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系统正经吗

　　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洞外零星传来几声兽吼，比起白日里妖兽成群时的震天动静，算是安静了不少。但也正因如此，这份安静反而更瘆人——那拖长了调、不知从哪个山坳里飘来的嚎叫，忽远忽近，听得人后颈发毛。

　　叶潭九蹲在洞口里头，就着透进来的那点月光，把身上零零碎碎的东西又归置了一遍，把豁了口的短刀在随身带的磨石上“嚓嚓”蹭了几下，刃口勉强泛起一丝寒光，又掂了掂，啧，凑合用吧。

　　慕曲楼站在稍里侧，借着月光，看着外面隐隐绰绰的山林轮廓，神色冷淡，指尖掐了个诀，将洞口的阵法撤去。

　　“走，跟紧我。”叶潭九压低声音，率先钻出洞口，动作轻巧得像只山猫。慕曲楼紧随其后，步伐同样轻盈，落地无声。

　　两人一前一后，借着夜色掩护，趁着山石和林木的阴影，向山下摸去。叶潭九前几年常进魔山，对这片山林熟得不能再熟，哪里石头滑，哪里藤蔓多，哪里有妖兽惯常蹲守的坑洞，心里一清二楚。

　　叶潭九走在前头，时不时侧身回头，确认慕曲楼的情况，用手势示意对方注意脚下，或者避开一些地方。

　　慕曲楼跟在叶潭九身后半步，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夜风带着山间的湿冷拂过面颊，远处溪流潺潺，近处虫蚁窸窣，风中混杂着各种气味——泥土的腥、草木的涩、以及……淡淡的血腥和妖兽特有的膻臊味。

　　果然，没走出一里地，前方一块巨大的石头后，传来粗重的喘息和磨牙声。叶潭九对着慕曲楼比了个手势，两人同时伏低身子，隐在一处凸起的岩脊后面，悄悄探头望去。

　　月光下，三头体型壮硕、皮糙肉厚的妖兽正在用鼻子拱着地面。形似野猪，但獠牙外翻如弯刀，浑身布满灰褐色、岩石般的硬痂——正是低阶妖兽里颇为难缠的“石疣猪”。块头大，冲撞起来力道吓人，好在脑子不太灵光，感知也迟钝。

　　叶潭九握紧了短刀，眉头微皱。这是下山的必经之路，绕也绕不开，看来这三头石疣猪必须得解决不可了。

　　叶潭九正飞快盘算着怎么动手，耳边却传来慕曲楼压低的声音，“要害在两眼连线正中向上三寸的硬痂最薄处。”

　　有些意外地回头瞥了慕曲楼一眼，叶潭九点点头，指了指侧面一处狭窄的石缝，又比划了一个绕后的手势。

　　慕曲楼眼神一闪，懂了——声东击西。

　　只见慕曲楼从脚边摸起一块趁手的石头，在掌心掂了掂，手腕看似随意地一抖。

　　“啪！”

　　石头精准地砸在最近那头石疣猪背部的硬痂上，力道不大，但声音清脆——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那石疣猪猛地抬头，赤豆似的小眼睛瞬间锁定石头飞来的方向，鼻子里喷出两股白气，发出一声愤怒的闷吼，蹄子猛刨两下地面，埋头就冲了过来！旁边两头被惊动，略一迟疑，也跟着哼哼唧唧地冲撞过来。

　　就是现在！

　　叶潭九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从侧方石缝中骤然掠出，目标无比明确——最后一头、也是冲在稍后位置的那头石疣猪侧后方。

　　短刀精准无比地刺向慕曲楼所说的位置——两眼间向上三寸！

　　“嗷——！”

　　凄厉短促的惨嚎划破夜空，那石疣猪冲势戛然而止，四肢一软，轰然倒地，只剩四肢在无意识地抽搐。

　　前面两头石疣猪听到同伴的惨叫，冲势明显一滞，茫然地想要回头。

　　叶潭九岂会放过这机会？脚下一蹬，身形前窜，手中刀光再闪，狠狠劈向领头那头石疣猪的同一要害！

　　“噗嗤！”

　　刀锋没入，血光迸现。那妖兽连哼都没哼完，便直接瘫倒。

　　另一头见势不妙，竟调头欲逃，被叶潭九疾步赶上，从侧面如法炮制，一刀毙命。

　　从出手到结束，不过几次呼吸的时间。三头石疣猪已全部倒地。

　　叶潭九喘了口气，看着地上三具妖兽尸体，心头微热。刚才动手时，他下意识按照慕曲楼白天教的法子调动灵力，感觉却是不一样，出手更准，力道收放也更自如，损耗还小，比从前不知强了多少。

　　“还行，没笨到家。”慕曲楼已经走了过来，瞥了眼伤口位置，带着点骄矜意味开口。

　　“那是！我在山里猎妖兽的时候，你还在……咳，”叶潭九习惯性想回嘴，话到一半刹住，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我好歹是猎妖兽的老手了。”

　　叶潭九蹲下身，熟练地用短刀剖开妖兽腹部，取出三颗指肚大小、土黄色的妖丹。品相普通，但多少能换点钱。妖兽身上其他材料倒也眼馋，但掂量了下时间和风险，还是算了。

　　收好妖丹，两人继续赶路。走出一段，叶潭九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扭头问：“哎，话说，你怎么知道那石疣猪的要害在那儿？这种妖兽可不常见，好像只有魔山这一片才有吧？”

　　话问出口，还没等慕曲楼回答，叶潭九先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就随口一问。你这么厉害，懂得这些也不稀奇。”说完转身继续带路。他倒是忘了，身后这位小少爷身世还是个大秘密呢，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跟他这个认识还不到一个月的人说呢。

　　慕曲楼跟在他身后，夜风吹动他额前几缕略显凌乱的发丝，拂过那双漂亮的眼睛，显得脸上的神情更加冷淡了——他本来是要说的，但经过叶潭九刚才那一番话，他才想起来自己是不应该说的。

　　但叶潭九那随口一问又自顾自打断的态度，像根小刺，轻轻扎了慕曲楼一下。让他忽然清醒过来：混沌之地，鱼龙混杂，魔修遍地，甚至可能有真正的魔族出没。他该谨慎，该遮掩，不该对任何可能暴露身份来历的细节多言。

　　真是……昏了头了。

　　慕曲楼抿了抿唇，心底那点刚刚因配合默契生出的微妙感觉，似乎又被一层薄冰隔开了。

　　是啊，叶潭九说得对。他只是暂住在这里，等养好了伤，乱空缝隙一开，就自然要离开这鬼地方，回到他该回的地方去。

　　他和叶潭九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偶然相遇，迟早是要分开的。

　　在意那么多干嘛？

　　慕曲楼压下心头那一丝莫名涌起的烦躁，不再言语，只沉默地跟在叶潭九身后。

　　接下来的路程还算顺利，避开了几波小型妖兽群，也绕开了几处妖气特别浓郁、显然有厉害家伙盘踞的区域。

　　两人一个带路兼主攻，一个负责精准指出弱点，配合越发娴熟，解决了几波不开眼的低阶妖兽，收获了几颗品相一般的妖丹。

　　天色将明未明，是一夜中最黑暗的时刻，也是人最容易松懈疲乏的时候。两人已经接近魔山外围，山林变得稀疏，地势也平缓了许多。再往前，穿过一片乱石坡，就能看到通往山外的那片湖泊了。

　　就在两人稍稍放松警惕，加快脚步，想一鼓作气冲下乱石坡时，异变陡生！

　　侧前方一堆半人高的乱石后，猛地窜出一道黑影，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和濒死的疯狂，直扑两人！

　　那黑影衣衫褴褛，半边身子血肉模糊，深可见骨，脸上更是布满血污和扭曲——竟是应四！

　　只是此刻的应四，早已没了往日的伪善面皮，形如枯槁，形如枯槁，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眼珠里只剩下狰狞的怨毒和绝望。

　　“是你们！！” 应四嘶哑的声音像拉着破风箱拉，充满了难以置信。他亲眼看见这两人被妖兽潮吞没，怎么可能还活着？！

　　如今这两人倒是安然无恙，连重伤都没有，而他自己却是落得这副狼狈模样！

　　应四跟那大妖几番缠斗，好不容易逃脱，本想趁着夜色偷溜下山，可那大妖不知道在他身上搞了什么鬼把戏，无论应四怎么隐蔽踪迹、遮掩气息，都能被找到。

　　一夜亡命奔逃，应四如今是满身伤痕，再也撑不住了。料想过不了多久，那索命的大妖又要找过来了。到时候，就他现在的样子，必死无疑！

　　一想到这儿，应四满心不甘，看着像是没事人一样的叶潭九和慕曲楼，更是心怀怨恨。

　　凭什么？！凭什么老子要死在这里，你们却能活着出去？！

　　极度的不甘和怨恨瞬间吞噬了理智。

　　“我要死了……你们也别想活！一起死吧！！” 应四嘶吼着，完全不顾及自身惨重的伤势，疯狂压榨丹田里最后一点魔元，气息骤然暴涨，竟带上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

　　他双手成爪，指甲暴涨乌黑，带着腥臭的剧毒，分别抓向叶潭九和慕曲楼！

　　事发太过突然，距离又近在咫尺！

　　叶潭九瞳孔骤缩，浑身肌肉绷紧，下意识就要挥刀硬挡。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耳边响起慕曲楼急促的声音：“左爪腕内三寸，璇玑穴！右肋下两指，章门穴！”

　　完全是本能！叶潭九根本来不及去想对错，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反应。原本格挡的刀势猛地一偏，放弃硬接那直扑面门的毒爪，脚下一滑，身体侧开，短刀精准无比地刺向应四左爪手腕内侧三寸！

　　同时，左肘狠狠撞向应四因扑击而暴露的右肋下方！

　　“噗！”

　　“咔嚓！”

　　刀入□□的闷响和骨骼碎裂的轻响几乎同时响起。

　　应四左臂瞬间酸麻无力，毒爪软垂，右肋剧痛，气息一岔，那同归于尽的扑势顿时一滞。他狰狞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似乎没料到对方反应如此之快，攻击如此刁钻精准。

　　就是这一滞的功夫！

　　慕曲楼身影如鬼魅般从叶潭九侧后方掠出，他没有攻击，而是并指如风，闪电般点向应四胸前膻中、气海等数处大穴！

　　他灵力受制，点穴力道不足以制敌，却足以进一步扰乱应四体内本就混乱暴走的魔功气息。

　　“呃啊——！” 应四闷哼一声，脸上涌起病态的潮红，动作顿时扭曲迟缓，眼中疯狂更盛，却已失了章法。

　　“杀！” 慕曲楼冷声低喝。

　　叶潭九眼神一厉，毫不迟疑，趁着应四气息紊乱、空门大开之际，短刀带着全身力道和凝聚的灵力，狠狠捅进应四的心窝，手腕用力一拧！

　　“嗬……嗬嗬……”应四喉咙里发出漏气般的声响，眼中的疯狂、怨毒、不甘，迅速被死灰般的空洞取代。他死死瞪着叶潭九，嘴唇剧烈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却只是猛地喷出一大口污黑的血块，仰面倒地，抽搐两下，彻底没了声息。

　　叶潭九喘着粗气，拔出短刀，黏稠黑红的血顺着刀槽滴落。他蹲下身，皱着眉，用刀破开应四的腹部，在里面搅动几下，果然触到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

　　掏出来，是一枚鸡蛋大小、色泽暗红却隐隐流转光华、表面布满诡异扭曲纹路的妖丹。

　　只是那光华已十分黯淡，纹路也模糊不清，显然被应四强行炼化吸收了大半，只差最后临门一脚。

　　“果然在这王八蛋身上。” 叶潭九也不嫌脏，掂了掂那妖丹，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藏的、澎湃却极其狂暴驳杂的能量。

　　这妖丹若留下来，想办法完成最后那点炼化，再缓慢吸收……足以让叶潭九的修为暴涨一大截，说不定连带着寿命界限都能冲破。

　　诱惑，实实在在的诱惑。

　　“你打算怎么办？”慕曲楼走了过来，垂眸看着叶潭九手中的妖丹，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按照修仙界的常理，此等机缘，岂有放手之理？即便自己不用，也可与别人换得其他珍宝。

　　叶潭九没立刻回答，他看了看手中的妖丹，又看了看脚下应四那张死不瞑目的狰狞面孔，最后抬头，望向魔山深处——那里，那股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仍在逡巡、搜索，带着被彻底激怒的狂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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