让找上门来时,林烁乐见其成,两人跑到峄都最大的酒楼宴楼,开了雅间,打算好好交流分析下。
孙让将自己起起伏伏的猜测向林烁一通输出。
林烁听完便陷入沉思。
“王爷,您怎么想的倒是给吱个声啊。”
林烁抿了会儿酒,慢悠悠开口:“这几日,使馆还是有太多琐事要忙,我并未有你想得这般深。”
孙让叹了口气,续道:“今日早朝见着了陛下,陛下气色并不好,臣觉得前两日的流言,说陛下晨时起热是因前一晚同男宠玩太过,似乎是真的。加之,今日一下朝陛下便出了宫…这般,臣觉得陛下似乎只是怕姜氏,才会在那日提起葛总管。”
“你是想说,陛下那日是庆幸葛云不在,不然你说的那些话被太后知道了,他会被找麻烦?”
“是了。”
“我觉得不像。”林烁偏头看向窗外,眼神并无焦点,微微出神,顿了良久才说:“我这几日仔细想了想,为何我会觉得这段时间陛下所为不太像他。因为这么多年,陛下其实并不多畏惧姜氏。当年他要习武,太后也是几番训斥,但并没有用,他心中傲气从不被打压。”
“这…”孙让又摇摆了。
“而且…在我记忆里,陛下从未在牵涉朝野的话题上如此直白。”
“说起来,陛下应当知道葛总管是太后的人?”
“这么多年,陛下只是不理朝政,并非不聪明。”
“是了是了。”孙让做恍然大悟状,“这般,那日陛下是在告诫你我?”
“这是我当时第一反应。那话乍一听,便是他已有布置,若你的话被太后知道,会破坏那些布置。”
孙让琢磨了下,深觉这可能性很高,不由有些后怕。
“但是…”林烁又转折,“陛下能有什么布置?你我都一头雾水。”
孙让开始细数这朝堂上的势力划分:“户部、工部、吏部完全是姜相一派,如今的御史大夫是姜相一手带出的学生,致使御史台形同虚设。”
林烁接着分析:“盛朝军权,集中在镇西大军,牢牢握在镇西将军手上,齐鸣虽和姜氏关系一般,但与陛下也不亲厚。”
“日前兵部尚书倒是有站队陛下的意思,但不知发生了什么,前两日他刚把胞妹许了出去。”
“刑部在你手上,礼部在我手上,御林军左统领沈酌是姜氏一派,安国侯和姜相交好,这朝野上下,陛下手中也只有御林军右军。”
孙让颇有些痛心,沉声叹道:“盛朝天子竟被逼到这般境地了吗….”
“我们前几日出宫时也看到了,那煊赫宫的男宠被安置在御林军右军,这一看便不合适,但陛下还是这般做了。”
“当真无人可用?”
林烁点头,说:“我实在想不出,若是他有心掌权,那便要今年,早该来和我说道一二,但并没有。”
孙让说:“你我二人,真想帮陛下亲政,放眼如今朝野形势,也帮不上什么忙。刑部只够管好自己,礼部早被边缘化。”
“……”
“啊!王爷,臣失言……”
“罢了。”林烁好脾气地摆摆手,说,“本王好歹是当朝亲王,若是助他,至少宗亲那里不会以安国侯为首。”
“唉……”孙让觉得同荣亲王交流有无,心中更乱了,苦闷地举杯灌了杯酒下肚。
林烁也是越想越烦,一时间,雅间内充满唉声叹气。
于他们二人,自然希望陛下有所打算,也希望助陛下亲政,但若陛下就是个扶不起的,他们也实在无能为力。
突然,孙让压低声音:“王爷,要不您试试那位置呢?”
林烁放下酒盏,故作严厉:“你这是喝糊涂了。”
岂料孙让神情自然,毫无醉意,清醒地继续:“臣想过不止一次…王爷旷世之才、忧国忧民,有明君之相。”
左右无人,林烁也不与孙让来虚的,开诚布公:“几年前,有人曾撺掇过此事,但我自知,并没有那本事,单是想想便觉得累。”
“可陛下……”
“朕倒是第一次听说,皇叔有旷世之才,明君之相。”
忽然,萧从之的声音从窗边传来,转头一看,人已经利落翻了进来,动作潇洒漂亮。
“……”
“……”
孙让和林烁根本来不及细想圣上为何会在此处,只来得及意识到他们方才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齐齐跪到了地上。
此时,谢莫闻推门走入,像模像样地到萧从之跟前,单膝跪地说:“这层楼没有人了。”
萧从之嘴角一抽,人是影部清的,谢莫闻在演什么戏?
“皇叔,孙爱卿,免礼吧。”说着,萧从之走到刚刚林烁坐的位置,掀袍坐下。
林烁和孙让不敢起身,这般架势让他们隐隐意识到了什么,身体都开始微微发抖。
萧从之也不坚持,带着笑意直言:“前几日在宫中,并不方便多说什么。”
林烁和孙让抖得更厉害了,却也不清楚在怕什么,惧于天威如同本能。
“二位心系天下百姓,朕心甚慰。”
“臣…臣…”孙让语无伦次,说不出话。
“但朕在朝中的布置,就不劳皇叔操心了。”
话音落下,孙让和林烁瞬间俯到了地上,一想便知,他们那些要掉脑袋的话都被圣上听了去。
“皇叔,孙爱卿,不必如此,起来吧。”
孙让和林烁依旧不敢起。
萧从之笑意更甚,语气更和缓,却更让人胆寒:“同样的话朕不说第三次。”
孙让和林烁不敢不起,站直了身,却低着头,不敢直面圣颜。
萧从之盯着二人看了良久,任由沉默在几人之间散开,半晌才收了笑意,叹了口气,叫了声:“皇叔。”
“陛下,臣…失言。”
“皇叔若是无心那位置,便来帮朕吧。”
林烁听了就要跪,但萧从之动作比他快,扇柄一提,荣亲王没能跪下去。
“孙爱卿,你跟着皇叔便好。”
孙让控制住了自己的膝盖,没让圣上来扶自己,规规矩矩地说:“臣遵旨…”
“好!”萧从之又笑了起来,氛围随之轻快了不少,他说,“过几日,朕要离都一段时间,皇叔,峄都就先交给你了。”
“陛下,如今这日子,您怎么能…”
萧从之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把一旁站得笔直的谢莫闻揽着腰带过来,说:“无法,朕要陪他去趟安陵。”
谢莫闻一秒破功,倚在萧从之怀里笑。
“这…”林烁不确定地问,“这人不是陛下用来扰乱视线的幌子吗?”
“哈哈哈哈朕可不曾这么说过,幌子是真,人也是真的。中秋后会快些赶回来。”
“那选秀…”
“就当是为了选秀逃的,皇叔帮朕周旋几日。”
“……”
林烁预感到了自己头疼的未来,但不得不应允下来。
萧从之:“朕这次去安陵,不比硖城,安陵偏远,姜氏不会太放在心上,如此,这段时间,皇叔亦可利用。”
“还请陛下指教。”
“吏部尚书年事已高。”
林烁略一思索,知道圣上是让他从吏部下手,便道:“臣明白了。”
如此便都安排妥当,萧从之起身收扇,作势要离开。
林烁和孙让浅浅呼出一口气,毕恭毕敬地送圣上到门口。
临了萧从之却回头,极轻描淡写地说:“至于安国侯曾撺掇你动的那心思,朕就不追究了,皇叔。”
林烁一惊,瞬间冷汗湿了满背,他刚刚从未言明是谁早些年撺掇了他……
外朝使臣离都前,萧从之还见到了一次霄思昭。
自从霄思昭拒绝回江南后,就向严鸿告了假,好些天没再入宫,算是有些躲着萧从之,也是在独自消化。
萧从之在霄思昭那儿留了眼睛,对此并不挂心,解决完荣亲王一事后,便成天和谢莫闻在峄都各处乱窜。
一会儿去茶馆听书,一会儿去宴楼吃饭,偶尔被认出来,就扯着谢莫闻逃也似地狂奔。
总而言之,是一副被男狐狸精迷晕眼的形象,人设立得稳稳地。
几天下来,连峄都的百姓都不太指望今年帝王能亲政了。
当然这般“利用”谢莫闻后,萧从之会在床上被找回场子,每夜都要被谢莫闻抱着折腾,偶尔天亮了都不停,日日无法早朝。
某次徐太医来请平安脉,留了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并规劝萧从之应当节制。
但两人睡在一处,随便摸两下便会起反应,每每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亲成一团,这时再要停止,也是强人所难。
谢莫闻还只能宿在紫宸殿,因为他连日告假,御林军那儿的流言已经传得极为绘声绘色,谢莫闻实在很难平常心和他们住一屋。
就在某天萧从之和谢莫闻打算再次溜出宫时,霄思昭来了,在宫门口把两人堵住了。
萧从之观霄思昭神色,觉得这孩子是有话要说,便把人带去了他和谢莫闻常去的茶馆。
萧从之坐在上首,问:“你是有话要同我说?”
霄思昭站在萧从之身前,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眼谢莫闻。他实在摸不透谢莫闻的身份,就算陛下需要幌子,也没必要毁清誉为代价?
“无妨,你直接说便是。”
“臣希望能助陛下些许。”
“我自有成算,萧家不必入局。”
“我父亲和祖父在江南低调行事,并非不想入局,这么多年,我一直不理解他们所为为何,那日听陛下揭露母家,才懂了。”
萧从之和谢莫闻对了个眼神,心下有些疑惑,只听霄思昭继续说。
“这几年,父亲和祖父利用祖产,又暗地里折腾了许多产业,存下不少钱,却从不去用。臣想,他们是想为陛下做些什么,但也只能存些银两。”
萧从之从未想过素未蒙面的舅舅和外祖父会做这些,在他想来,江南萧家,是受了峄都这儿尔虞我诈的累,这么多年,既是自保,也是不给远在峄都的他招麻烦。
但……
萧从之叹了口气:“如此一来,思昭,你更该回趟江南。”
“陛下是希望臣带话回江南,臣必不负所托。”
“思昭,你我至亲,不必如此生分。若江南有助力,我也是需要的,不会负了好意。”
“若能帮到陛下,臣…臣义不容辞。”
萧从之笑了,起身拉过萧思昭的手,把人按着坐下,续道:“待外朝使臣离开,我也要离开峄都一段时间,你就在那时回趟江南,同你父亲和祖父交代,我会抽个空去趟江南。
“陛下要亲自去江南?”
“自然,到底是我的舅舅和外祖父,由你左右传话未免失礼数。”
“那陛下接下来是要去哪儿做什么布置,有什么是臣可以帮上忙的?”
萧从之拍了拍霄思昭的肩,摇摇头:“接下来没什么布置,空着峄都,好让局势往前推进罢了。”
“那陛下实在没必要离开峄都,或多或少会有危险。”
“无妨。”这时谢莫闻跳出来,“我陪着,不会出事的。”
霄思昭:……
纠结片刻,霄思昭还是问了:“陛下,此人可是陛下亲卫?”霄思昭祈祷,这个不讲礼数,时常逾矩的谢莫闻,是今上贴身护卫。
萧从之往谢莫闻那儿扫了眼,轻哧:“他看上去像我护卫?帝王亲卫要是这般没有尊卑礼数,朕哪里敢用。”
“这…可他看上去也不像男宠…”霄思昭小小声说。
谢莫闻起了好奇心,追问:“如今御林军传到什么程度了?”
“已经在说你会巫蛊之术,给陛下下了合欢蛊…哦!陛下!臣失言。”
“无妨。”萧从之笑着揉了揉霄思昭的脑袋,“此事以后再说,我和他先离开了。”
听到这儿,谢莫闻急忙窜过去,拉起萧从之的手,两人一起往屋外走。
离开茶馆后,谢莫闻拿肩顶了顶萧从之,问:“怎么不同他说我们什么关系?”
萧从之笑着应:“那你说,我该怎么说?”
谢莫闻装模作样想了想,随即抱怨起来:“也是,陛下至今还未给我一个名分,连当日住在煊赫宫时,也没有封号。”
萧从之拿腔:“那等一切事了,朕便封你个美人。”
谢莫闻睁大了眼睛,里面盛满控诉,仿佛在说,竟只是个美人。
“谢教主姿容天色,倾国倾城,当得起美人之称。”
谢莫闻趁周遭无人,拦腰一把抱住萧从之,揉着人的腰威胁道:“若陛下不封个妃,我便让陛下日日不能早朝。”
萧从之暗笑这般阵仗只是要个妃位,抱怨道:“如今已然不能早朝了。”
“哼~”
“昨夜美人太用力,朕现在腰还酸软。嗯…谢莫闻?”萧从之说着说着便抬头朝谢莫闻勾了个眼神。
这浑然天成的撒娇,谢莫闻立刻愧疚心升起,无奈地放开萧从之,手搭到人腰上,开始帮着揉。
又过了几日,外朝使臣离都,一干事宜由荣亲王亲力亲为,当今圣上甚至连送行都未出现,由姜丞相代劳。
当日,萧从之和谢莫闻离开峄都,赶往安陵方向。
姜相得知后,略一思量,只觉帝王是带着男宠去凑江湖热闹,乐见其成,并未多放在心上。
夜明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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