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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沉夜晓晓,渐露星光。
众人将丁戈围在中心,心思各异。有人津津有道,有人愤愤不平,也有人神色自若。
而围在中央的丁戈咬着牙齿,将视线移到圈外,被明月术法囚禁的张庆匙脸上,双眼狠厉,一副要将他吃了的神情。
“呵,他说宅子是买的?你们知道他是怎么买的吗?”
丁戈扯着生疼的嗓子,阴冷虚弱地低吼:“他,联合他的假妻子范绵,一起杀了原主人!抢了这里的一切将其占为其有,随后,他对外怎么说,哈哈哈哈哈……装模作样地说花重金买来的,哈哈哈哈……”
丁戈一阵阵凄凉的冷笑,抱着断江,环视四周,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这,怎么和我们从张管家那里听到的不一样。”望兰愁眉苦脸,道。
身体渐渐恢复的鹤如风,轻言:“道听途说终不可当真。”
“他不要脸呗!”桃十安擦着自己油腻腻的手,自言自语:“果然,人心险恶,不容估测。”
万午举手,激昂:“人心真脏!下辈子,我不要当人了!”
“对,不能当人!!”小狼愤懑道,“人真是坏东西!”
两人先后夸夸其谈,令在场的所有人和妖朝他们看来,有人带着笑意,有人带着笑话。
“张管家?屁的张管家,不过是张庆匙和范绵狼狈为奸的一条走狗,”丁戈转头。
张庆匙被她犹如恶魔食人的模样吓到连连往后蹭,嘴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不是我……不是我,你要找就找范绵那个贱人,是她说的……是她说,这里有宝物……”
“宝物?这里哪有什么所谓的宝物!有的,不过是一具放在聚魂阵里的尸体,一把镇守此地的长剑……”
丁戈不大不小,带着虚弱与嘶哑,听起来就像粗糙的沙砾不停地摩擦。
江松:“聚魂阵!顾名思义,就是为死者凝聚亡魂,想要死者死而复生……”
活人是三魂七魄俱在,缺一不可。一旦魂魄丢失,就是世人常说的失魂落魄,人就会变得呆愣无神。
与凡人不同,修士的修为到一定级别,可灵魂出窍、或者拨魂而出,神游万里。
“这里面聚魂者便是你此次要复生之人?”桃十安问。
她见过太多想要救活死去之人的人。总之,每个来的都是为情所困,爱情、亲情、友情……通通都在折磨着活着的人。
可活死人,医白骨,求得死而复生,行逆天改命之事,是要付出代价的。连萧何都未能完成的事情,可想而知,这是多磨艰难。
丁戈低头看着干干净净的手腕,丝毫不见殷血符文,“我虽有百年之龄,可与化形终是无缘。也许上天垂怜,让我遇见了主人。成为阵法稳固能量的阵眼,我心甘情愿,且主人承诺过我,待他下次回来,便助我化形。”
说着,她眼中染上些许悲伤,像是清水中一抹浓稠的墨水,化不开,洗不净。“可每年回来都会说等下次,最后,谁也没等到他的下次回来。”
“阵中世界枯燥乏味,听不见外界声音,有的只剩寂寞,断剑话少,武娘子又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尸体。”
“我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度过一年、两年、三年……直到第六年,范绵与张庆匙的出现,打破了平静,他们破阵杀尸。
事了之后,还将府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片屋瓦都翻了个底朝天,始终都没能找到他们心心念念的宝物。”
“而我,本就幸得一灵,盼望化形,灵力微弱,根本不是范绵的对手。不曾想,范绵那道破阵雷火竟将我与断江融为一体。”
明月盘腿坐在地上,靠着少溪的腿,而少溪站在身后倚在断树上。她由衷问:“那你现在是谁?”
丁戈因为奋力抬眸,黑眼珠被遮去半分,隔着漆黑的夜色,准确地看向明月的眼睛,扯了扯嘴角。
“如今的我,既是断江剑的剑灵,断江;也是紫藤树妖,丁戈。”
她收回视线,垂眸轻柔抚摸着断江剑鞘。
“反正都是我,唤哪个名字都行。”
断江霸道,甘为让位。
“不过,正是因为断江剑的缘故,他们始终没能察觉到我的存在。后来,我才知,他们早都盯上了武小娘子。”
……
“而这一切的灾难,全源于一句武邗昇的一句卦语——”
武邗昇,一个小有名气的占卜师。原先在钦天监当过一年半载的小官,后因为一些原因辞官归乡。
归乡途中,一时兴起支摊做起了算命先生,其中一位母亲带着一对兄妹,女娃白净,男娃羸弱。说是女儿命不好,看看可不可以改命。实则却是询问女娃是不是富贵命,是则养,否则弃。
卦也者,著天下之时也。爻也者,效天下之动也。
卦象一出,只道真言,不可虚假。
可惜当时的武邗昇并不知道女子的心理想法,他按着卦语如实道:“镜花水月,双开并蒂,水火难容,两人一命,先得其先。”
很显然,女娃和男娃是双生子。那女子听后脸色一直不好,慌慌张张带着孩子离开了。
而,这女娃便是范绵。她母亲因为这一道卦语抛弃了她,让还没有生存能力的她自生自灭。
武邗昇呢,对此事并未多想。之后,一路算命算回老家。
“这里便是武家老宅,静园二字还是武小娘子亲笔所写,虽为稚嫩,但颇有笔力。”
——静园,静远。下笔一错,便成园字。
日子平淡,夫妻恩爱,次年有了一个女儿,武盈武小娘子。
武家虽算不上人丁鼎盛,但全府上上下下也足有十三口。武家夫妻只有武小娘子这一个孩子,此外,还有一位错武小娘子一岁的养子武绥。
原本是当作童养夫来培养的,只不过,武小娘子不喜欢他,一直把他当作弟弟来看,她心底喜欢那个名动通都大陆的少年天才祝余。
——也就是我的主人。
……
少女十六岁时,一次巧合,在青和寺偶遇到了那个只存在文字里,耳中的祝余。
青和寺后院,高大的菩提树下。青叶摇曳,红绸随风荡漾,光影斑驳。
少女仰头望着大树,她手中是寺庙求平安的红绳。待找到合适的位置,用力一甩。红绳随之抛向大树。
武家世世代代为占卜师,占卜之术,最为耗损神元,通俗的来说就是短命。
她这条平安绳是为家人求的,都说青和寺求平安是最灵验的,她希望父母可以活久一点,陪她时间长一些。
忽来一阵劲儿风,红绳并未随着她规划好的路线,落在她理想的树杈上。而是,随风飘飘然落在一旁石柱围栏外面,高台下面,路经此处的祝余头上空。
下面的祝余眼疾手快地抓起,一看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红绳,上面画着简单地平安符,背面规规矩矩写着几个字。
【愿家人平平安安,活的久一些——盈。】
同时,武娘子三步并两步趴在围栏旁往下探。
两人一仰一俯,恍然间,好像在风的驱动下,两人四目相对。一个是触撞不及的歉意到惊喜、意外、不知所措却不舍移开;一个是因为红绳上面的祝福而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一刻好像万籁无声。
一位是对家族占卜术样样不精通,平日里只跟着武母学学琴法,修为也不高,涉世未深的少女。此时,见到心仪之人,少女姣容泛起浅浅绯红。一身明艳鲜活的衣裙,都不及她澄亮炽热的双眸。
一位是少年时成名,剑心通明的少年英雄。此刻一见,英姿卓越,惊为天人。正如话本子所言,祝余之颜,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郎才女貌。
一见倾心。
……
武小娘子十七岁那年。
有一天晚上,她被祝余偷偷接出去看花灯外,才从灭门中得以逃过一劫。
武家其余人被屠杀殆尽。杀人者,正是养子武绥与他在执行任务时结识的范绵合力为之。
这一切的起因,皆源于武家夫妻二人的一个决定,他们打算将占卜秘籍全部留给对占卜术一窍不通的武小娘子。
这一决定,让无意间听到的武绥心生不满。紧接着范绵就告诉他一道卦语——
【正见清河,得武利我,天和所应。正东方,紫树下。】
并悄悄对他施展邪术,放大他心中的恶。
范绵解释,清河应对清河县,正东方紫树下,不正是武家吗?况且这是天和所应。
若是武小娘子对占卜术一窍不通,那么武绥,不说多么游刃有余,但资质也是不差的。原本还对范绵的话半信半疑,可算过之后,心中全然相信了。
于是,武绥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得到秘籍最重要。
二人狼狈为奸,精心策划一番,杀人夺宝,洗劫一空。
可武家上上下下却没有翻出一件有用的法器、秘籍。所有的法器、书,武绥都见过、看过,甚至家中有多少钱,他也在心中算出个大概。可他还是不愿相信武邗昇一个占卜师,对他能一点私藏都没有。
次日,律玄司涉入,他们多方面调查,最后查出是人为所致,再加上武绥的不见,断定为失踪,更为确定了有人为了武家占卜术,不惜杀人夺宝。
可凶手逃之夭夭,连法器追捕也未能寻到,武家这事成了一桩悬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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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卦也者,著天下之时也。爻也者,效天下之动也。《中说·卷七·述史篇》——王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