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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交锋
“我为什么要假扮？”
被我这么一问，宁缺双手往胸前一抱，下巴一扬，声调拔高几度——就不知是理直气壮还是理不直气也壮了。
“只是因为会找上我，有点疑惑罢了——如果她真像你说的那么正常……她不该缺朋友啊。”
我直视她的眼睛，慢慢地说。
宁缺哼了一声，抱着的双臂示威性地一勒。
“这话说得——你了解她吗？你又了解我吗？昨天你一见面直接被她吓跑了，后面根本就没过来！今天上午你也在你的学校，你知道什么？”
诶？
我当场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在我经历这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情时，这姐们正坐纸鹤在路上兜圈呢！我遇见什么，她可一点也不知道！
一直以来都是我被蒙在鼓里，终于轮到我跟别人打信息差了！
“你笑什么？”宁缺扫了我一眼，语调沾上几分狐疑。
啊，不小心嘴角上扬了，我还是没做好表情管理——算了，反正大家都一样，也没几个藏得好表情的。我收收表情，一本正经:
“因为你说得也是，我就见过她这一面。想想她昨天的样子，和今天偷偷摸摸地来送纸鹤，居然觉得……有点可爱。”
“对嘛！”宁缺眼一亮，抱着的手一松，语调也欢快几分，“安璃梦见你被吓跑了找我商量，我说普通人嘛很正常，那送个礼物啊。她就觉得送礼物可以，被拒了她得多没面子啊，然后我就自告奋勇来帮忙了！她就是这么害羞的啦！”
还真别说——如果我今天没有过来，甚至是来了但只是听从万俟轩安排远离异常，没有刨根究底，那我还真找不出她这话的破绽。我抓抓脸，语调那叫一个无辜:
“我就只是想不明白——我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会让她期待？”
“那有谁会嫌朋友少嘛？期待新朋友不是天经地义吗？”
宁缺两手一摊，语带得意。
“她太强了，不知道怎么跟弱者相处，所以特意找个普通人朋友，结果一见面就把人吓跑了——她还怪失落的嘞！我还跟她说不是你的问题，只是普通人太弱，疑心会重一点！”
她说着说着，就抬起手，竖起手指，朝我一点:
“你看，就像现在这样！”
我眨眨眼，故意叹了口气。
“我挺希望事情像你说的那样的——可我刚被她三连拒，你恐怕不知道吧？”
“什么叫三连拒？”
宁缺呆住了。她一脸的难以置信，还下意识摸摸耳朵，像是要确认自己听到了什么:
“不是，你人在这里，怎么拒的她——不对你说的她拒你，还三次？你不是个普通人吗？你不是被她吓跑了，昨天根本没来吗？还是……她过来了？”
她缩缩脖子，一脸心虚地东张西望，仿佛安璃梦下一秒就会冒出来。她张张口，像要问什么，突然间反应过来:
“不对，你诈我！就她那性格，那作风，那实力差距，你能主动贴上去？被拒一次你还敢再贴上去两次？你肯定是用个夸张说法试我反应！”
——她果然知道安璃梦的实情。
“雨一次，安一次，刚刚我在这里偷偷看她，她直接把‘我不需要你’丢过来了，”我晃晃伞柄，“我拿伞敲掉的。”
宁缺愣住了。
“什么叫雨一次安一次……等会，这是……她的纸片人？”
“对啊！”我友善地提醒着，“我刚刚说的是——她对我丢了一句话，我用伞敲掉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你，你真遇上了她，和她的纸片人了？”
宁缺茫然地睁大眼睛，手摸上自己脑袋揉了揉，像是完全没搞清状况:
“她怎么突然把纸片人放出来了……不是你被纸片人拒了——就是说你上去勾搭她们了？然后她在这里放纸片人被你看到了，所以她又拒了你？就是说，她真在这……”
她脸色变了，话语也变得喃喃:
“她该不会，又想离开吧……”
“又？”
“这你别管，跟你没关系！”
似乎意识到自己被拆穿还说漏嘴，宁缺烦躁地甩甩头发，生硬地转开话题:
“对了，我今天知道消息就在想，一个纯普通人该怎么在这班级里混下去——答案就是道具流！”
她走近一步，居然直接一副姐俩好的样子揽上我:
“你是没有能力，可我有道具啊！我可以送你啊！你别管纸鹤是谁送的——它就是能带你飞啊！我还配了bgm呢！”
不是，就硬当无事啊？但话又说回来——
“bgm？”我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嘴。
宁缺手一伸，露出手腕上一条有点旧的红绳。她手指一勾，就把这红绳褪了下来，献宝一样在我眼前晃:
“看！诅咒红绳！”
“什么红绳？”我差点以为我听错了。
“诅咒红绳啊？”宁缺一副“你大惊小怪”的语气，“你手上这黑伞不也是咒物吗？你刚刚难道不是跟鬼混才在我面前隐身的吗？戴上这个红绳，踏入诅咒地点，你耳边就会响起不该出现的声音——就是音乐啦！直接偷的现成纯音乐，保证好听！想换歌就找乐涵！”
“那诅咒地点？”我有种不妙预感。
“当然是纸鹤啊！”宁缺语气还怪理直气壮的，“只要戴着红绳站上纸鹤，就会有悠远的音乐传来，伴着习习拂面的微风，从城市上空飞过……”
她语气还怪陶醉的，听得我嘴角一抽一抽:
“你们……玩得真花……”
“你别管花不花，你就说好不好玩！”宁缺大力拍了拍我肩膀，“总而言之，你就说我这个道具师朋友你交不交！反正有道具我真送！”
“有事也真找我对吧？”我没忍住吐槽，“你上来就想方设法哄我和安璃梦交朋友，不就是希望安璃梦情绪稳定一些，没那么危险吗？”
“对呀！”宁缺坦坦荡荡地回着，倒把我整不会了，“就算你不想交我这个朋友，你就说我给的道具你收不收吧？”
“收了就得帮你干活是吧？”
“你怕她啊？”宁缺笑眯眯道，“那我可就帮你跟她交朋友了？我就说纸鹤是你折的，等她真问你——你还敢说你没折吗？”
“不演了是吧？你就不怕我情绪崩溃搞出乱子来吗？”我实在忍不住吐槽了，“既然你认为我见她一面就吓跑不敢来了，不担心我是个经不住压力的胆小鬼吗？”
“那当然是因为——”
宁缺笑嘻嘻地伸出手，往虚空一抓。
“我是道具师啊！出来吧，阳光开朗药水！”
我本能地退了一步，几乎是急促地警告着:
“她要是能接受靠能力获得的朋友，她一开始就会对我用了，轮不到你！”
宁缺攥着凭空出现的药水瓶子，歪了歪头，对我甜甜一笑:
“你看看我，这药水效果不好吗？搞出惊世乱子，回到曾经是敌人的同学身边，还能每天笑嘻嘻地没心没肺，除了本人脸皮超厚，不惧失败之外，当然是因为——”
“当当当当！阳光开朗药水！你要是压力大，很害怕，撑不住，我随时都可以为你提供。我刚续了妄想能量，货源充足得很！”
“你——对自己用？”
一瞬间，我想起我遇到的那些人——余知西的微妙处境、万俟轩的拼命维护、纪夜的自我封闭……我还奇怪她怎么像没阴影似的，原来……在这里。
“对啊，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肯定自己用过了才推荐给你的呀！”
宁缺一把把瓶盖拧开，竟直接把那药水往自己嘴里一倒！倒完，她居然还点点自己的脸，笑嘻嘻的:
“阳光开朗药水只是让你从‘这里只剩半杯水了’变成‘这里还有半杯水太好了’而已，理智、记忆、情感可是完全保持的。你看看我，和用之前有区别吗？有变化吗？”
我呆呆地看着她，一时之间，竟说不清心里的感觉。
“你之前那样子……是用了？那没有药水的时候呢？”
“你不会以为我是个没有药水就过不下去的废物吧！”宁缺大笑起来，居然还对我眨了眨眼，“药水主要起榜样作用！”
她又双手一抱，脸一扬，接着，把手伸出来，晃了晃。
“当我发现用阳光药水过的一天真的感觉很好，阳光一点整个世界真的会变得谁都拿我没办法的时候，不用阳光药水我也会往这方向过！搞不好，我现在已经是班上最开朗的人了呢！”
她晃着手指，语调得意洋洋的:
“阳光药水只是给自己一个机会，看看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害怕，一天会过得怎么样——事实证明，阳光明媚！”
她又勾住我，另一只手亲昵地弹弹我的脸。
“我又不是要逼你喝。我只是告诉你，撑不下去的时候，找我就对了！”
“我要是拒绝呢？”
宁缺勾着我的手紧了紧，语调却更加欢快:
“我就把你拖上纸鹤，带你去城市里兜风！你肯定没体会过在纸鹤上看风景的感觉！我要隔三差五给你塞道具，让你体会超能力那让人着迷的妄想成真的感觉！”
话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几乎已经是甜腻了:
“你不要光看到风险，也要看到机遇嘛！你会主动勾搭纸片人——超常的世界难道对你没有吸引力吗！”
我没忍住扶住额头。
“你的交友方式——还真是入室抢劫级别。”
这样说着，我忍不住脑内模拟一下安璃梦遇到宁缺的结果——怎么想都会被抢劫到。
“这么说，你已经有一点认可我了？那就——”
宁缺眼睛一亮，手一扬，我手上的纸鹤就像被牵引一样，飞了起来。
“这是寄给尤佳的纸鹤！”
伴随着她的咒语，纸鹤一下就变大了。宁缺跳上纸鹤，扶住纸鹤头，转回身来，扯开发绳，逆着阳光，冲我招手:
“那就上来！咱先不谈正事，先兜风，先听bgm！有什么话兜完风再聊！”
阳光下，她的笑容灿烂得有些过分。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抬了抬眼，静静看着她，直到她笑容开始慌乱，才沉静开口:
“宁缺，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做的这些……没用的。”
“你更喜欢其他人？关我什么事！”宁缺一脸莫名其妙，语气却防御一样上扬，“我肯定跟大家不一样啊！都一样，那世界该多无聊！”
她直接对我伸出手，又笑起来。
“我才不管你喜不喜欢我，你肯定喜欢我的道具，那不就得了！我就是绝对自信，绝对张扬，绝对自我，绝无顾忌，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宁缺！我不会为任何人改变！”
“呃……”我噎了一下，本来组织好的语言差点卡壳，“我其实只是想说……”
“你想说什么？我绝对防高血厚，洗耳恭听！”
她几乎是在攻击性防御了。我缓了缓，才慢慢说:
“从头到尾，你都误以为我只是个胆小鬼。你没有花一秒去考虑，我到底有什么能力，对不对得起这个占卜，能不能真的解决问题。我说我勾搭她的纸片人，我靠着同学在你眼前隐身，我说我拒绝她三次……这些，你一点也不关心。”
我把黑伞往肩上靠了靠，扬起脸，对上她。
“你只是拼命把道具塞给我，拼命安利我超常的世界，拼命编造谎言，试图让我和她成为朋友——可当朋友就能有用的话，我交朋友的功力可不如你，你怎么没改变她？”
宁缺的脸黑下来，几乎是嚷嚷了:
“你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你只是把你的期待全部扔给我，就像安璃梦寄希望于‘命中注定的朋友’一样，我，只是你的寄托。我只要在这里承载你的感情就好了，别的不重要——可真正要做事的人不会这样想的。你，真的希望我成功吗？”
宁缺扭开脸，手不自觉地往纸鹤头揪了一把，语调也低了几分:
“那你想怎样——”
“我和你的目标是一致的——我也不希望她不稳定。但你的方案跟没方案有什么区别？你要是相信我能改变她，就请不要干扰我。至少，搞清问题的症结再下药，怎么想都比胡乱行动成功率高吧？你要是相信你自己能改变她——那你怎么没成功？你起码应该给我更多的情报，而不是在我还不相信你的时候强塞道具。”
我伸手，轻轻碰碰那微微颤动的纸鹤翅膀，语调不自觉地，温柔了一些。
“还有……我其实，还真想坐纸鹤在城市兜风——如果它真的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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