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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酒店大厅铺满红毯,入口摆着手工灯笼与折扇,礼仪小姐身穿汉服迎宾,宾客入场后便是一场跨越时空的沉浸式体验。
青花瓷盏盛暖酒,柳枝插瓶饰长案,道具组做的红砖绿瓦搭建成迷你宫墙,投壶、围棋、古琴、书法体验一应俱全。
最引人注目的,是舞台中央的巨幅屏幕,是柳安年撰文、尚奕川拍摄的成片。
金色花海里,镜头轻轻推近,是一个女子的背影,她身着淡粉色齐胸襦裙,裙摆随风微扬,手执毛笔,在铺开的宣纸上写下四个字:金榜题名。整个画面干净明亮,带着炽烈的生命力。
画面一转,是一个学生数年的读书路。从写下的第一个字到一人高的练习册;从“进步之星”的奖状到高考、大学、研究生录取通知书;从埋头哭泣到喜笑颜开。最后,是一段话,“无论孩子成绩好坏,只要努力过,人生一样值得被庆祝。”
现场有琴师弹奏古筝,开始轻拢慢捻,琴声如潺潺流水;节奏悄然推进,指尖在琴弦上加快游走,音浪翻涌而上;急扫、摇指交织并行,将情绪推向高潮,一曲终了,余音不绝。
台下议论声不断,尚奕川听着那些夸短片拍摄有氛围感的话,心底生出一丝骄傲。
也有林升请来的高层同事:“市场营销部两个项目都做的不错,看样子是要变天了。”
柳安年站在一旁看人潮涌动,思绪回到拍摄那天,艳阳高照,向日葵成片涌动,如金色潮汐。
他和尚奕川站在场地中央统筹,这支短片是发布会关键的一环,绝不能出错。所有设备架好后,意外骤然发生。摄影师下台阶时脚下一滑,崴了脚,疼得站不起来。
团队成员焦灼,花田中心的主人公林巧巧也跑过来问还能不能拍。他看着乱作一团的画面,眼睛慢慢移向尚奕川,无声询问,你可以吗?
尚奕川挑眉,接过相机:“我来。”他语气自信:“各自就位,准备开机。”
拍摄结束后,他们回公司剪辑样片,团队个个精神头十足。也许是第一次见到只会发火骂人的总监还有其他过人之处,再加上柳助理在场,有个胆子大的试着问:“总监,你那个镜头移动方式,是怎么做到那么稳的啊?”
尚奕川靠在桌边,难得耐心,拿着相机演示转换角度与推拉的节奏,甚至补了句:“手别像写检讨那样僵硬,放松一点。”
众人笑出声,气氛顿时活泛起来。
有人提议聚餐,尚奕川同意,带着他们去一家高级自助餐厅。过去总觉得无法和他们沟通,没想到换个方式,就变得如此有参与感。
他们举杯畅饮,柳安年在旁边喝茶,看着尚奕川脸上的笑容。他知道,尚奕川在慢慢走出来。
还记得他初来公司的那段日子,尚奕川像一头困兽,被父亲逼着走、董事不信任、同事不服从。而今天,他在镜头前发挥才能,在项目中找回价值,也开始得到同事的认可。
有人喊柳安年合影,纪念难忘的一天,他被推到尚奕川身边,一群年轻人笑着闹着,明快又鲜活。
发布会完满落幕,掌声散尽,人群离席,大厅恢复安静。
尚奕川看着还在整理资料的柳安年,道:“今天辛苦了,去楼上休息室等我一下。”
“还有工作吗?我可以现在做。”
“不是工作。”尚奕川嘴角挑起,语气轻松却意味深长。
尚奕川推着他,“等我一个小时,保证有惊喜。”
柳安年不明就里,还是乖乖上楼,坐在休息室,复盘总结今天的发布会。
尚奕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台阶转角,呼出一口气,回身布置。按下开关,早已准备好的红绸从大厅两侧垂下,像飞扬的春幡。灯光调暗,只留柔和的浅金色,映得红绸如火焰般鲜亮。
舞台中央,檀木案几上放了一个黑木匣子,里面静静躺着的,是他费尽心思定做的探花服。——绯红罗衣,圆领对襟长袍,袖口镶着金线,腰间是一束犀带。旁边是一顶纱帽,软脚幞头,芍药花簪在两侧。
尚奕川看着这套官服,仿佛穿越时光看见少年考榜心愿。他低声喃喃:“柳安年,你来到现代丢了太多,至少这一件,我可以替你补回来。”
布置完毕已近午夜,尚奕川走上楼,轻轻敲开休息室的门。柳安年还在总结,闻声看向门口:“要我帮忙?”
“不,我带你下去。”
他领着柳安年下楼,那灼热的红色在楼梯尽头铺开,像极了科举放榜那日,春风楼红绸飞扬,迎接贵人。是记忆中的颜色,柳安年停住脚步,他一度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尚奕川走到舞台中央,指向那套官服:“历史上没有记录你的朝代,我查了很多资料,觉得这套最衬你。”
柳安年缓缓走近,手指轻触衣袖,喉头哽住,“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了。”
尚奕川笑着替他带上纱帽,“现在可以了,今天也是你的金榜题名日。”
柳安年换好官服,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光落在他身上,仿佛将几百年前黯淡的前途重新照亮,两个时代在红绸中重叠。
“恭迎探花郎。”
......
宴会厅的灯光全灭,只留舞台中央一束白光,柳安年站在光线中,绯红色的官服在他身上并不张扬,气质稳如山河。
尚奕川架好相机,微微旋转对焦环,直到画面里的人影清晰得像伸手就能触到一样。
柳安年有些局促,手指握住袖口。他以为自己已经适应镜头,可穿上这一身,仿佛又回到了大炎,昔日的得意骄傲再度回归,倒有些放不开。
“不用摆姿势,就像你当年站在大殿,等点名那样。”
回想往日,柳安年轻抬下颚、挺直脊背,双手拢袖,看向前方。
快门声落下,尚奕川看着取景框,柳安年静而不僵,稳若站在金銮殿,眉间却藏着登科极第、尚未散尽的锋芒。
第二幕,案几上摆着宣纸与毛笔,青铜烛台放置在一角,柳安年拿笔沾墨,不假思索落下,动作行云流水。尚奕川拉近镜头,捕捉那逐渐铺开的墨迹,历史似在宣纸上复燃。柳安年侧脸沉静,烛火照得睫毛染上柔光,他写的不是字,而是他未走完的官途。
“咔嚓咔嚓。”
换到下一组镜头,柳安年缓缓从红绸幕中走来,步履稳健,头戴红花,衣袍随身形摇曳,宛若探花游园赴约琼林宴。
空气安静得能听到布料摩擦声,尚奕川随着他的前进退后一步、再一步,镜头始终牢牢追随。他忽然忘记拍摄,只觉得柳安年一步一步走进他心里。
柳安年停下脚步,看着他的方向,下颌轮廓清晰,显得优雅精致,满屋红绸倒映在他眼里。不仅俊美,更是宁静,一种想让人按停时间不让他消失的宁静。尚奕川感觉到心跳停了一瞬,接着,再次跳动,剧烈地仿佛要冲出胸膛。
手持折扇、作揖行礼、临摹山水画......拍完最后一组镜头,尚奕川放下相机,眼里多了几分滚烫。
柳安年仍站在原处,探花服庄重,袖口微垂,他从梦境中醒过来,“结束了吗?”
“嗯,拍完了,每一张......都很好。”
红绸摇曳,像在替他们见证。金榜题名,探花回朝,而他,不知不觉中,闯入了另一个人的心房。
......
大厅灯光明亮,红绸半悬在台边,只剩两个人在静静收拾。
柳安年看着他曾经为尚奕川拍摄买的道具,如今都发挥作用,“好奇怪,我下单时没觉得独特,怎么用在这里如此合适?”
没有人应声,尚奕川低头系绳,将一块背景布卷紧。
柳安年:没记错的话,他已经重复那个动作四五遍了。
“奕川,奕川。”柳安年走到他身边,想要看那卷布有什么问题,指尖碰到他的手掌。尚奕川倏地收手,像被烫着一样。
“怎么?”柳安年不解,“是不是太累了?”
尚奕川为这场发布会付出不少精力,从昨天布置就亲自指挥。
柳安年仍穿着探花服,尚奕川看到他眼中的细碎光点,好不容易压下的躁动再次上演,这里不能再待,“有点闷,我们出去吹吹风。”
晚风微凉,两人到顶楼的观景台,城市的霓虹夜景尽在脚下。
柳安年站在栏边,抬头望天,“奕川,今天的发布会很成功,以后公司的人一定会对你刮目相看。”
尚奕川靠在不远处,手插进口袋,脚尖没有节奏地轻点。
“一切都要归功于你,是你的策划,发布会才能顺利举行。”
“前二十年,我总是想着科举做官,现在才发现,原来换一条路,也能活得很好。”古风主题活动画上完美句号,一个多月的辛苦得到回报,柳安年只觉得人生处处充满机遇。
今晚的尚奕川格外沉默,“你很好,在哪里都会发光。”
“奕川,我来到这里,一开始无所适从,是你一步步带我融入这个世界。”
柳安年继续道:“今晚穿上这身探花服,我将彻底与过去告别。从今往后,我会在这个时代振翅高飞,翱翔天地。”
初进公司,他确实是想抓住机会;可到现在,完成工作的成就感、和谐的人际关系、主题酒店的成功,每一样都使他着迷。努力能够被人看见,他好像终于融入这个时代。他想,自己找到了今后的方向。
风吹起他的衣袍,似是与往昔挥手。柳安年目光坚定,看向尚奕川,“奕川,如果可以,我想帮你守住公司。”
尚奕川喉结轻滚,努力让语气平常:“你没有这个义务。”
“这是我欠你的,我会一点一点还回来。”
尚奕川耳尖红透,偏过头假装看夜景,声音低到听不清:“你不用......还我那么多。”
“这是我心之所向。”
他的话像誓言,更像承诺:“我会学习更多,你不擅长的事情,我替你做。我会在你身边陪着你,不论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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