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闭眼睛【续篇】

　　下车的时候，天已然全黑了。
　　餐馆的建筑是一片中式院落，檐下挂着成排的红灯笼，内里环境清雅，是一家米其林认证过的私房菜。
　　果然是朱丽的行事风格，确实应该叫程毅狠狠花上一笔。
　　朱丽和王骁先到，四个人在包间里刚打完招呼，朱丽便急匆匆地拽上池雪去卫生间，找了个走廊的拐角说话。
　　“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住进他家了？”
　　朱丽的眼睛在池雪身上乱瞟，看不出来又上手检查。
　　样子倒是完好无损，除了皮肤有点干，精神状态也瞧不出什么。
　　“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整天忙着干什么呢？” 朱丽打趣道，“我还以为你这匹马儿不吃回头草呢。”
　　那天逛街时她建议池雪选些亮色的衣服，池雪都不听，可今晚却穿了件玫瑰粉的马海毛V领衫，和裙子还是配套的，一对贝母耳饰衬得人富贵又时髦。
　　“他帮你选的？很适合你。”
　　朱丽捂嘴笑起来，以为池雪默默地点头是在害羞。
　　其实池雪心中想的是眼下多说一句话都是在欺骗朱丽，还是不说的好。
　　“本来王骁是打算开车送我们回永州的，可刚才看天气预报说永州今晚有雨夹雪，所以给咱们买好了高铁票。”
　　朱丽牵起池雪的手继续说：“回程的时间差不多，不会耽误你明天去工作的。”
　　池雪浅笑，明天在永州有“江南岸”的新年迎宾活动。程毅为她找的离开京市的理由也无比妥当。
　　池雪不聊自己又关心了朱丽几句，不一会儿王骁就找过来，三个人一起回包间。
　　***
　　店里的菜品十分精致，布菜时还有服务生在旁边解说，席间也不算太乏味。
　　之后朱丽与王骁一唱一和，讲起他们俩惊心动魄的私奔经历。
　　先前怀孕那件事是朱丽瞎编的，王骁在婚礼前找过她，她就赌气说自己是奉子成婚。
　　她气王骁在家人反对他们的关系时没有积极争取过，也气王骁在他们分手后马上就去勾搭别人。
　　可即便这样，王骁仍是去大闹婚礼阻止她结婚，所以朱丽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用她的原话说，“我们之间的爱情经受住了不止一次的考验！”
　　无所谓，只要朱丽满意就好。池雪边吃边听，倒也自在。
　　王骁的感言就比较……
　　“程毅说他找了一个人十年……十年啊，人生能有几个十年？我做的这点事情算得了什么……”
　　他举杯看向朱丽，“可我也等不起十年，我是那种，只要我想通了就一定要办成。朱朱，谢谢你最后还是给了我机会！”
　　“恭喜了！”
　　程毅在另一侧举杯祝福他俩，余光瞥见池雪也愣愣地跟着举杯，嘴角笑得勉强。
　　因为她心知肚明，那个十年是关于谁的故事。
　　朱丽喝了口果汁，托起脸颊观察池雪，她也从王骁那听说了一点程毅和池雪的故事。
　　不过作为池雪的好闺蜜，她忽然想起来一个人，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关于苏琳琳的事。
　　程毅对答自然，而池雪在一旁闷头吃菜，眼皮都不带抬的。这气氛顿时显得怪异。
　　好在王骁一直在劝酒，话题马上就揭过去了。
　　而且他捎来的一瓶红酒远远不够。两个男人可能是太久没聚过，心里又憋着话不方便在女人面前说，到后面全喝高了。
　　池雪有些焦心，站起来截住王骁的酒杯说：“你快别喝了，你还要陪朱丽的！”
　　她打从一开始就没对王骁有过好印象，这个人似乎做什么都是一时兴起，没头没尾的。
　　“啊？”
　　王骁疑惑，扭头去看朱丽。
　　朱丽则在旁边收拾东西，建议池雪道：“要不咱们俩先走吧，他们爱喝就喝呗，反正不用开车也不用我们结账……”
　　程毅坐在对面，扬起胳膊表示赞同，“对，司机在外头等着呢，先走吧！”
　　池雪迟疑了下，走上前接住他的手，眼里好像在问：
　　那我走了……
　　程毅往椅背上靠了靠，仰起头看着池雪：
　　当然，走吧……
　　他放下手，正要重新拿起酒杯，可池雪仍站在原地。
　　程毅的真实想法藏在一双眼睛里，湿漉漉的，完全没有嘴角翘起的那么得意。
　　他同样一动不动地望着池雪，脸又红了些，眼尾也变了颜色。
　　池雪转身离开的时候，程毅感觉自己的心都在随着她的脚步抽疼，直到她打开包间的门，疼得更厉害。
　　就像那扇门一样，整颗心被撕开了。
　　他下意识地捂上眼睛不再看，很快又等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先生，您是要买单吗，请提供一下会员卡可以吗？”
　　程毅的手渐渐握成拳头，他正要发火却抬眼看见池雪和朱丽还站在对面。
　　“你……为什么不走了，不是说好的吗？你明天要去公司……”
　　“谢谢你提前帮我安排好。不过我还是先陪他回去吧，他喝的有点多。”
　　池雪说完又不耐烦地拍了下王骁，“你听到了没，我不能跟朱丽回永州了，你快起来送送她！”
　　“池雪，你怎么不早说呀！”
　　朱丽顿时不满，叉着腰指责起池雪，“今晚可是跨年啊，一年才一次！你要是早说你不走了，我就不约在这吃饭了。咱们还可以去好多更好玩的地方。”
　　“我……”朱丽越想越暴躁，狠狠敲打酒醉的王骁，“才喝多少就趴下了，没用的东西，陪我跨年啊！”
　　“我说你们不觉得今天应该好好热闹一下吗，就吃了个饭喝了点酒，也太没新意了！池雪，你怎么一会儿一个想法啊，都是因为你……”
　　池雪赶忙安抚朱丽，将叉腰嘟嘴的人搂进怀里拍了拍。
　　“哎呦，对，是我不好，全怪我……朱朱别动气啊，我怎么能惹你生气呢，你还是准妈妈呢……”
　　“你还记得呀，那你还说话不算话？折腾人……”
　　朱丽还在不停地抱怨，池雪也还想解释，但程毅已经挺直腰杆站在包厢门口，一双含笑的眼睛紧盯住池雪。
　　他清醒了许多，朝池雪晃了下手机，意思是他结完账了，紧跟着大步走过来，一把拉起池雪的手，“可以走了吗？”
　　朱丽没好气地瞟了程毅一眼，而王骁仍是稀里糊涂地在旁边喊着醉话，“我早看出来了……你们两个是绝配，绝了……”
　　池雪顾不上其他，赶忙把剩下的话讲完，“朱朱，你现在不能熬夜，也不能喝酒……这些我也记得……”
　　她被程毅环住肩膀向外走，头都来不及回，只能再次求助门口的服务生，叫他们帮一下朱丽。
　　***
　　程毅兴奋异常，几乎是将池雪抱起来塞进车里的。要不是车上还有司机，他的举动可能会更过分。
　　“怎么不走了，你认真的？”
　　不等池雪回答，他已经把人摁入怀里，“我不是在做梦吧，池雪……我是喝多了在做梦吗？”
　　“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走了？”
　　池雪什么也没说，安静地趴在他肩上。
　　“我不管了……待在我身边就好，你可不要后悔……”
　　池雪被程毅身上的酒气包围，虽然难受得皱起鼻子，可贴在他的胸膛上，砰砰的心跳声也变得清晰无比。
　　她忽然想多听一会儿，她说服自己，只是在假装顺从而已。
　　假装……
　　回想故事的开头，是程毅先接近她的，可她也在借着各种理由待在程毅身边，不是么？
　　从今晚开始，她要做个真正的“渣女”。
　　车速很快，外面的街灯明明灭灭，搅得人心无法平静。
　　没多久，路上又有一辆救护车从后面超车，蓝色闪电似的驶向前方，警报声逐渐消散。
　　池雪下意识地抓紧程毅的手臂，程毅也同她靠得更近，轻轻地念着她的名字。
　　同样是安静的出租车里，那次他们两个人九死一生赶去医院的时候，程毅也是这样抱着她不放，还蹭得她满身是血。
　　回去公寓的路程太远了，远到无数个熟悉的，不愿再想起的画面一幕接一幕地涌向眼前。
　　心底那个声音悄然苏醒，你还爱他……
　　程毅轻轻吻上池雪的唇，指尖触到她眼角的泪。
　　“你怎么了？”
　　“是我不好……对不起，池雪。”
　　那天晚上，他抱着她走入电梯，他抱着她回到房间。
　　一切都像个酣甜的梦，失魂落魄又神魂颠倒。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