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归山[娱乐圈]

　　不知不觉间已经下午五点了。
　　大概三点左右，一直待在房间里，对网上腥风血雨也一无所知的程素借用了裴千山的手机联系工作人员，询问能否解约退出节目，他愿意承担合同中规定的违约金。然而工作人员言语含糊，不说行不行，只是说他也不清楚，要问问导演，再问又说导演不在，要程素等一等。就这样又等了两个小时，再打过去竟是没人接了。
　　程素有些发愁地叹了口气，思考着之后该怎么办？装模作样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做饭去？看罗正昊的样子，怕是碰都不会碰他做的饭吧！
　　说起来，今天其他几个人安静得诡异，他们似乎是知道他的事，但早晨的冲突之后，除了裴千山带着Lucky和Harry，再没人来找过他。或许是并不关心这个无足轻重的人，又或是觉得程素怎么样都不会影响他们。
　　如此看来，家务助理这个角色本就是可有可无的，节目组为什么要设置这么一个有点多余的角色呢？
　　不待程素继续想，裴千山牵住他就要往外走，程素忙道：“再等等节目组那边怎么说。”
　　裴千山拿起程素的羽绒服给他穿上，墨眉拧着。
　　“不用理会他们，先去我那，等过几天事情处理完了再送你回去。”
　　裴千山力气大，程素也就没用力挣，便被半强制性地牵着下了楼。
　　客厅里仍是没有人，静悄悄的，但能听到屋外隐约有乱糟糟的喧哗声。
　　裴千山的肌肉敏锐地绷紧了，他对程素说：“你待在这里，我去看一下。”
　　还没等他迈出两步，木门‘哐当’一声被撞开，呼啦啦冲进来了一堆人，扛着长枪大炮咔咔就开始拍。
　　“程先生，请问您如何回应网络上现在对您的评价？”
　　“请问当年您捅伤冯国昌一事是否有隐情？”
　　“请问您对当年法院的判决有没有异议？”
　　......
　　裴千山立刻退至程素身前，把他牢牢护住。很快门外又艰难挤进来五六个穿着黑西装、保镖模样的魁梧男人，奋力扒开蜂拥而上的媒体，在裴千山和程素面前围起了一道被推挤得晃晃悠悠的人墙。
　　张小豆本来跟在保镖后面，都挤进去了一半又被推回了门口，没好气地推了推最外边的一个记者：“你隔那么老远挤有什么用？”
　　最靠前的一名记者伸长了手致力于把相机从两个保镖的头中间怼到程素脸上，被保镖抬手一推，记者的小身板往后仰去撞开了大片人，一个屁股墩砸到地上，登时“诶呦”起来。
　　人群静了一秒，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打人了”，顿时骚动四起，闪光灯又开始不停地闪，白光刺的程素忍不住抬手挡住眼，嘈杂声吵得他心中有些烦躁，却还有心思腹诽：“还拍？真敬业啊，都说打人了还不跑！”
　　下一秒，频闪的白炽光消失了，温热的大掌覆在程素眼睛上，裴千山转过身拥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
　　“别烦，这就让他们滚。”
　　程素听见裴千山低喝一声：“把他们轰出去！”
　　推搡声和抗议声骤然激烈，身边的空气很快流通了些，程素一侧首，脸颊便触到了裴千山的肩膀，他本想挪开，但一个念头闪出来。
　　“靠着还挺舒服的。”
　　他靠了三秒，还是抬起了脸。
　　此时吵闹声忽然小了，只听门口传来一道娇媚的女声。
　　“程先生！这般藏着掖着可不是好做派！”
　　程素眨了眨眼，把裴千山的手推开，进入视线的是一脑门晦气的张小豆，张小豆暗戳戳地跟程素打了个招呼，便踮到了裴千山左边，对着身后的人怒目而视。
　　程素这才发现说话的另有其人。
　　本来挤作一团的媒体人自动地分开了一条夹道，连保镖都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该不该拦，一个女人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地走进来。
　　她似乎对自己的风情很有自知之明，黑色大波浪长发侧拢在右肩，性感的红唇骄矜地扬着，双手插在黑色昵子大衣兜里，内搭的酒红色鱼尾裙摆一步一动。
　　女人身后跟着许多挂着工牌的工作人员，她走到裴千山跟前，媚眼一弯，伸出右手。
　　“裴大影帝，久仰大名，我是这个节目的新导演，冯青。”
　　裴千山顿了两秒，缓缓转身，盯着女人看了一会儿，忽地勾起嘴角。
　　“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已经进去的那位冯国昌导演的好侄女吗？”
　　冯青脸上的笑僵了一瞬，继而更灿烂了，像是觉得裴千山只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收回尴尬悬在空中的手，撩了撩耳边的碎发。
　　“影帝，这么说可就难听了，难不成天下姓冯的人都是亲戚不成？”
　　裴千山脸上的玩味愈浓：“其他人我不知道，你嘛...”他上下打量了冯青一眼，“长得跟他挺像的。”
　　如果不知道冯国昌干的那些恶心事，光看样貌倒很是斯文儒雅的，冯青自诩明艳大气，长相相像算不上侮辱她，她正想假模假样地客套一番，只听裴千山接着一句。
　　“都挺人模狗样的。”
　　程素在心中暗叹了一句：“小孩真的是长大了，已经会阴阳怪气地骂人了。”
　　冯青一口恶气闷在胸口，看着裴千山那辟邪金刚似的脸，腾空升起一丝悔意。
　　这个《家务练习生》的综艺最开始时她就想做，毕竟嘉宾是顶流男团，能引出多少热搜爆点，搞不好就是大爆的节目。她的情人裴氏集团副总裁潘文龙正好负责这个节目的投资，本来都要给她了，结果裴氏集团董事长裴暮雪大手一挥交给了庞大海那个老东西。这直播都开了几天，热度平平，庞大海那个废物还美名其曰做的是“慢综”。
　　昨天两个人正准备巫山云雨呢，祁星经纪人打电话给潘文龙，没说原因只要求务必把程素给赶走。潘文龙立马打电话让庞大海解决这个人。庞大海非但没同意，还嚷嚷着说人家也没出什么工作上的差错，你这么做多缺德啊。潘文龙听了气的脑袋都冒烟了，冯青趁机吹了吹枕边风。潘文龙一想，裴暮雪除了最开始选了个总导演，压根就不记得这个事，一气之下便夺了庞大海的权，把这事交给她了。
　　她欢欢喜喜地伺候了潘文龙，而后马不停蹄地往京州赶，路上还把ET男团的资料看了，恰好看到黄廷廷韭菜过敏，就让人拿这事做文章把程素打发走。
　　谁承想横插出来一个不懂事的江钦雅，非要质问她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非要问为什么，一个臭虫不好好躲在阴沟里非要爬出来，好巧不巧恶心着讨厌虫子的人了，人一脚把他踩死，怎么了？
　　冯青好好跟小姑娘讲现实的法则，小姑娘却哭了，问自己算什么东西？冯青简直想直接告诉江钦雅：你什么也不是，包括我，我他妈在这些人面前狗屁不如。我天天捧着他们臭脚，他们高兴了给我扔点残羹冷炙，不高兴了直接给我踹到一边，我难道也去巴巴地问人家我算什么东西？
　　但冯青到底没把这话说出口，听着江钦雅的哭声，这颗早已冷硬得跟茅坑里的臭石头一般的心竟难得地疼了一瞬。正巧潘文龙通知她务必要把程素留下，好好地扒一扒这个人身上的黑点。
　　她心觉好笑，又是务必，上面这些人反复无常，谁知道又是哪个大佬起了私心，她可管不了这些，她就想好好的做火一个节目，其他的那些人要她怎么干她就怎么做呗。既然小姑娘不想程素走，那她便借花献佛，做个顺水人情。
　　本以为这个程素是个好拿捏的，眼见着黑料满天飞，谁承想蹿出来个裴千山在前面杵着，微博那边不敢搞东搞西，再说程素，她也真是小瞧了，都销声匿迹七年了，竟然还能那么快聚集起上百万的粉丝，她可不信这是个什么靠山都没有的人。
　　但冯青最忌惮的还是裴千山。想当年冯国昌还没落马时，在娱乐圈称得上只手遮天，冯青沾着叔叔的光在影视圈也是风光无限，谁都不曾想过，这样一个权力渗透十分深厚的老树竟被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裴千山连根拔起，从此衰败。从那以后，圈里几乎没人敢惹这个玉面罗煞，也没人知到他到底是为什么带着和冯国昌同归于尽的恨意也要将冯国昌至于万劫不复之地。
　　靠山一倒，冯青也遭了殃，她行事本就张扬，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几乎也落到要被封杀的地步，若不是搭上了潘文龙，她早就被踩得再也翻不起身了。
　　得知裴千山要护着程素，冯青几乎想立刻掉头回去，绝不淌这个浑水，免得裴千山疯狗一样地报复。然而，潘文龙叫了一堆媒体过来，要她追着七年前冯国昌和程素的案子做文章，还没等她说出个不那边就掐了电话。冯青的一口银牙都要咬碎，好你个潘文龙，好歹做了两年的野鸳鸯，竟是半点都不考虑她的处境，但没办法，当着人家的狗，就得指谁咬谁，她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既然裴千山这尊大佛动不了，她只能冒险直接去捏看起来软的柿子了。
　　“程先生，我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我们对工作人员的要求之一就是品行没有什么问题，但我们得知您坐过牢啊......”
　　裴千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关你屁事，影响你考公了还是考编了？哦，不对，不用谁影响，你就没那个本事能考上。”
　　冯青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微笑，顶着裴千山杀人一般的目光，继续说道：
　　“程先生，您看您能不能解释一下这个事？我这不也是为您好吗？你想啊，你要是真的当年受了什么冤屈，现在当着各大媒体和我们直播间的镜头，一并澄清了，岂不一劳永逸。要是一直这样讳莫如深，倒是让那些支持您的粉丝心寒，你说是不是？”
　　冯青的话说的言辞恳切，却真真是把程素架起来了，程素本来一直垂着眼，听到冯青说到粉丝，眼皮动了动。
　　有记者亮声应和：“是啊，您不知道吗？您的粉丝现在在网络上四处发澄清贴，您难道不想说些什么吗？”
　　裴千山横眉怒对那名记者：“说什么？当年的事情本就是冯国昌的错！我们有什么好说的？”
　　“那他错哪了？”有一名记者立刻追问。
　　“他......”裴千山几乎要脱口而出了，却被程素拉住手肘，对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却有人替他把话说完了。
　　“他错在以卑劣的手段企图对未成年人实施性侵！”
　　这一声顿时激起千层浪，快门声如枪林弹雨般响起，所有的镜头齐齐对准了从楼梯上走下来的男人。
　　——是祁星！
　　“他性侵的是谁？您说这话有什么证据？”
　　立即有人发问。
　　白光闪烁中，祁星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他一步步走下来，与程素擦肩时，很轻地扯了下嘴角。
　　程素垂着脸，视线里只看到衬衫袖中露出的一段羸弱纤细的手腕，脑子里忽然嗡嗡作响，他想伸手拽住那只手腕，却只抓住了衣袖带起的风。
　　“是我。”
　　“他要性侵的是我。”
　　“我是人证！”
　　从楼上追下来的罗正昊忍不住叫道：“什么！”
　　紧随其后的几人脸色都难看起来，尤其是黄廷廷，霎时间血液像是被吸干了，一张脸惨白得吓人。
　　程素脑子里的嗡嗡声骤然变成尖锐的耳鸣，他一时竟承受不住，踉跄着向前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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