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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章
唐書衍的指尖猛地抖了一下,资料差点从手里滑出去,他下意识伸手按了按口袋里的橡皮,指尖触到那点橙黄色的硬壳,才想起刚才开门时橡皮露了出来——秦槐序肯定看见了,却没提,连提醒都带着分寸。可这份细心,却让他觉得恐慌,像有什么东西要撞破他拼命守着的壳。
于衡的话突然钻进脑子里:“他记你吃炒粉要双倍豆芽,记你怕烫,连我怕酸都记着——这心思是绕着你转的,不是绕着我。”
唐書衍蜷起膝盖,把脸埋进臂弯里。掌心的旧疤隐隐发疼,是三年前攥美工刀时留下的,现在摸起来还能感觉到凹凸的痕迹。他想起那个男人的威胁,想起那些邻居异样的眼光,想起自己躲在消防通道里,后背抵着冰冷的水泥墙,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的样子——他这样浑身是疤、满是阴影的人,怎么配得上秦槐序这样干净温暖的存在?
刚才在门口,他其实瞥见了秦槐序手里的便利店纸袋,袋口露着的柠檬糖盒很显眼,肯定是特意买给他的。可他却像被烫到似的关了门——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接下那份好;怕自己贪心起来,把这份温柔当成救命稻草,最后却因为“配不上”被丢下,摔得比三年前更惨。毕竟秦槐序是那样好的人,值得干净的、没有过去阴影的人陪在身边,而不是他这样连走夜路都要攥紧衣角、连橡皮露出来都没勇气整理的胆小鬼。
唐書衍慢慢起身,把教资资料放在茶几最角落,用一本厚重的旧相册压着,像是要把秦槐序的字迹藏进阴影里。他伸手按了按口袋里的橡皮,确认不会掉后,才走到阳台,掀开窗帘一角往旁边看去——秦槐序家的灯已经亮了,暖黄的光从窗户里透出来,却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盯着那点光看了会儿,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似的,赶紧缩回手,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连一点月光都不肯漏进来。
客厅里的小夜灯亮着,暖黄的光落在秦槐序上次送的润喉糖上——薄荷味的,他一直揣在口袋里,却没敢多吃。唐書衍走过去,把糖盒塞进抽屉最深处,又把抽屉锁上,钥匙扔进笔筒里。做完这一切,他才靠着沙发滑坐下来,黑暗里,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又快又乱,像在逃避什么。他不是不知道秦槐序可能喜欢自己,于衡的话像面镜子,照出了他不敢承认的心思,可心底的自卑和创伤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他连伸手碰一碰光的勇气都没有。
秦槐序回到家后,把便利店纸袋放在玄关柜上。他拆开袋口,看着里面的柠檬糖和便签本,指尖反复蹭过糖盒的磨砂外壳,心里还在自我安慰:或许是唐書衍太累了,没力气开门;或许是刚才递资料时太匆忙,他没注意到自己手里的东西。
夜里他翻来覆去没睡好,凌晨醒时,手还下意识往枕头边摸——想确认纸袋还在不在,摸到空落落的床单时才反应过来,东西还在玄关。他坐起身,看着窗外的月光,忽然想起下午在图书馆,唐書衍趴在桌上问他案例时,眼底的光软得像化开的糖;想起昨天傍晚,唐書衍主动说“下次一起买烤红薯”时,耳尖红得像染了晚霞,连攥着银杏叶的手指都轻轻蜷着,带着点雀跃的紧张。
这份期待,在第二天早上被彻底浇凉。秦槐序七点就把柠檬糖、便签本和温好的牛奶放在了唐書衍家门口的收发柜里,还写了张便签:“牛奶热过了,糖是你说的清爽味,便签本记错题方便。”他在自家门口等了二十分钟,偶尔从猫眼往对面望——唐書衍家的门终于开了,对方低着头快步走出去,连收发柜都没看一眼,直到身影消失在楼道拐角,收发柜的门都没被打开过。
他捏着冰凉的柜把手,忽然明白过来:唐書衍不是累了,也不是没看见,是刻意避开了。那个昨天还会主动提“一起买烤红薯”的人,今天连他送的东西都不肯碰,像在对门的距离间划了一道看不见的线,把所有温柔都挡在了外面。他慢慢握紧拳头,心里那点自我安慰的期待,像被风吹灭的灯,彻底暗了下去——他知道,唐書衍又缩回那个坚硬的壳里了,就像三年前在消防通道里那样,用逃避和疏远,把自己保护起来,也把他推得远远的。
秦槐序把收发柜的门轻轻推回原位,指尖还残留着金属柜壁的冰凉。他转身往自家走,刚掏出钥匙,就瞥见唐書衍家门口的地垫上,沾着片干枯的银杏叶——是上周两人在小区捡的,当时唐書衍还捏着叶子说“纹路像手掌”,现在却被踩得卷了边,像被遗弃的心事。他弯腰捡起叶子,指尖拂过叶面的褶皱,忽然想起唐書衍昨天在图书馆,把这片叶子夹进教资资料时的小心翼翼,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下。
回到家,他把柠檬糖和便签本放进玄关柜的抽屉里,特意放在最上层——这样下次想起时,能第一时间拿出来。糖盒上的银杏叶图案,在抽屉的阴影里泛着浅淡的光,像藏着没说出口的话。他走到阳台,掀开窗帘一角往旁看,唐書衍家的灯已经亮了,客厅的光透过窗帘缝,隐约能看到一个蜷缩在沙发上的影子,大概是在整理教资资料。秦槐序没多停留,只是把阳台的灯调亮了些——他记得唐書衍怕黑,楼道的声控灯有时会失灵,亮着的阳台灯能稍微照到对面门口,让他回来时能少点慌。
接下来的几天,秦槐序彻底放缓了脚步。不再刻意等唐書衍一起出门,只是在托辅结束的时间,从猫眼往对面望一眼,确认唐書衍安全回来,就默默关掉客厅的灯;路过便利店时,还是会下意识看柠檬糖的货架,却不再买,只在唐書衍的收发柜里放袋咸口饼干——知道他辅导学生容易饿,且饼干不像糖那样显眼,不会让他觉得有负担。
唐書衍也确实在刻意避开。每天早上提前十分钟出门,绕路走另一个单元门;托辅结束后,会在楼下等十分钟,确认秦槐序没出来,才快步上楼;收发柜里的饼干,他会拿走,却从不在秦槐序面前提,只在第二天把空袋子悄悄扔进楼下的垃圾桶,像在掩饰什么。
直到周三傍晚,托辅结束时突然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唐書衍站在托辅机构门口,攥着背包带的指尖泛白——早上出门太急,忘了带伞。他望着雨幕里模糊的路灯,犹豫了半天,还是咬咬牙冲进雨里,刚跑两步,后背就被雨水打湿,冷得他打了个寒颤。
回到小区楼下时,他的头发和外套都湿透了,贴在身上难受得很。他站在单元楼门口,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正想掏钥匙,却瞥见收发柜的门虚掩着。走近一看,里面放着把黑色的伞,伞柄上还挂着张便签,是秦槐序的字迹:“刚从阳台看见你没带伞,伞你先用,不用急着还。”便签右下角,画了个小小的伞图案,和教资资料上的猫脸一样,软乎乎的。
唐書衍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伞柄,还是温的——显然是秦槐序刚放进来没多久。他攥着伞柄,指节泛白,心里像被雨水泡过似的,又酸又胀。他想把伞放回去,说“不用”,可指尖却像被粘住似的,挪不开。雨还在下,砸在地面的水洼里,溅起细小的水花,像他此刻乱哄哄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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