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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柳絮说好了不要裴放做的,架不住那人态度好,赏了个面子接过碗筷。
味道说不上差,和府里的厨子不相上下。一碗面下肚,身上也泛起暖意。
院子里的吵闹声消了下去,柳絮动身,裴放也跟着走了出去。
刚从灶房出来,走到院子里,梁休见了柳絮,好似见到了救星,“公子,终于找到你了!”
柳絮问:“什么事?”
梁休咽了咽口水,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原是府中的男宠又闹了起来,一人丢了一副耳坠子,在另一人的柜子里找到了,吵着要柳絮主持公道。
裴放在一旁悠悠道:“京中那些妻妾成群的老爷们,后宅也是这般热闹。”
柳絮看了他一眼。
裴放又道:“热闹些多好。”
“你喜欢热闹,不如送他们去裴府也热闹热闹?”
裴放笑道:“那就不必了,我这人专情,消受不了这么多。”
这边裴放和柳絮还在呛声,那边男宠们见到柳絮,如同见了生肉的饿狼,一人拉着柳絮的袖子,哭哭啼啼道:“兰公子,阿花冤枉我。”
另一人大声道:“你是恶人先告状!我冤枉你?”他可怜兮兮地对柳絮道,“兰公子,分明是他诬陷我!”
“兰公子,我可看见了,是阿言偷偷拿去塞到阿花柜子里的,可他们都不听我的。”
阿言道:“你胡说!”
场面乱成了一锅粥,柳絮置于人群中心,被推来倒去的,梁休护着柳絮,还挨了几爪子。
柳絮早先就想把他们送走了,碍于沈元望的面子,一直也没有合适的机会。他喜欢男子不假,但……也不是这样的。
——还让裴放看了笑话。
裴放隔岸观火,觉得主持公道的当家人是柳絮,这场面怎么看怎么有趣,由是柳絮被簇拥着一点一点挪到裴放身边,他也没有让开身。
“好了!你们都别吵了!”柳絮呵道。
他长相柔美,性子却差得很,可也只有冷言冷语和人叫板时才最气人,此时抬高了声音,反而没什么威慑力。
裴放站的离柳絮很近,这样一看,倒是蛮可爱的。
自然,也无人理会他这句。
四人扭打在一起,谁抬脚踹了谁的屁股,谁手上的链子勾住了谁的头发,动作快得很,根本看不清。
梁休张开手臂,脸上都挂了彩,“各位,各位当心伤到公子!”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所有人都定在了原地。
裴放脸颊上慢慢浮现出一道红红的掌印,他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又看了看柳絮。
柳絮秀眉一拧,连忙贴了上去,关切道:“裴大人,你没事吧?”
裴放眨眨眼,这道耳光不是柳絮趁乱打的吗?
不等裴放回答,柳絮悍然挡在裴放身前,把难舍难分的四人往外推了推,怒道:“方才是谁?自己站出来。”
四下鸦雀无声,各自张望。他们是打得厉害,但毕竟柳絮还在,自然不可能肆无忌惮地扯头花,万一伤到了他怎么办?也只敢“不小心”地挠梁休几下。
但是……谁这么大胆,这么不小心,居然给了另外一位大人一耳光?
柳絮的目光在几人身上逡巡一圈,语气又沉了几分,“没有人敢承认?”
“公子,不是我啊。”阿言出声道,另外几人也纷纷开口。
“我没打到这位大人。”
“我也没有,我一双手都揪着阿花的领子。”
“……”
柳絮满怀歉意对裴放道:“裴大人,是我管教无方,府中的人冲撞了大人。你说如何处置,我绝不包庇。”
目光避开了裴放。
裴放道:“胆子愈发大了,主意都打到我身上来了。”
“我向裴大人赔个不是。”柳絮道,“保证绝无下次。”
裴放思考了一会儿,冲柳絮一笑,“那就把他们全打发走,免得下回我来质子府,看得心烦。”
柳絮颔首,对梁休道:“按裴大人说的去做,取些银钱给他们。”
“公子明鉴啊,我碰都没碰到过这位大人!”
“公子,我也是无辜的!”
“……”
几人还欲说什么,裴放走上前,“有什么冤屈,几位直接和我说?”
柳絮真担心裴放对他们做什么,赶忙拦住他,一边道:“都开恩让你们从哪来回哪去了,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惹裴大人不高兴吗?”
裴放身量高大,习武的原因,周身杀气腾腾的,吓得四人齐齐噤了声,讪讪地随梁休领了银两。
方才的闹剧吸引了府中其他下人,柳絮带着裴放回到前厅,悉心给他脸颊上药。
“借刀杀人。”裴放一手撑着下巴,望着柳絮,“我这把刀可还好用?”
“我……镇不住他们,所以想到了这出,想让他们安生些。”柳絮小心地将草药敷上去,“都红了,我下手太重,疼不疼?”
裴放道:“疼啊。”
之前裴放犯贱的时候,柳絮就想扇他耳光了,若是当时扇到也就算了,可现在是他利用了裴放,怎么说也没理。
柳絮硬着头皮道:“那你还回来。”
“还什么?”
“巴掌。”
裴放一愣,旋即笑了,“我可舍不得弄坏你这张脸。”
柳絮道:“那你想怎样?”
“我又没说非要找你算账。”
柳絮沉默了一会儿,没有代价就是最大的代价。
裴放问道:“你良心不安?”
柳絮点点头。
裴放笑道:“那便替我捶捶肩。”
柳絮照做,在这上面他还算是有造诣。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裴放,裴放生得剑眉星目,放松下来时,眉间倒是有那么几分不显山不露水的儒雅,不过转瞬即逝。
柳絮开口道:“我本来只想让他们安生些,没想赶他们走。”
裴放别过头看他。
“他们都是太子送来的人,他要是计较起来,会不会连累了你?”
裴放道:“你这是在担心我?”
柳絮敷衍地“嗯”了一声。
“不会。”裴放道,“只是遣散了你府里的四个不听话的男宠,太子犯得着怪罪我吗?”
“你背靠瑞王,也没关系吗?”
裴放了然,原是担心太子对他恨屋及乌、借着和瑞王的关系怪罪于他。
“整个鹊京,也没几人将我归于瑞王党。”裴放笑道,“他们兄弟之间的斗争,我可不想掺和。”
柳絮心中估量着裴放话语中的真假,说来也是,他若真的担心被沈元望记恨,便不会做主遣散了男宠。
莫非真如裴放所言,他不是瑞王党?或者说,他想在太子和瑞王之间独善其身?
柳絮细细回忆和裴放相处的点滴,这人行事随意,全凭心情。有心在京中搅弄风云的话,在质子的人选上下功夫不是更好?
可他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让柳絮顶了兰绪明的身份,并不在意此举能不能给裴氏带来好处。
“为何?”柳絮也不知哪里来的探究欲,问道,“若是赌对了,不是一桩很好的买卖?”
“这便是你的打算?”裴放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赌错了呢?”
柳絮不语。
守卫进来传报,部署已经完成。裴放起身,低声对柳絮道:“那晚我对你的话说重了。如果你心意已决,我不会利用你的‘秘密’干扰你的选择。”
言毕,裴放携剑出门,传令的守卫这才发现裴放脸颊贴的草药,疑惑地多看了几眼,裴放长腿一抬,踹到他的膝窝,“看什么看?”
柳絮目送裴放离开,只是让梁休将桌上的草药收拾了去。
正如裴放所言,遣散男宠的事情传到沈元望耳中,沈元望一笑置之,对柳絮道:“看来人多了,争风吃醋也不好,反倒一个也不体贴了。”
柳絮主动敬了茶,道:“总得是情投意合的才行,只是辜负了太子殿下的一片心意,殿下莫要嫌我事多。”
沈元望笑道:“怎么会呢?”
柳絮心里清楚,沈元望不过是借这四个男宠探一探柳絮的诚意,假如有那么一两个入了柳絮的眼,长久留在质子府,做一个眼线,也不错。
若是留不长,也不碍事。柳絮听话就够了。
*
敬德十八年,冬。
初雪洋洋洒洒,铺满了整个鹊京。
国子监的学生来自五湖四海,年关将至,结课后便放了假。质子府的奴仆也放了假,内侍们得了赏钱,说了几句吉祥话,收拾包袱回家过年。
皇室的祭祀活动集中在年头年尾,柳絮的身份是别国的质子,没什么需要他出席的场合,只在年初一召他入宫参加宫宴。
梁休留在府中过年,有个活人陪着,也不算清冷。府中炭火燃得旺,柳絮过了个暖冬,养出一身懒骨,有时为了多睡会儿略去一餐,梁休蹑手蹑脚地来他床头探了好几次鼻息。
“我不会死的。”柳絮翻了个身,瓮声瓮气道,“红包放在案头的小匣子里,你自己出去玩吧。”
“公子,你睡了一整日了,再这样下去可不成。明天要不要去街上逛逛?明天有庙会。”
柳絮:“……”
梁休探头探脑地凑近看了看,原是又睡着了。
自然,后来柳絮还是去了庙会的。各处张灯结彩,游人如织,太子瑞王这些时日忙得脚不沾地,他倒是从中喘了口气。
雪断断续续下到开春,微风中带着些许暖意,城外的灯笼被人取了下来,挂上了旌旗。
恭迎谢麟谢将军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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