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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寒赶考举子祁云
一番聊下来,她才无语地发现,落魄二字都无法确切地形容现在的祁云。
他身上居然一文钱都没有。
摇光实在是难以想象,就这样,他是如何敢来上京的。
难道不知道在上京,几乎是一口空气,也是要钱的。
摇光抽了抽嘴角:“你到底来干嘛的?”
祁云低头,整理着已经乱了的衣物,在寒风中哆嗦了一下:“我来……赶考。”
摇光一顿。
她难以置信,祁云?赶考?
难道说,祁云生平当真有功名?
她压下心头惊诧:“那你的钱呢?”
祁云有些窘迫,低头默默道:“在下……家境实在是贫寒,光是路上行程,就用完了所有积蓄。打算之后做些小工赚些钱来……”
他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摇光心头升起怜悯。
实在是太惨了。
惨到她怀疑,若不是她为了避人耳目恰巧飞到这条冷寂的街道,是不是他会飘到直到溺死。
她掏出了胸口整整齐齐的银票。
这些银票,说来好笑,还是先前祁云认认真真叠好放到她怀里的。
那银票在月光下,赫然【刘氏钱庄】四个字极为显眼。
她拉起地上的祁云:“跟着我,起来。”
祁云浑身湿哒哒,有些瑟缩的样子看得摇光是眉头一跳。
她恼怒:“闭眼。”
祁云也不知她话中有什么魔力,她说什么自己便无条件相信,他顺从闭上了眼。
一股温热包裹住他,下一秒,身上那股难受的冰冷贴身的湿气便全数消散,化为干爽温暖。
祁云讶异睁眼,发现自己身上已然换了一套衣服。
一套,颇为华贵的衣服。
衣锦绣,佩玉叮当。
他眉眼中俱是震惊,看向摇光的眼神中带了几丝崇拜:“你……你是仙人?”
摇光看着他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便算默认了,却见他愈发晶亮的双眼,一瞬不瞬看着她。
他这幅夸张行头,还是第一次见她时候穿的。
他既然喜欢穿,那就给以前的他穿上便是。
摇光:“好看?”
祁云欣喜:“太好看了!也不知仙人是如何知道的,这简直是我能想象出来的,最为漂亮的衣服了!”
摇光忽然顿住,拉过祁云的手:“闭嘴,吵死了。”
她的唇角,却悄然勾起。
刘氏钱庄夜晚也仍是经营。
刘氏乃是百年世家,甚至在这个年代,也开着刘氏钱庄。
她试着拿着手中银票递给伙计,只见伙计惊讶道:“呀,这——”
那伙计面带困惑:“这上头是刘家印信不假……只是……”
摇光清了清嗓子:“印信对,那又有何好疑问的,还不快快兑了银子。”
伙计纠结了许久,又打量了下摇光的衣着,看了看祁云,才命人抬银子出来。
摇光补充道:“银子太重了,不好搬,换成金子吧。”
祁云在一旁睁大了眼睛,扯了扯她的手,低声道:“金子很贵,恐怕……”
等伙计捧着整整一大捧沉甸甸的金子来的时候,祁云愣住了。
摇光笑:“没见过那么多金子?”
这些钱,可是她们一起赚的。
瞧他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儿。
摇光将金子用布裹好,拉着他去这上京最为繁华的客栈——上清楼。
“两间客房。”摇光简单扼要。
那侍者衣罗佩玉,动作端雅得体,将她们一路引至顶楼。
祁云拽住了她,眼神认真:“仙人,我……不能跟你住这里。”
摇光:“为何?”
祁云低着头:“这本就是您的钱,在下又怎能心安理得享受?我还是去找个铺子草草打发一晚,这里实在是太过奢靡。”
摇光无奈笑笑。
是了,她怎么忘了,面前这个小古板,最恨奢靡不凡。这些她从小到大都唾手可得的精致华美,原来在他的眼里是那么的罪恶。
摇光笑:“可是,咱们既然已经被带进来了,便退不得了哦?你要是嫌奢靡,咱们明日再换,行不行?”
祁云沉默,眼中有些痛苦挣扎。
摇光凑过他耳边:“这些钱,其实原本就是你的。”
祁云眼睛睁大,难以理解:“我的?我怎会有那么多钱?”
摇光拉了他一把,他的手心有些湿,不知是热得还是怎样,祁云一下子上前,站在了她的身侧。
摇光低声:“如有假话,那我便一辈子被贬凡间吗,永远回不了天庭,行不行?”
祁云拧起眉头:“不可!怎能如此草率……”
哎。
一样的啰嗦。
很快,便到了包间,摇光与他一人一间。
摇光将他送至门口:“明日记得来隔壁找我,明白了么?”
祁云乖顺点头,带得身上玉珠叮当作响。
--
翌日。
摇光对着空无一物的另一间房,那房内床上团了个包裹,裹了好多好多层,打开后,一袋金子,闪闪发光。
一边,则是叠得整整齐齐,边缘锋利到能当刀子使的“最漂亮的衣服”。
摇光咬牙切齿。
“祁云!我就知道你根本满嘴都是谎话!!!!”
上京城郊,城墙下。
祁云擦着汗,拿着手中一个窝窝头,就地坐在一旁的民房边。
一老农递水上来:“年轻人啊,用点水,你都忙活好些时候了……”
祁云灿烂一笑,接过水咕嘟咕嘟喝下去,其畅快自然,竟如散仙。
—
摇光捧起那些金子与衣服,脑中嗡得一声,转瞬世界一片纯白。
她有些茫然地挣扎起来,她不知为何,不想离开这里。
她走了,这落魄书生,该如何在上京立足?还有不足一月便要科考了……
他如此蠢笨顽固,浑身连一文钱都没有,竟然还能干出失足落入沟渠这种事情,又如何让她放心得下?!
难怪他死了化而为鬼!!难怪……
她心中不甘涌起,她不愿!如果就在她消失之后,祁云就死了,那她……
那她,要如何?
摇光捂着自己的心口,忽然茫然起来。
她再次回到了那空无一物的白色空间。
她心中逐渐有了猜测。
现在她在的这诡异的白色空间,全是祁云的过往经历。
但是她却能被人看见,能与祁云、其他人交流。
那么,她是否能够改变祁云的命运?
她心中慌乱,极为果决地像先前那样,向前奔去——
这一次,她甫一睁眼,便看到自己正站在一条大街上。
上京的夜里,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玉壶光转、宝马香车,好一幅繁盛之景。
这里是她那时与祁云买糖葫芦的那条大街。
她环顾四周,并不见他。
她移步,一个个小摊叫卖着各式各样的吃的喝的玩的,却始终不见祁云。
她眉头紧蹙,拉住一人:“您好,请问一下,会试是什么时候?”
那人回头,眼中带着几分惊诧:“会试?这几日正是会试啊!已经是第八天了,明日便考完了!”
摇光一惊,什么!祁云已经入了考场吗?
会试连考三场,每场三天两夜,合计九天六夜。
神啊!现在还是二月,春寒料峭,他那浑身摸不出半个铜板的可怜虫,恐怕连棉衣、干粮也买不起吧?
她嘴角一抽。
好啊,好啊。
她道谢后,又打听了考场位置、出场时间。
翌日,考生如鱼般涌出考场,有的满面春风、有的面如死灰,摇光抱臂,找寻着祁云的身影。
没有。
她反复确认,但是以神官的觉知力,绝对不会漏掉任何一张面孔,但是这里面出来的,的的确确,没有祁云。
她遍体生寒。
她早就听闻科举考场极为不人道,九天时间,都要在一个小小隔间里度过。
且不说吃不饱、穿不暖,连夜晚都要勉强将桌板收起,当作床板,蜷缩在那小小隔间里。
她头脑有些眩晕,莫不是祁云就在这考场里出了意外?
她正欲上前去问,忽闻身边一老学究摇头晃脑,谈论着题目:“今年的题目,考得颇为创新。实乃辰历五百一十三年以来,最为创新的一年……”
摇光有些恍惚。
辰历五百一十三年?!
现在,已是他考过三年后了。
这一次来,竟然足足跨越了三年?!
她恍惚上前,拉住一个官府之人,那人见摇光衣着颇为华贵,便笑应:“这位小姐是……?”
摇光给他塞了一块金子,那人一见手中金灿灿的,眼珠几乎要瞪出来,嘴角都压不住:“哎哟……您这是……”
摇光低声:“给我去年会试、殿试放榜名单。”
那人眼珠子一转:“小人必当给您办妥了,还请您勿要外传。”
一日后,那小吏偷偷摸摸,将一卷纸交予摇光:“这是小人誊写的,还请小姐过目。”
她火速开了间客栈,将纸铺于几案。
从尾到头,一个个看起。
她的心跳得很快。她是商人子女,无缘科举,只知道这对于世家子弟来说,这是继承家中政治权力的一条途径。
那么,对于贫寒子弟来说,这条路想必会更加重要。
想必,那是唯一一条可以改头换面、跨越阶层的道路。
一个个名字在她眼前划过,她心中焦灼,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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