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机勃勃的绿

　　肖天不由激动起来，声音也大上不少：“可是你答应的啊！！”

　　“我答应什么我答应？”肖妈脸上笑容转瞬即逝，儿子的态度令她十分不满。
　　她阴着脸训斥道：“你个小孩子要什么手机？这好不容易有点进步，这时候给你买手机不是在害你吗？”

　　“可阿星、小熊他们有手机也没影响学习啊！”肖天声音颤抖地将话囫囵出来。

　　“阿星，阿星，人白星星他们家里有钱，我们家有钱吗？”
　　肖妈脸上已有愠色。
　　白星星暂且搁置，谢琟的名字令她怒火中烧，脑海里浮现出谢琟母亲的面孔。
　　她羡慕惨了这个好命的漂亮女人。
　　尤其是半年前，这个在家享福的女人竟然带着三个孩子特地来超市挑衅自己，向自己炫耀他们新买的房子。
　　想到此，她气不打一处来，瓮声瓮气地继续说道：
　　“他们都买新房子了我们还在租房住，你怎么跟人家比？”
　　接着，她像是忽然想到似的，“白星星这次考得怎么样？”

　　“第...第三...”肖天怯怯回道。

　　“你看看！”肖妈拧眉怒视儿子，不自觉地吼出来，“人家里条件那么好还知道要好好读书，你呢？你怎么不跟人比比学习？一天天就知道找我要这要那的，我们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

　　“可你明明答应了！”有几滴泪花在肖天眼底打转。

　　“我怎么就答应了？”肖妈厉声道，“才考了个第八就敢跟我提条件？手机？一个第八就要买手机，那白星星考第三不得找他妈要架飞机？你有本事下次考个第一回来，到时候别说手机了，电脑我都给你买！”
　　说罢，她顿了顿，开口补充道：“也不用第一，只要你下次考得比白星星好，想要什么都可以！”

　　肖天在心里苦笑着。
　　从认识白星星的那天起，他就没有一次成绩能超过他。
　　在他印象里，除了课堂上，他就没见过白星星在学习。
　　可就算如此，考试对白星星来说好像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回回都能名列前茅。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一样都在玩——甚至白星星玩的时间比他多多了——白星星成绩就是比他好。
　　而且，这次如果不是他，自己可能连个第八都没有。

　　肖天像只丧尸似的走回房间，把自己反锁在屋内。
　　他在书桌前呆坐着，耳边传来雨点打在窗户不锈钢护栏上那“叮叮嗒嗒”的声响，看着桌上被随手撒下的试卷，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了意义。
　　期待了那么久，到头仅是换来一句“超过白星星”。
　　他狰狞地盯着试卷。
　　忽的，他中邪般癫狂伸出双手，将试卷揉捏成一团，可门外却在这时响起熟悉的拍门声与斥责声：
　　“你又锁门在里面干什么？”

　　肖天脸上显出阵阵惊慌，赶忙将桌上那团试卷扒分开，重新摊在桌上。

　　拍门声愈来愈烈。

　　肖天惊惧地打开房门。

　　肖妈一把将门推开，怒冲冲地责骂儿子又将房门反锁，随后她的目光落在桌上那些皱皱巴巴的试卷上，于是便咬牙切齿地指责起儿子人小脾气大，而后，她目露凶光，咒骂儿子怎么和他爸一样没用，说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怎么摊上他们肖家？

　　吃饭时，肖妈仍是长篇大论地教育着儿子，说着那些肖天已然听过无数次的话，说着自己是如何辛苦，在外是如何委曲求全。
　　训导结束，依旧是告诉儿子要好好读书，以后才能出人头地。
　　末了，她同儿子说：“妈跟你保证，只要你下次成绩超过白星星，妈就给你买手机。”
　　只是这句话在现如今的肖天看来，就是个笑话。

　　突然的好学再回到厌学，肖妈毁约后，肖天被各科老师轮番批评了个遍，张老师为此也几次三番将他叫到办公室进行思想教育。
　　可肖天总是板着张脸，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张老师头疼不已，便私下把白星星叫到办公室，询问他肖天怎么了？

　　白星星表示他也不知道。

　　其实他早就问过肖天了，只是肖天兴致不高，没有回答他。
　　瞧着肖天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又联想起肖妈平时的模样，没见肖天拿出新买的手机的他心里已猜出个所以然，便不再多问。

　　然而，这段消极堕落的时光却也仅仅持续了没几天就迎来曙光。
　　这天下课，乐乐来到去三班串门的白星星的座位上坐下，对座位上郁郁不乐的肖天露出关怀的神情，询问他怎么了？
　　毕竟在公布成绩的那周，肖天就算没有听课，下课还是会如常到乐乐座位旁去问她问题。
　　可这周他连装装样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乐乐突如其来的关心似那燥热午后迎面吹来的微风，吹散了这些天所有的不快。
　　看着乐乐那闪动的眼眸中的担忧，从未有过这种待遇的肖天内心泛起层层涟漪，脸上也渐渐清朗起来。

　　“没事，就是这几天心情不太好。”肖天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事了，现在没事了。”

　　“那就好。”瞧着笑逐颜开的肖天，乐乐放心了许多。

　　肖天笑着点点头，重重“嗯”了声，迟疑了一阵，忸怩地对乐乐问道：“那...我还可以问你问题吗？还能打电话给你吗？”他顿了顿，连忙补充：“打给你问你问题。”

　　乐乐有些疑惑，“我什么时候说不行了吗？”
　　说着，她拿起白星星的笔把玩起来，“你认真学习的那段时间可比这个‘死胖子’好多了。这家伙，一天到晚贱得要死。”

　　乐乐虽然嘴上吐槽着，但话语里却没有丝毫的厌烦，反而在脸上露出股别样的神情。只是肖天并未察觉。

　　心中那即将熄灭的火点迸发出无限活力，挣扎着向四周漫延开来。
　　他自问着：是啊！有没有手机不都一样吗？在学校还是能和她像现在这样聊天，周末回家还是能趁着爸妈不在偷偷打电话给她。一切都和以前一样！而且，她在关心我！这就够了！

　　恢复心气的肖天又重新认真学起习来。
　　不仅如此，在周四、五举行的校运会上，原本不打算参加的他在那次开导后，给自己补报了一堆的参赛项目，并请求乐乐到时来为自己加油助威。
　　友善的乐乐很爽快地答应了他。
　　虽然最后因为许多比赛的时间相冲，被张老师删减得只剩四个，但他毫不在意，并和张老师保证他一定为班级争光，多拿几个第一回来。
　　对于转变如此之快的肖天张老师十分纳闷，不禁感慨现在小孩怎么这么多变。

　　校运会，这个培养学生拼搏精神、集体荣誉感的校园文化活动算是在校期间为数不多的相对轻松的活动，每年都会在“国庆”前后举行。雷打不动。
　　许多学生都很喜欢这个课外活动。白星星也不例外。
　　不过他喜欢的点与他人有所不同。
　　别人或许是因为这期间不用学习而喜欢，他则是喜欢这期间的不用早起——这点倒与考试期间的他一致——换句话说，这怎么能不算是种“不忘初心”呢？
　　加之，他从来不在校运会期间参加任何比赛，所以这期间的他看起来就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起初张老师在学校里遇到这个到处闲逛的小胖子还想着“这人这么闲，不然给他找点事做？”可转头又忆起他的“病”，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虽然在别人眼中白星星很闲，可他本人却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自己很忙。
　　忙得不可开交。
　　到校时，他先在教室里与路光明等人谈天说地，之后带上路光明去到三班找谢琟，接着便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前往小卖部。
　　然后就在小卖部里遇到乐乐和肖天等人——整个校运会期间，肖天基本都与乐乐待在一起。甚至可以说是黏在乐乐身边——于是便被乐乐拖着去给即将比赛的肖天加油。

　　其实，乐乐刚到学校时就发了信息问白星星在哪里，喊他陪自己去看比赛。但被他拒绝了。
　　不死心的乐乐知道这人肯定还没来学校，索性就在班里守株待兔。
　　可她哪料想得到，白星星和谢琟竟比平常上课晚来了一个多小时。
　　没逮到他的乐乐等得有些不耐烦，便打电话给他，可白星星死活不告诉她自己在哪。
　　之后，因为肖天的比赛快要开始了，她便悻悻作罢。
　　没想到，白星星到头来是自投罗网。
　　所以啊，世界有时就是这般有趣，殚思竭虑不如随心所欲。

　　肖天早上的比赛结束后，一群人吵闹地回到教室。

　　教室里，乐乐拿着她特意为此次校运会带来的数码相机在教室里对着众人一通猛拍。
　　这时，她提出要帮白星星和谢琟拍张合照。

　　白、谢答应得十分痛快。
　　他们相视一笑，默不作声地往后黑板一站，只是相隔的距离有些远。

　　见两人站得如此分开，乐乐刚要开口提醒让他们站近些，他们突然就同时举起双手，朝对方做出广播体操的体侧运动——在乐乐眼中瞧着是这么回事——双手食指伸出，指尖对指尖互相指着，同时“啊——”地张大嘴巴。

　　乐乐蹙眉看着摆出奇怪姿势的白、谢二人：“你俩这什么姿势？”

　　“‘美达摩融合’啊！《龙珠》没看过吗你？”谢琟不禁吐槽。

　　“你先别管是什么了，拍快点，很累的！”白星星焦急催促着。

　　毕竟不是动漫。二人的手指头不是对着对着就莫名其妙偏移，就是侧身的角度一高一低，还有他们的嘴巴，一个大一个小。
　　虽然嘴上嫌弃不止，但乐乐却是名敬业的摄影师。
　　她秉承着精益求精的精神，不顾两个模特的死活，直到拍出张两人动作完全对称的照片才放过他们。
　　拍照结束后，苦不堪言的白、谢纷纷表示还不如就往那一杵，随便让乐乐拍张就好了，省得被这样折磨。

　　精疲力尽的二人刚坐下，乐乐又走到白星星跟前，说：“星儿，咱俩拍张。”

　　“还拍啊？”白星星连身体都在抗拒。

　　“快点！”乐乐娇嗔道，说着把相机塞到谢琟手里，“帮我们拍一下。”然后不顾白星星的推辞将他从座位上拉起。

　　乐乐将白星星拖到后黑板前站定。

　　“你别搞怪！正常点！”乐乐瞪了眼白星星。

　　“知道了。”

　　“你也是！好好拍！”乐乐将目光移向谢琟，用命令的口吻对他说。

　　“是是是。”

　　白、谢二人互相瞧了眼，无奈地耸耸肩，仿佛在说“咱俩为什么要听她的？”“不知道，拍吧，反正我不敢惹她。”“也是，我好像也有点怕她。”

　　“你站正点，跟要散架一样。”谢琟看着相机屏幕里歪歪倒倒的白星星说道。

　　站得笔直的乐乐听见这话，把目光从镜头前挪开，扭头看向白星星，见他站得如街边流氓一般，还不停地抖着脚，便蹙眉嗔道：“你站好了！”说罢伸手挽住白星星的胳膊，将他往自己身边拉。

　　瞧见这场景，在场众人脸上表情异常精彩：有的嬉笑，有的惊讶，有的嫌弃，有的阴沉，有的则是露出慈祥中带着宠爱的笑容。
　　然而“摄影师”与“模特们”却是神色平淡，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乐乐脸上笑容无比灿烂。
　　她左手攀着白星星，右手举到与腮同高，比了个“耶”，身体朝白星星处微微倾斜，偏着的脑袋眼见着都快靠到他的肩上了。
　　白星星听从指示，站得笔直，两手自然下垂紧贴大腿，挺胸收腹，梗颈收下巴，将他的双下巴示于众人，同时瞪大眼睛、紧闭双唇，微笑着看着镜头。
　　当快门键被按下，一张活力四射的照片在这世上诞生了。

　　“好了。”谢琟说。

　　乐乐松开白星星，欢快地走到谢琟身边，近乎抢着地将相机夺来。

　　“你这什么表情啊？”乐乐笑着说，然后又将相机往谢琟怀里塞，拉着准备坐下的白星星回到刚才站着的位置，“再来一张，就你刚才那个姿势，我们再拍张。”说罢便学起白星星刚才的站姿。

　　白星星顿时来了兴致。

　　“你这不对，”白星星看到乐乐仅是收下巴，就站到她面前把自己刚才的动作又做了一遍，“你看我，脖子要用力往后梗。实在不行你就想象你面前有坨又臭又硬的大便。”

　　这粗鄙不堪的话一下子就让乐乐领悟到了动作要领。

　　当白、乐二人动作、表情一致时，谢琟眼疾手快地将快门按下。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肖天脸上抑制不住的羡慕。
　　他望着正拿着相机欣赏刚拍的照片的乐乐，踌躇不前。
　　斗争良久。
　　终于，他扭捏地朝乐乐走去，支支吾吾地说出那个令他神往的请求：
　　“那个...乐乐，我...我们也拍一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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