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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婚礼
纪寻万万没有想到,凶手竟然会是他自己!
他右手死死攥着托盘下的匕首,两条腿像是被植入了某种强制执行的程序,迈着优雅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那对新人。
他想停下。
他想扔掉手里的东西。
可他根本做不到。
想要在这种情况下,夺回身体的控制权,难度丝毫不低于徒手撑起一堵倒塌的墙体。
剧烈的内部对抗,让他的表情变得扭曲,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抽搐。
可即便如此,那双穿着高跟鞋的脚,还是稳稳地停在了两位新人面前。
新郎和新娘正含情脉脉地望着彼此,压根没注意死神已经提着刀站在了跟前。
两人伸出手,指尖刚触碰到托盘里那枚象征永恒的钻戒。
“哐当!”
托盘狠狠砸在地上,红绒布散开,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瞬间成了全场焦点。
纪寻右手猛地发力,握住刀柄就往前送。
目标直指新娘心口。
“去死吧!”
喉咙里爆出一声尖锐嘶哑的咆哮,震得纪寻耳膜生疼。
刀尖划破空气,带着必杀的决绝,距离洁白的婚纱只剩不到五厘米。
停住了。
纪寻的左手死死扣住了右手手腕。
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手背青筋暴起,整个人抖得像是在筛糠。
巨大的反作用力让纪寻面容扭曲,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冲花了精致的妆容。
新郎新娘愣了两秒,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是什么余兴节目。
尖叫声差点掀翻屋顶。
两人转身就跑,原本神圣庄严的婚礼现场瞬间变成了动物世界大逃亡。
新娘穿着十公分高的细高跟鞋,沉重又华丽的婚纱裙摆长长地拖在地上,才跑出两步,就一个踉跄,重重绊到在地,怎么也爬不起来。
再抬头,身边空荡荡的。
新郎早就窜到了台下,跑得比兔子还快,连头都没回一下。
这就是所谓的“无论贫穷富贵、健康疾病都永不分离”?
笑话。
伴郎、伴娘们,也全都一溜烟地跑下舞台,躲得远远的。
台上瞬间清场,只剩下正在跟自己右手较劲的纪寻,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新娘,以及站在另一侧、表情僵硬的江雨眠。
纪寻急得想骂娘。
江雨眠那边显然也不乐观,整个人像根木桩子似的戳在那儿,估计也在跟体内的原主进行殊死搏斗,根本腾不出手来帮忙。
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但是……这具身体里,属于伴娘本人的意念实在太强,纪寻根本争不过她。
看见新娘摔倒,那股疯狂的意志再次占据了上风。
“你都嫁人了,为什么还要勾引他?”
“我那么爱他,为了他我什么都能做,凭什么他眼里只有你?你到底有什么好?”
嘴里不受控制地往外蹦词儿,全是深夜档狗血剧的经典台词,每一个字都带着泣血的怨毒。
身体也不听使唤,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朝新娘挪过去。
姿势扭曲怪异,活像个刚从坟里爬出来的丧尸。
纪寻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一点点挤压、吞噬。那种绝望感,比溺水还难受。
右手一点点挣脱左手的束缚,再次高举。
刀锋折射着舞台灯光,晃得人眼晕。
完了。
压不住了。
就在刀尖即将刺破婚纱的刹那,一只大手横空出世,铁钳般死死卡住了他的手腕。
纪寻艰难地抬起头。
江雨眠不知何时冲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那张原本属于伴郎的脸上,此刻透着一股违和的冷峻与肃杀。
他薄唇轻启,语气森然:“你想杀她?这种脏活,我来替你。”
这话一出,纪寻能清楚地感觉到,体内那股原本歇斯底里的疯狂意志,有了一瞬间的动容。
紧绷的肌肉随之松懈了几分。
好机会!
江雨眠手腕一翻,那把匕首就顺滑地换了主人。
没了刀的威胁,地上的新娘终于找回了对四肢的控制权,手脚并用地爬到了舞台边缘。
江雨眠拿到刀,并没有停下,转身就朝新娘追去,速度快得惊人。
纪寻连忙起身想要阻止,竟发现这具身体似乎也有同样的意图,行动起来竟是前所未有的顺畅。
他甚至比江雨眠还先一步,抵达新娘的位置,展开双臂,拦住了他。
“谁要你替我的?我的事,我自己解决!”
纪寻哭喊着,伸手就要去夺江雨眠手里的匕首。
江雨眠侧身躲开,两人瞬间撕扯起来。
场面变得滑稽又荒诞,两个本该行凶的“杀手”,竟然当着受害者的面,在舞台上扭打成了一团。
可即便如此,台下依旧没有人敢上来,扶一把可怜的新娘。
纪寻一边与江雨眠争抢着匕首,一边飞快地观察着周围。
台下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新郎正搂着那个跟他有染的伴郎,躲在离舞台远远的角落,满脸惊恐。
另外两个伴娘则蹲在台下,吓得抱头痛哭。
主持人早就跑出了宴会厅,正在外面打电话报警。
其他宾客全都挤在宴会厅的后半场,与他们隔着半个厅的距离,生怕被波及。
至于那个引发一切血案的“男主角”伴郎,早就不知所踪。
目前的情况很微妙。
这两具身体都不想让对方染血,互相牵制,看似凶险,实则歪打正着,让纪寻和江雨眠可以轻松地控制住局面,暂时不会对新娘造成伤害。
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必须找到破局的办法。
可附近的新郎、伴郎和伴娘,都是主线人物,他们都有强烈的个人意志,纪寻没有十成的把握能控制住他们。
而那些不相干的宾客,距离又太远,他怕自己意识飞过去再跑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台下的宾客像退潮一样,开始朝着宴会厅外疯狂涌出,情况愈发不可控。
纪寻能感到体内的原主因为迟迟无法得手,变得越来越暴躁,力量也在不断攀升。
所幸新娘趁着这个间隙,已经爬到了舞台下面,又跟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
混乱的人群里,纪寻似乎看到有两道人影,正逆着人流,朝着新娘的方向跑去。
他还没看清那两人是谁,就听见江雨眠压低的喘息声,带着几分急促。
“给我三十秒,撑住。”
话音未落,纪寻就感到与他拉扯的双手陡然一松。
原本还在跟他角力的那个伴郎,突然像断了线的木偶,动作一滞。
那股属于江雨眠的强大精神力,瞬间抽离,化作一道无形的风,朝着人群深处掠去。
糟糕!
没了江雨眠的阻拦,纪寻这边的原主彻底爆发。
一把夺过匕首,转身就朝新娘扑去。
这次的速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快。那是积压了许久的怨恨,在这一刻彻底释放。
纪寻根本拦不住。
眼看着刀尖距离新娘的后心只剩毫厘。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阿寻,脱离!”
纪寻对这两个字已形成“肌肉”记忆,大脑甚至来不及思考,意识就条件反射地抽离了出来。
下一秒。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世界安静了。
纪寻飘在半空,定睛一看。
只见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手里举着一个红彤彤的干粉灭火器,保持着挥击的姿势。
而那个刚才还杀气腾腾的伴娘,此刻已经软趴趴地倒在地上,后脑勺还在冒烟。
紧接着,那个被江雨眠抛弃的伴郎躯壳也冲了过来,似乎想要捡漏。
中年男人反手就是一记横扫。
又是一声脆响。
伴郎翻着白眼倒了下去,正好压在伴娘身上,整整齐齐。
直到这时,纪寻才有机会,看清江雨眠此刻附身的这个男人的模样——
是新娘的父亲。
……
纪寻趴在322室的窗台边,半张脸埋在臂弯里,像只晒太阳的猫咪。
晚霞的余晖落在他脸上,将他本就柔和的轮廓勾勒得更加温润。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沿粗糙的纹理,昨晚那把匕首冰凉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指尖。
那种被疯狂恨意裹挟、差点失控捅人的战栗感,随着最后两声沉闷的“砰砰”巨响,虽然消散了,余震却还未完全平息。
好在,梦境崩塌了。
像是一台过载烧毁的老旧机器,冒着黑烟分崩离析,最后那股巨大的弹力把他狠狠踹回了现实。
那个新娘,应该得救了吧。
纪寻长长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垮了下来。
江雨眠推门进来时,恰好撞见这一幕。
纪寻沐浴在橘红色的光晕里,柔软的棕发被风吹起,整个人美好得像一幅油画。
江雨眠顿了顿,没急着出声,反手轻轻带上了门。
直到听见“咔哒”一声落锁的轻响,纪寻才慢半拍地回过头。
看见靠在门边的江雨眠,他琥珀色的眼瞳里漾开一丝笑意。
“社长。”
江雨眠走进教室,“还在想昨晚的梦?”
纪寻点头,轻声问,“她以后……不会再被拖进那个梦里了吧?”
“不会。”江雨眠言简意赅,随手拉开椅子坐下,“房子塌了,地基也就废了。”
纪寻彻底松了口气,眉眼舒展开来,“那就好。”
两人正说着话,教室门再次被推开,其他社团成员陆陆续续走了进来。
“社长——!救命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苏祈安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冲了进来,活像只被拔了毛的惨叫鸡,一进门就差点给江雨眠跪下。
“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昨晚那个D级任务,根本就不是人干的事儿!我一个人搞不定!”
江雨眠挑了挑眉,语气听不出喜怒:“一个D级任务,你都搞不定?”
“任务评级是D,可剧本是地狱模式啊!”苏祈安抓狂地挠着头皮,“我怀疑那帮家伙已经知道我们的存在了!现在的梦境根本不像以前,简简单单杀个人就完事儿,现在居然跟我搞起了智力游戏?我智商不够,斗不过他们!”
跟在他身后进来的白芷琪翻了个白眼,“就你这智商怎么考进我们学校的?”
“这跟考试能一样吗?”苏祈安立刻炸毛,把桌子拍得震天响,“光我答对有什么用,得让那个被标记的目标人物通关才行!”
江雨眠头疼地捏了捏眉心,看来事情比他想的要麻烦。
“行了,别嚎了。”他手指点了点桌面,“今晚我跟你去。”
“社长。”纪寻站直身子,“算我一个,我想多积累些经验。”
江雨眠点点头,示意苏祈安坐下。
“把梦境里的情况,简单扼要地说一遍。别废话,挑重点。”
苏祈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连珠炮似的往外崩词儿。
“一个死亡游戏,十个人参加,一个被标记的目标,剩下九个全是NPC。”
“游戏有奖有罚,输了就死,赢了拿大奖。”
他灌了口水,继续道:“按理说,正常人在梦里也有求生欲,不会轻易拿命去赌。”
“可那奖励太丰厚了,直接把人潜意识里的贪念给勾了出来。”
“那个目标人物跟中了降头似的,乐颠颠就签了生死状。”
“游戏分三关,每关淘汰三个人……”
“等等。”纪寻忍不住打断,“每关淘汰三个人,也就是说,最后会有一个赢家。那我们想办法,让目标人物全部通关,这个梦境是不是就算破了?”
“理论上是。”苏祈安冷笑一声,“但实际操作起来,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听着是十个人的竞争,其实是九对一的围杀局。”
“那九个NPC开了挂,疯了一样针对目标,根本不讲武德!”
江雨眠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三个关卡,具体是什么内容?”
“关卡内容是随机的,每次都不一样。”
苏祈安摊了摊手,“我只能说说我昨晚看到的,但……参考价值不大。”
接下来的时间,苏祈安把他昨晚在梦境里看到的三道闯关游戏跟大家分享了一遍。
最后,他脸色发白地强调。
“一旦输了游戏,死亡来得非常突然,而且死法千奇百怪,完全没法预判。”
“所以,如果要附身,必须高度警惕。”
“没有十全把握能及时脱离,最好别想着故意输掉比赛来保目标,否则,我们可能会先死在里面。”
纪寻咂了咂舌,“不能故意输掉比赛,那怎么让目标人物走到最后?这根本就是一个悖论。”
教室里陷入了沉默。
就连平时点子最多的倪好好都难得地闭上了嘴,皱着眉表示自己也想不到破解的办法。
最后还是江雨眠停下了敲击桌面的手指,做了决定。
“今晚进去,见招拆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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