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梅山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盛景行跟林晟第二天还是没走成。

　　盛景行醒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林晟正倚在床头，皱着眉，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内容。
　　“晟哥。”
　　盛景行叫了一声，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黏糊劲儿。
　　林晟的眉宇稍稍舒展了些。

　　“怎么了晟哥？”
　　林晟转头垂眸看着被窝里的人，犹豫了一下，直接把手机递给了盛景行。

　　屏幕上正是盛景行昨天刚发布地作品，不过与前两次小小地火了一下不同，如今这个作品点赞已经到了六位数。
　　盛景行一下就清醒了。
　　“我靠！什么情况？”他直接从被窝里坐了起来，掀开了身上的被子。

　　“评论区第一个热评。”林晟示意他去看。
　　盛景行点开评论区，一眼就看到了那张照片。

　　照片里是盛景行在画板前的侧影。
　　他刚画完了手里的草稿，正转头跟林晟讲话，精致的侧脸在高清照片下暴露无遗。
　　评论的人留言：是不是这位帅哥，我跟我朋友在泸沽湖的时候撞见的，两个人都可帅了！

　　盛景行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几秒，默默呼出一口气。
　　还好只拍到了林晟的背影。
　　林晟应该不喜欢把自己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他自己倒是无所谓，搞宣传做路演哪个不需要抛头露面。
　　但是他忘了，这是互联网，不是什么竞赛和商演。
　　互联网上总是鱼龙混杂的。

　　所以当盛景行用自己的手机登上账号的时候，密密麻麻的未读消息着实震撼到了他。
　　扒出他的名字和院校就算了，连他好几年前的作品，参加过的展览和比赛统统拉了出来。
　　有找他要联系方式的，有夸他长得帅的，还有一些莫名其妙不堪入目的内容……

　　帅哥加上国内顶尖艺术院校的名头，总能吸引到很多人的注意力。
　　“这……他们闲的吗？”盛景行看了半天，最后憋出这么一句。

　　“我看也是。”林晟面无表情地评价。

　　眼不见，心不烦。
　　盛景行直接退出了软件，打开微信，许逸清一大早上六点多给他发了消息，也不知道是改头换面早起了，还是根本一夜没睡。

　　许逸清：盛哥，你不是说这个账号不是你吗？
　　许逸清：【动画表情】哀怨

　　十五分钟后。
　　许逸清：【分享图片】
　　许逸清：我靠，这个人说在丽江古城见过你，你是住在这人说的这个民宿吗？

　　盛景行点开图片，发现正是和川的民宿。
　　他皱了皱眉，没想到居然能发展到这个地步。

　　他正想着到底该怎么解决这个麻烦，林晟那边来了个电话。
　　“嗯，醒了。”
　　“好，你上来吧。”
　　“记得带两份早餐。”

　　“怎么了？”盛景行问。
　　林晟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和川待会儿上来，有点事。”
　　“哦。”盛景行呆呆地应了，脑子里还是被搞得乱七八糟。

　　林晟见他还躺在床上，不由得笑了一下，轻轻拍了拍盛景行的脑袋：“还愣着干嘛，换衣服，你想穿睡衣见和川吗？”
　　盛景行刚想说也不是不行，突然意识到似乎不太合适，往林晟脸上瞟了一眼，恍然大悟，乖乖下床找衣服换了。

　　两人换好衣服后，和川正好来敲门，还拎着两袋满配鸡蛋饼。
　　盛景行严重怀疑和老板对鸡蛋饼有什么特殊情节，不然怎么每次和老板买早饭，都少不了鸡蛋灌饼。

　　“现在什么情况？”林晟接过和川手里的袋子，直接递给了盛景行。
　　和川直接大步迈进了房间，坐在那张单人沙发上：“呵，前台电话已经被打爆了，都在问小盛是不是住在这儿。”
　　盛景行正啃着他的饼，闻言抬头看向老板。
　　“你说什么？”林晟问。
　　“我还能说什么，我说这是个人隐私，我也不知道。”
　　“嗯。”

　　“所以你俩现在怎么办？”
　　林晟看了一眼盛景行：“你介意在这儿多呆几天吗？”
　　盛景行摇摇头，他没那么急。
　　林晟朝他点点头，转头对和川说：“过两天再走吧，等这阵热度过去就行。”
　　虽说这波热度来得莫名其妙，不过互联网好就好在来得快，去得也快。每天都有人被看到，然后又很快被新人所替代。

　　和川当然没有意见，反正楼顶的套房空着也是空着。
　　既然已经说定了，和川也不准备在盛景行和林晟的二人世界里久留，识趣地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就听林晟站在他后面带着笑，客气地说：“这两天我把外卖点到前台，辛苦你帮我们带上来，这几天我们就少出门了。”
　　和川：……
　　“行。”

　　盛景行啃完手里的饼，正盘算着这几天能干些什么，倏地想到了昨天两人说好的事情。
　　他抬头坐在沙发另一边的林晟：“小林同学，不如趁这几天拜师学艺？”
　　林晟本来因为盛景行的很多东西遭到曝光异常烦闷，只是没有在盛景行面前完全表现出来。
　　他正一个一个投诉那些扒出盛景行个人生活地评论和帖子，现在听盛景行这么一说，竟然觉得心底的烦躁消退了一些。
　　林晟抬头轻笑了一下：“好。”

　　卧室空间太小，盛景行索性把画板和颜料全都搬到了客厅。
　　当然，他主要负责指挥，搬的事情，都交给林晟了。

　　“你以前画过画吗？”他靠在沙发上问林晟，翘着二郎腿，颇有一番大佬的气质。
　　林晟想了一下：“病理切片和解剖结构算吗？”
　　盛景行：……
　　“没有艺术一点的吗？”
　　林晟：“怎么？瞧不上医学生的绘画？”
　　“我哪儿有，你不要血口喷人！小林同学，注意一下你的措辞。”
　　“好的小盛老师。”林晟顺从地改了口。

　　盛景行对待绘画地态度还是异常认真的，所以当他收起嬉闹的神色，认真讲起基础理论的时候，林晟也收了神，听他侃侃而谈。
　　“……所以，线条也是我们传达情感的重要方式，比如曲线可以展现出柔美、流动，直线则会更容易让人感觉到稳定、刚硬……”

　　盛景行一边讲着，一边在空白的素描纸上写写画画做演示。
　　林晟突然觉得，盛景行只有在面对热爱与追求的时候，才会小心翼翼地袒露出一小部分真实的自己。
　　那样热烈的情感，无从掩饰，让久困于围城的身影透过层层枷锁，显现出一点形状来。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父亲也握着他的手，教他画一些简单的儿童画，在他耳侧温声教导：“你看，你选择画这只小羊羔，是因为你喜欢他是不是？”
　　林晟稚嫩的童声脆生生地应道：“对。”
　　“所以，大多数时候，包括绘画在内的这些艺术作品可以用来表达一个人的情感，当然，也可以用来让别人产生情感共鸣。总之，它绝不应该是冷冰冰的存在。”
　　幼时的林晟也不会把这些内容放在心上，左耳进右耳出，只是觉得五颜六色的画笔铺在纸上很好玩。

　　所以当他坐在沙发上，听着盛景行讲着所谓的理论，恍惚想起很早很早的时候听到这句话，一时间有些佩服自己居然还能想起来。
　　不过，这倒是个让盛景行学会正确表达自己情感的好方法。
　　而且，目前来看，似乎已经成功开了一个小小的头。

　　“你有在认真听吗，小林同学？”
　　盛景行颇有威严地扣了扣画板，板起脸问道。
　　“有的小盛老师。”
　　“那过来试试吧。”
　　盛景行伸出手，将手里的笔递给林晟。

　　林晟起身走到画板前，接过那只笔，状似无意地用指尖轻轻蹭过盛景行的手心，笔杆上还残留有另一个人的温度。
　　“咳，画吧。”盛景行轻咳一声，移开了视线。

　　“画什么？”林晟问。
　　“是谁昨天还在说我走神的！”盛景行理直气壮地质问道，“我刚刚说，你先随便画点你想画的东西，让我看看。”
　　林晟看着盛景行眼底映着洒落的阳光，没有反驳：“好。”

　　他想了想，提笔开始安静地画画。
　　盛景行也安静地站在一旁。

　　很快，林晟的绘画功底就让盛景行震惊了一下。
　　他以为林晟会是那种一心埋头读书的学神，可林晟描绘出来的场景远远超过了非美术生的平均水准。

　　“晟哥，你学过画画？”盛景行终于忍不住发问。
　　“嗯，算是吧。”毕竟他爸还是盛景行的导师，从小耳濡目染。

　　林晟画的画面很简单，一只小羊羔，一位少年，和无垠的草原。
　　“唔，晟哥，你这是画的……”
　　盛景行还没说完，话音就被林晟截断。
　　“你。”
　　“啊？”
　　“都是你。”林晟那双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温柔。

　　还没等盛景行反应过来，这个“都”是什么意思，林晟又说道：“不帮我改一改吗，小盛老师？”
　　“……哦，改。”
　　盛景行说着要去拿林晟手里的铅笔，林晟却没有松手。
　　盛景行：？

　　林晟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小盛老师，你不应该握着我的手，带着我一起修改吗？”
　　每次林晟顶着那张脸说着最直白的话，盛景行总是克制不住地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他好想弃甲丢盔，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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