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百货商城

　　夜色如水。市局审讯室，宋怀真递给黎楱一杯水，而后拉开椅子坐下，看了看黎楱，叹了一口气。

　　她是真没想到半个月前还在找妈妈的女孩一下子变成嫌疑犯，坐在了审讯室里。

　　“说说吧，怎么回事？”宋怀真语气严肃的问。

　　黎楱也很想叹气。虽然她知道异管局跟警察部门有合作，但她不知道警察部门那边的态度，如果跟他们讲自己是在抓鬼，他们会不会以为自己精神失常？

　　而且在跟小圆签合同时，还有整整两页的保密条款，上面清楚写着不能主动告诉普通人。

　　黎楱踌躇片刻，组织语言，然后开口：“我进门的时候，发现刘阿姨想自杀，想去阻止，然后她就晕了，你们就过来了。”

　　宋怀真嗤笑一声，拍了拍一旁的录音机，“小朋友，你以为在玩过家家呢？这里是警局，你说的每句话都有法律效益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应该听说过？”

　　宋怀真是真的有些生气，但更多的是担忧。调查完黎凤眠的失踪案时，她便发现了案件中的不寻常的地方，或者说，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地方。监控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可就是没有拍到黎凤眠身影，然而她却突然出现在隔壁市的山道上，出了车祸，从此消失。

　　而让人在意的是，黎凤眠这个人本身......

　　可就在她准备深挖黎凤眠的背景时，案件被转移到另一个神秘部门。它们像幽灵一般，主要处理一些涉及到鬼神的案件，警官这些案件在警方看来可以用某种科学理论解释。

　　当警察多年，宋怀真虽然很少跟它们打交道，但也已经习惯了这个部门的存在。也接受了这个世界的确有其他东西存在。

　　只是，出于警察的直觉，她觉得黎凤眠这人很危险，而作为一个母亲，她觉得黎楱与黎凤眠之间的母女关系有些......奇怪。

　　黎楱刚来警局报案时，十分冷静，对母亲失踪时和失踪前的行为都描述的十分详尽，也十分配合警方的调查。然而深入问下去，对方要么一问三不知，要么转移话题。

　　“你父亲呢？”
　　“我没有父亲。我母亲是单身育儿。”
　　“还有其他亲属吗？”
　　“没有。我妈妈是孤儿。”
　　“那你母亲平时有接触比较多的朋友吗？”
　　“没有。”

　　这不正常。宋怀真想。但黎楱似乎不认为这不正常。宋怀真想了想，又问：“你跟你妈妈关系怎么样？”

　　黎楱沉默了半响，而后扬了扬嘴角，反问：“这跟她的失踪有什么关系吗？”，而后才回答，“挺好的，就像普通家庭那样。”

　　宋怀真点了点头，没有再深问下去。

　　“我说的都是实话。”黎楱回复宋怀真

　　宋怀真点了点头，“好。那你能实话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幸福花苑，出现在刘婉清的家？”

　　黎楱沉默了半响，吐出四个字：“我不能说。”眼神很认真。

　　但宋怀真很生气：“你虽然成年了，但也才高中毕业。你知不知道今天有人报警说有杀人犯我们才过去的？警员都带了枪！”

　　“谁报的警？”黎楱捕捉到重点，急忙问道。

　　宋怀真摆摆手，“先说......”然而话还没说完，一名警员突然闯入，“宋队长，上面来消息，刘婉清的案件转移了，嫌疑人......是它们的员工。”

　　幸福花苑背侧只有几个零星小店，对面是一块施工地。越澄走到一块没人的地方才放慢脚步，在一棵大树边停下，对着一侧的草丛命令：“出来。”

　　草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不一会，一条青灰色的小蛇探出头来。它的脑袋呈三角形，皮肤的，黄澄澄的眼睛在夜里散发出奇异的光芒。灰蛇抬了抬脑袋，朝越澄吐着信子。

　　人类的声音从他身体里传出，“外公命令你立刻将饿死鬼和容器一起带回去。”灰蛇声音嘶哑难听，像是卡着某种东西。

　　“理由？”越澄皱眉问。先前只说要他帮忙将找到饿死鬼的踪迹，为什么突然要将黎楱也带回去。

　　“你只需要执行命令。”灰蛇声音冷下来，透露着威胁。然而话音刚落，灰蛇突然感到全身一紧，下一刻便对上了一双碧绿、并藏着杀机的眼睛。

　　“理由？”越澄掐着灰蛇脑袋，重复问题。

　　灰蛇强忍着恐惧道：“你......没有......资格问......理由。”

　　越澄眨了眨眼，“唔......我记得，你是三舅家的？”他顿了顿，又继续说，“下次派个聪明点的人来交流吧。”他语气十分苦恼，好像真的在为交流不畅而感到担忧，但眼神依旧冷酷。

　　下一秒，灰蛇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觉得身体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越澄将灰蛇随手扔在地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又过了一会，地上的灰蛇慢慢干瘪，变为空壳，最后只留下一道不明显的痕迹。

　　只是个分身。

　　早在进入幸福花苑时，越澄就察觉到了灰蛇的气息，以为对方是来问他关于饿死鬼的信息，但眼前有残魂需要解决，他无暇顾及。等到了201，捕捉逃窜的残魂时，才有空搭理他。

　　但对方太不礼貌，也不说人话，越澄不想浪费时间。

　　家族一直在找饿死鬼他是知道的，他进入异管局也是为了这个目的。但根据外公和灰蛇的态度，其中似乎还藏着某些信息。在没搞清楚之前，他不会轻易动手。

　　等幸福花苑的事情解决，得回家一趟了。越澄边思考边往警局走去。路上，他已经联系了异管局的成员帮忙捞人。

　　市局门口，黎楱正准备联系越澄，却被宋怀真叫住。宋怀真带她去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递给她一份文件。

　　黎楱疑惑翻开，惊讶地发现是黎凤眠的个人信息。

　　这份个人信息不仅仅包括表面的职业、年龄、姓名等，更多是表面很难查到，存在于互联网公民隐私库里的信息，涉及到黎凤眠从小到大的经历、资产情况等，甚至还有某些灰色产业链。

　　黎楱看不懂那些经济术语，只知道她妈妈的是很厉害的投资顾问，家里很有钱。她直接将文件翻到黎凤眠的经历页面，首行便是名牌大学入学证明，后面几乎被职业历程占满，履历辉煌，步步高升。

　　黎楱疑惑地看了看宋怀真，问：“这些我都知道，有什么问题吗？”这份报告前段时间她刚看过了。黎凤眠的案件一转到异管局，小圆就将这些发给了她。

　　宋怀真沉默了一会，看着她，眼神像是有些怜悯，“你了解你母亲吗？”

　　黎楱愣住，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

　　她怎么可能不了解黎凤眠呢？她知道她的性格，平时看着和善，其实很凶也很严厉，脾气不算好。她知道她的爱好，以及她是怎么一个人养育自己的......

　　她怎么会不了解黎凤眠呢？

　　“她前20年的履历一片空白，出生，家庭，都查不到。只是突然带着一大笔资金，上学、创业、生育。就像凭空冒出来一样。”宋怀真告诉黎楱。不仅如此，细细研究黎凤眠的投资方向，发现她看中的每个项目几乎都在盈利。而巧妙的是，这些项目规模不大，并不引人注目，却胜在稳定。宋怀真本来还想深挖下去，但案件很快被转移。

　　“她是孤儿，没有亲戚。”黎楱回复她。

　　宋怀真又沉默了一会，深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在现在这个社会，一个人不可能没有任何社会联系的。就算她是孤儿，也不可能凭空从石头里蹦出来。她怎么长大的？吃的用的从哪来的？为什么在二十岁刚出头就生了你，这些你有了解过吗？”

　　宋怀真尽量放缓语气，将这些疑窦告诉给黎楱，也是在提醒她，黎凤眠不正常，她们之间的关系也不正常。

　　黎凤眠和黎楱组成了一个家庭，看似融入了这个社会系统中，事实上独立于普通社会之外。而黎楱似乎意识不到问题。

　　宋怀真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手里也有别的案子在忙，也没办法再帮到了什么了。只是自己女儿也有女儿，难免对黎楱有些恻隐之心。

　　宋怀真见黎楱不说话，拿过她手中的文件，塞到柜子里，最后叮嘱，“以后小心点，多点心眼。”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宋怀真朝她摆摆手，“有什么事找警察，走吧。”

　　黎楱木然地说了声“谢谢”，顶着纷乱的思绪走出警局，看见站在车旁的越澄也没完全回过神。

　　“你去哪了？”黎楱心不在焉地问，而后又反应过来他去追鬼了，又问，“抓到了吗？”

　　“没有，跑了。这件事已经报告给局里了，稍后会派人来调查——走吧，我先送你回家。”越澄瞥了一眼黎楱手上的银手镯。既然黎楱没注意到，他更不会主动提，巴不得留在她身上。

　　黎楱没注意到她的眼神，脑海里全部回荡着宋怀真的话。

　　“你了解你妈妈吗？”

　　黎楱自认为是很了解的，而且她几乎确定她妈妈不是普通人，既然不是普通人，有秘密也很正常吧，这并不会影响两人之间的关系。

　　而且黎凤眠从小就教导她每个人都有秘密，人与人之间要互相尊重，不要随便打探隐私。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黎楱想着想着，心里蔓延起一股不安和烦躁。越澄察觉到她的情绪，问：“怎么了？你还好吗？”

　　黎楱顺势问他：“你觉得我妈妈会不会是鬼呀？或者妖怪？”

　　越澄也跟着想了想，“大概率不是。鬼无法生孩子的。如果她是妖，那么你必定是混血，但根据之前的血液检查，你是个普通人。”越澄想到她体内还有个饿死鬼，应该也算不上普通人，于是又补充，“体质特殊。”

　　“怎么会突然提到你妈妈？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越澄问道，声音很柔和，让黎楱很想将心里的矛盾、情绪说一说，可一时又组织不好语言。
　　她现在很少跟别人谈论这些话题。原本初中有个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但后面两人决裂了。原本她还会跟黎凤眠倾诉自己内心的思绪，可上了高中之后，两人又时不时闹矛盾，她在学校里也没有很亲密的朋友，久而久之就学会了自己消化。一时让她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只能沉默。

　　越澄见状也没有再多问。

　　两人安静走在街道上。

　　警局离黎楱的家不算远，步行二十分钟也能到。时间已经快十点，街上行人并不多。两人路过一个车流量小的十字路口，周围有许多小吃摊、摊主们沉默地守在摊前，不吆喝，也不交谈。

　　周围有些过于安静，黎楱开口问越澄，“对了，刘阿姨怎么样了？能查出是谁报的警吗？”

　　“刘阿姨被送去医院了，目前昏迷不醒。报警的是一位叫王凤霞的女士，也住在幸福花苑。”越澄回答。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黎楱问。

　　越澄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黎楱看了看周围，想到警局离幸福花苑也很近，于是提议，“要不我们再去查查看？总觉得这里面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而且刘阿姨的丈夫行为也很奇怪，他还醒着，说不定能了解些线索。”既然黎凤眠的事情搞不清楚，那就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越澄刚想答应，就在这时，几辆警车呼啸而过，转个弯，正是驶向幸福花苑小区所在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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