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泔水
江璟不动声色的看着李景阳,实则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李景阳却以为她是默认了,垂头低笑着:“你一定是知道了……往日你虽然不愿搭理我,但到底是不会撕破脸。”
江璟静静的看着她,仍是不语,但心底隐隐有了几分猜想。
“没错,刺杀是我干的。”她猛地抬头,目光狠辣,如意用力按着她,“三七跟你了十年,整整十年,你竟然说杀就杀了!”
江璟面上无波,但是瞳孔却剧烈收缩,心里掀起滔天骇浪。
他知道以李昭玉的权势和性子,朝中定然无数人都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的亲妹妹竟然也会如此想要置她于死地。
江璟终于开口说一句话:“为什么?”
李景阳看着李昭玉平静的脸庞,顿时怒从心起。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李昭玉你不会懂的,这天下好的东西,父皇的宠爱,母妃的偏爱,生来就是你的,而我,不管怎么努力,都只能活在你的阴影下!”
江璟沉默,他无父无母,自幼流浪,确实不能理解。
但他知道,李昭玉能有如此冷漠、坚韧的性子,绝非她口中说的那么万众宠爱下公主会有的。
更何况……江璟想到方才宛妃喊住他后说的一番话。
“或许,她也会羡慕你吧……”
李景阳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江璟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看向如意:“放了她吧。”
如意将唰的将李景阳松开,李景阳由于失力,倒在地上,各外狼狈,李景阳身边的太监连忙上前扶住。
李景阳甩开太监的手,不死心的喊道:“李昭玉,我不会放过你的。”
但江璟离开的脚步却是一瞬未停,只留给李景阳一个背影。
公主府侧房。
如意将江璟在宴会所画,展开于地上,画中百花绽放,冰雪消融。
李昭玉确实不会作画,更画不出如此好画。
如意也赞叹道:“状元不愧是状元,还以为今日他要害公主您出丑了,这副画一出,谁还敢说您是不喜文墨的草包公主。”
李昭玉细细端详着:“此画潇洒大气,不拘小节,确实是好画,但是若是今日这风头传出去,待到日后我们换回,终究是个祸患。”
如意一拍脑袋:“我怎么没想到!早知如此,当时我就该劝下江大人,那现在该如何?消息此时定然已经传出。”
“逆风而行,不如乘风而上。”李昭玉看着眼前的画,“既然如此,不如将这名头坐实。”
“殿下是要请江大人教你作画?”
李昭玉一拍如意脑门:“想什么呢?现学能有几分像?更何况不是我谦虚,我于此道确实没有天分,怕是在学十年也学不出一成像来。”
如意吃痛的抱着脑袋:“公主你说就说,怎么还上手……”
又轻揉了几下,低声喃喃道:“江大人这副身体的手劲还真是不小,不愧是会作画的。”
李昭玉计从心来:“你去让江璟再给我画几幅出来,另外明日你便派人大肆宣扬一番本宫的画技,最好让整个京城都知道。”
待到如意退下,李昭玉才躺到了床上,闭上了眼睛,但过了许久,呼吸却迟迟平静不下来。
她在自己的府上,却不能睡在自己的床上。
侧房虽然也华美精雅,但终究不是自己熟悉的感觉,李昭玉猛的睁开眼,将被子捂住头。
“该死……”
“殿下?公主?李昭玉?”
李昭玉还在睡梦之中,耳边却像是有苍蝇一样,赶也赶不走:“别吵……”
“殿下,该起床了。”
李昭玉翻身过去:“起什么起,滚!别来烦我!”
“殿下,今日臣要去翰林院赴任。”
李昭玉猛的坐起身,头发还有些散乱,迷糊的睁开眼:“你说什么?!”
江璟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今日是臣去翰林院赴任点卯的日子,再不起就迟了。””
李昭玉看着窗外漆黑一片,不可置信的看着江璟:“几时?”
江璟缓缓说道:“卯时。”
“卯时?”李昭玉听了时间面无表情的又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要去你去,我不去。”
灯火通明,李昭玉从没想过这个词能来形容自己的房间。
李昭玉打了个哈欠,她看着镜中自己,看着那峰眉凤眼的男子模样,一瞬间有些恍惚,或许这一切都是在做梦……
但是下一瞬头皮传来一丝疼痛,让李昭玉猛地回过神来 。
李昭玉一记眼刀扎在江璟身上:“你是手残吗!怎么梳个头梳不好。”
江璟面带愧色:“抱歉,弄疼你了吧。”
李昭玉看着江璟手忙脚乱,投鼠忌器的样子,摆了摆手说道:“罢了。”
江璟已经很小心的在为李昭玉梳头了,但是无奈之前从未给别人梳过头发,总是有些不擅长,现在只得更轻些。
梳过头,该食早饭。
如意吩咐人将早饭端上来,但李昭玉却看着江璟一动不动,江璟不明所以。
如意提醒道:“江大人,公主吃饭前要先净手。”
江璟这才恍然明白,点了点头,将手帕放在一旁已经准备好的温水之中,拧干取出,接着将这身体的手,仔仔细细的将每一根手指都擦干净。
洗完擦干,江璟将手举起来,正反两面展示给李昭玉看:“你看,洗干净了。”
李昭玉这才点头,夹了一筷子菜,放于碟中。
两人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礼貌,无一人开口说话,李昭玉不似在吃饭,优雅的还以为是在抚琴,不慌不忙,吃到七分饱便停箸,拿手帕轻轻擦拭嘴角。
“好了,该出发了。”
一辆马车从公主府后门悄无声息的出发。
翰林院校书郎,还是李昭玉为江璟求来的,没想到才没过多久,她竟然就要为了这么一个九品芝麻官,天还未亮就去点卯。
马车在翰林院侧门停下,天色仍是青灰。
院中已有洒扫的杂役在忙碌,见到他们进来,只略略抬眼便又低下头去。
李昭玉穿过前庭来到直厅,里头已有三五位官员在了,或坐或站,各自整理着今日要用的文书卷册。
她虽从未在朝中于人共事过,但是也知道一些官场上的礼数,不过往日都是他们朝着她毕恭毕敬罢了。
但今日李昭玉毕竟套了给江璟的壳子,难得演出了几分礼貌,她朝众人拱手:“诸位同僚早,在下新授校书郎江璟,今日初来应卯,不知该向哪位大人禀到?”
声音落下,厅里静了一瞬。
一位正翻着旧档的中年编修慢悠悠转过头,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才不紧不慢道:“哦,是状元郎江大人啊,掌院学士还未到衙,你且在此稍候罢。”
说完便又转回身去,再无下文。其余几人更是连头都未抬,仿佛没听见一般。
李昭玉也明白,江璟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寒门,翰林院这些人不是世家子弟便是官场上浸润许久的老油条,哪怕江璟是状元,也难免被踩高捧低。
所以她拿出了这辈子的耐心在厅中等着,但是却迟迟不见人影,于是她只好问道:“今日没有别的大人任职吗?”
“江兄不愧是豫州解元、金科状元,到底还是心高气傲。只是咱们这翰林院不比别处,进来了就得守规矩些。”
李昭玉眼底划过一丝冷芒,但是刹那间消失了,代替的反而是温和的笑。
“不知修撰尊姓大名?”李昭玉带着笑,江璟原本就面容温和,看着就像是极好脾气的人,现在更像是个会任人欺负的老实人。
李昭玉解释道:“毕竟以后都是在一处共事。”
修撰心里不屑的冷笑,果然是豫州来的,浑身一股子洗不净的穷酸气不说,连巴结人都不知带些像样的“心意”来。
不过转念一想,江璟再怎么说都是皇上钦点的状元,伸手不打笑脸人,修撰也不好当面撕破脸,生硬的开口道:“骆天德。”
“骆天德……”李昭玉将这名字在唇齿间缓缓重复了一遍,声调平平,听不出情绪。
骆天德问道:“怎么了?”
李昭玉浅笑:“没事……好……名字……”
那笑意不达眼底,看的骆天德觉得背后阴森森的,打了个寒颤,低头便开始继续整理文书了。
李昭玉便这么干坐着,等着骆天德嘴里的掌院学士。
她倒是要看看,是谁官威如此之大,
待到日头高悬,李昭玉这边甚至连盏茶水都无人来奉。
就在她耐心即将耗尽之际,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李昭玉还以为是那位掌院学士终于姗姗来迟。
但却不想,下一瞬令人发呕的味道扑面而来。
“哗啦!”
只见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杂役,拎着两个泔水桶,站在离李昭玉几丈距离之外,将泔水
尽数泼洒在了还在等候的“江璟”身上。
冰冷的、散发着恶臭的粘腻液体瞬间浸透了单薄的青色官袍,顺着脖颈流下,脸上、头发上也未能幸免,几片烂菜叶子滑稽地挂在她的肩头,刺鼻的气味立刻弥漫开来。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