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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反之日
在安尔玛收到白枝的回信时,白曜宫中正发生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变。
女人们的计谋称不上天衣无缝,她们的处境不比走钢丝更安全。
借助皇帝的恩宠,拉达夫人可以肆无忌惮地与朝臣接触,看似还在充当皇帝陛下的代言人,实则已然暗地倒向皇后一派。皇帝只当她游走于朝臣贵族间攫取利益,享受众人追捧,与以往的每一次聚会游乐并无不同,殊不知妻子与情妇们亦有旁人不知的利益纽带,床褥间的耳鬓厮磨呢哝软语往往也是锋利的剑刃。
除此之外,借着她在贵族社交圈的风头,公主得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与追随者联络。
阿琳娜皇后康复的时机恰到好处,经过皇后一派、皇帝一派与守旧派三方吵得头破血流后,十七部族会议一致通过“告真仪式”的决策,日子定在斋前日。
司涅克帝国是个宗教国家,最高统治者以“风与霜雪之神后裔”的名义统治万里国土。十七部族会议是由最早追随斯诺英雄建国的十七个雪原部落共同组成,经过千年变迁已然成为左右帝国政局的贵族议会,即使是皇帝也无法完全忽视贵族们的诉求与意见。
每年恒夜期的最后一个月内,皇帝会召集会议中十七个贵族家主来到白曜宫中共商国事,包括但不限于边境驻兵、帝国赋税、工程建设等问题。除此之外,他们还需要商议有关于春祭日的朝圣事宜。
而今年的十七部族会议比往常多出了个特殊的议题,就是关于阿琳娜皇后的忠贞。
阿琳娜·司涅克,先皇与先皇后唯一存活的子嗣,曾一度被任命为皇储。多少人以为她会成为司涅克帝国古往今来第一位女皇——独特的“血脉纯粹”信仰不止一次致使司涅克皇室濒临绝嗣,往往幸运存活的公主们亦或是皇后们会在没有合法男性成员的情况下短暂地得到摄政之权,但她们从未真正登基为帝,可惜残酷的事实证明女性仍未得到他的认可,先皇最终还是在遗嘱中决定将皇位传给自己的男性后代,当时仍是公爵的弗拉季斯拉夫·霍德布拉。
今日,这位尊荣的前公主现皇后需要再所有贵族的见证下吞下一颗莹白的告真果,在众人面前宣誓她对丈夫与帝国的忠贞。
身穿华服的祭司高举圣瓶在跪在四角鹅绒垫子上的大肚子女人头上来回转三圈,嘴里念念有词地吟诵着出自《至善教典》的祷告词,随后他拔开塞子,晶莹冰凉的雪水自细长瓶口流淌而出,拉成细而长的银丝钻进女人淡金的发缝,沿着额头与鼻梁的轮廓流到下巴滴落。
她口含果实,略微圆润的口感压在舌下,抬眼直勾勾地与丈夫对视。
而她的丈夫高坐尊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正如他登基那日冷漠地凝视着她戴上属于皇后的冠冕。
厚颜无耻的窃贼总是会日日夜夜惶恐不安,他们恐惧物归原主。
“阿琳娜·司涅克,我以雪主的名义质问你,你可曾背叛婚姻?”帝国的君王厉声质问。
“不曾。”阿琳娜回答得斩钉截铁。
众人屏息凝神,纷纷观望女人的状态。许久过后她依旧跪在原地,脊背挺直,毫无疑问她在告真仪式上存活下来了。
效忠于皇后一派的贵族不约而同地长舒口气,而守旧派们的心中也同样落下一块大石,看来皇后肚子里的孩子依然是储君。
反观身居高位的皇帝及其拥趸都面色难看得如同生吃了一万只苍蝇,尤其是皇帝,他的目光几乎要将阶下地女人身躯撕成碎片。
被目光死死锁住的女人反而笑了起来,唇角往两边翘起,兴许是她眸子里讥讽嘲弄的情绪过于外溢,明明是一个再标准再平常不过的礼节性微笑,弗拉季斯拉夫却出奇地愤怒,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初遇。
高傲的皇储扬起下巴,不屑于施舍与他半分多余的目光:“你的母亲和舅舅机关算尽又能如何,皇帝只会是我,以及我的孩子!滚去你的领地乖巧当你公爵,这个爵位是父皇可怜你的母亲,是我愿意大发慈悲施舍你。你不禁要感谢雪主,还要感谢我。否则我就把你关到惩戒塔去,随便什么罪名,让你一辈子都只能通过钉满铁条的高窗看天空的小角!”
耻辱的噩梦犹在昨日,而面前的已经成为他妻子的女人依然仰着骄傲的头颅,仿佛二十一年前登上皇位的人是她。
仪式还未完全结束,但她已经在贴身侍女希多罗瓦夫人的搀扶下从软垫上站起,主持仪式的“霜华祭师”迈特威欲上前阻止,却被挺着大肚子的女人一把推开。
一粒圆润的果实从她口中吐出,落在掌心,她张开五指挑衅般的紧盯着男人的面容。
顿时一片哗然。
“阿琳娜!你怎敢……”
“闭嘴,弗拉季斯拉夫。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我的贞洁,没有人配质疑我孩子的血统!只要流着我的鲜血,他们就足以高贵!我才是皇储!”阿琳娜厉声打断。
皇帝怒不可遏,高声叫嚷着卫兵将这个藐视皇权、亵渎神明的疯女人下狱。然而大殿内除了或口诛笔伐或呆滞茫然的贵族外,殿外无人响应。
当他意识到情况不对时,沉重的大门缓缓推移,他本该封闭于凛冬神殿的女儿自门后于众目睽睽下坦然自若地登场。
一时间,所有人都懵了。
早在瓦莲京娜公主十岁时皇帝陛下就以传统与奉神为借口将女儿提前两年送到凛冬神殿修习,她已经在皇城的社交圈消失了六年,以至于部分贵族甚至都认不出长大变了模样的她来。
只见她款款走到台阶下,俯身行了个标准的屈膝礼,她没有穿繁复拖地的礼裙,一身剪裁得当的骑马裤装,双臂在身体两侧虚空做了个提裙的动作。
“向您问安,父皇。但愿您还记得您女儿的模样。”
皇帝坐回高位,手紧紧攥着扶手,面上勉强挤出个宽容慈爱的笑容来。倘若不是早就对他的爱护不抱期待,瓦莲京娜兴许还会傻兮兮地认为她是父亲疼爱的孩子吧。
她在心里苦笑,行动上却走到母亲身侧:“倘若论亵渎神明,我倒觉得父皇也不遑多让呢。”
“不要在这里说胡话,瓦莲京娜。我还没计较你擅离神殿的事。”皇帝面色阴翳。
“看来您在皇城呆太久了,以至于都忘了春夜小镇的事啊。”触及皇帝骤然转变的惊恐,瓦莲京娜已经得到了满意的结果,“没关系,我会让他们知道你的所作所为的。您忘掉的事可以去惩戒塔好好想想。”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晰的吗,皇帝明白他的女儿是为她母亲站队而来,她找到了他掩埋起的真相。弗拉季斯拉夫心里啐了一口,他当初就应该在她出生后被侍女抱着送来他怀里时直接摔死!
“卫兵呢!都死光了吗!霍德布拉!”他大声喊着伯爵的姓氏。
依旧久久没有回应,沉默良久的皇后突然开口:“不如我来叫好了,波波夫,进来。”
她朝殿外叫了一声,音量不高,但这座过于宽敞的用作会议厅的大殿内置有扩音装置,刚刚好将她的呼唤传到殿外。闻讯半开的大门彻底推开,豁然开朗,守在门口的两个卫兵已然倒在血泊里,他们是霍德布拉伯爵的亲信。
身材颀长相貌英俊的青年身着盔甲,手里提着血淋淋的球状物体,滴了一路红血,大摇大摆地走进众人视线。
众人定睛一瞧,赫然是本该在惩戒塔中的伊戈尔·波波夫近侍官!
而他手上提着的竟是霍德布拉伯爵的头颅!
在座所有人霎时一声不吭了。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皇帝声音颤抖。
波波夫状似不解:“从门口进来的啊。”
“她现在一定很开心。”费奥多尔的声音突然从传讯魔石的另一端传来,将阿维斯吓了一跳,“我敢保证,她想这么干很久了。”
“呃,是指提着伯爵的脑袋去……耀武扬威?”阿维斯斟酌着找了个她认为妥当的形容词,但说完后又觉得不对。
“是讨赏,就像猎犬为主人叼来野兔。”费奥多尔冷哼一声,他那边传来极度嘈杂混乱的声音,短暂的响亮一阵后迅速地安静下来了,“可惜我被她踢出部族会议许久了,否则还挺想亲眼看看这场面,那些养尊处优的贵族定然吓傻了。”
或许有一部分不会吧,毕竟参加会议的贵族里除了文臣祭司外还有部分是军事贵族呢。阿维斯暗自想,她手里正握着支拦腰折断的箭矢,箭头的那一端还呆在霍德布拉伯爵的胸腔里,肋骨死死卡住,她干脆折了箭尾。
阿维斯说不清她为什么突然非要拿回这支已经飞射出去后的箭矢,霍德布拉伯爵的遗体还在她不远处躺着,肩部以上空空如也。
在铁匠亚历山大的煽动下,维克多军官最终选择了赌一把,为了在军队中爬上更高的位置。伊戈尔·波波夫得以从惩戒塔中离开。
救出了在近卫军中颇有威望的波波夫近侍官,就相当于掌握了一半的近卫军指挥权。正如他们所料,有相当一部分的士兵仍愿意追随他,于是他们得到了与掌管宫殿卫兵调遣的霍德布拉伯爵对抗的资本。
戏剧家往往畅想宫廷斗争的勾心斗角深谋远虑,她们也的确蓄谋已久,计划的被迫提前确实为一切增加了难度。但现实的斗争往往更倾向于字面意识,掌握武装力量是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阿维斯跟着伊戈尔·波波夫与一众愿意追随他的士兵杀进皇宫。因为毫无征兆,他们将卫兵杀得猝不及防,很快就先一步找到了想通风报信的霍德布拉伯爵。
波波夫让她去高处,找个视野好的地方,给伯爵大人来上一箭,让她看看她的技艺是否生疏。
阿维斯照办了。
事实证明她在箭术上的天赋确实卓越,即使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练习了,但准头依旧不差。
拒绝和安尔玛暂避风头的摩达尼亚紧紧护了她一路,高大的随从尚且年轻,依旧使着不趁手的长剑,鲜血贱上脸颊依旧英勇无畏。他担忧地注视着握着箭尾发愣的阿维斯,以为她被近侍官的要求吓坏了。
殊不知阿维斯却在想,这不是她第一次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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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写这种场面……
到底在写啥啊这是(嫌弃)
补1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