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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庙藏稚童
“就在这头黯兽刚刚盘踞的位置正下方……”
“这里的神庙有地下室吗?”
两个陌生来客当然不知道黄金岛神庙的构造,只能仔细观察坍塌的建筑。有塞缪尔在的好处是,他的神力可以在任何时候都起到作用,比如现在。
他用神力将断壁残垣都搬走,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地面。等搬到最后,一块石板突兀的嵌进了地面,进入二人的视野。
苏安和塞缪尔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将那块沉重的石板移开。
石板下并非实地,而是一个粗糙的、由碎石和木头勉强支撑起来地地窖入口。
一股混合着霉味和淡淡酸腐气的气息扑面而来。地窖很小,很矮,几乎无法站直身。
在塞缪尔周身神光的照耀下,他们看到了一个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
那是一个小男孩,约莫八九岁大小,身上脏兮兮的破衣服几乎看不出原色。他瘦得可怕,嶙峋的肋骨清晰可见,脸颊深深凹陷下去,显得眼睛格外得大,里面充满了恐惧、麻木,还有一丝看到光亮后的茫然。
在他干裂的小手边,放着几颗已经干瘪发皱、颜色暗淡的橙色小果子。苏安知道,那应该是和绵绵果同样作用的灯笼果。
这个和西里尔一般大小的孩子,就是靠着这几颗皱巴巴的果子,躲在最危险的黯兽身下,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窖里,不知熬过了多少天。
苏安的心顿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一阵剧烈的抽痛。她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柔和:“孩子,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瑟缩了一下,大眼睛警惕地看着他们,尤其是散发着白光的塞缪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几乎听不见的、沙哑的声音嗫嚅道:“……欧文。”
欧文?
苏安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但又想不起何时听过,黄金岛只有索菲亚和亨利逃了出去,她便问道:“你认识索菲亚和亨利吗?他们也是我的朋友。”
不知哪个字触动到了他,小男孩那双麻木的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眼泪顺着脏兮兮的脸颊滑落,冲出一道道痕迹。
他哭泣了许久,久到没有力气说话,直到苏安递给他一颗新鲜的绵绵果,他才恢复了些许。
“他们……应该是我的爸爸妈妈。”欧文声音里还透露着虚弱,他努力说清每个字眼:“岛上有和他们同名的人,但只有他们是夫妻。”
苏安心里顿时涌上巨大的悲恸,她知道索菲亚和亨利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但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孩子居然在黯兽的包围下坚韧的活了下来!
如果今天她没有来,仅剩下那几颗果子,欧文又能坚持几天呢?倘若索菲亚和亨利知道这件事,又该如何自责。
“没事了欧文,”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柔和可亲:“我是替你的爸爸妈妈前来救你的,我们已经杀死了全部的黯兽,现在很安全,跟我走好吗?”
欧文悲伤的小脸茫然无措:“我们要离开黄金岛吗?”
“对呀,这里已经不适合居住了,但是有爸爸妈妈陪着你,哪里都是家,对不对?”
“好。”欧文迟钝的点点头,有些依赖地靠近了苏安。
他有些畏惧浑身发光的塞缪尔,这可能源于他长久被黯兽围困而产生了心理问题,令他害怕这些超自然现象。
苏安将他抱起来,看了一眼塞缪尔,说:“我们得先回去,将这孩子送到他父母身边,顺便回去补充一些生活用品。”
塞缪尔沉默的执行着她的命令,回程时的小船驶的更加飞快。
大约只用了半天不到的时间,三人就回到了绵绵岛附近。如今岛上组织了巡逻队,他们的船只刚刚靠近,就立马有巡逻队成员眼尖的发现,并飞快的通知给了几位副岛主。
于是等苏安抱着欧文下船时,就发现自己莫名受到了接船待遇。就差夹道欢迎再找几个孩子送花了。
苏安:“……”
她的岛民有时候太有仪式感了。
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目标人物有时也会跟着出现,苏安只粗粗扫了一眼,就立马发现了亨利,他正站在人群的后方,表情有些惊疑。
她拍了拍欧文的背,这孩子正把头扎在她怀里瑟瑟发抖。苏安记得亨利和索菲亚都曾夸赞过自己的儿子调皮伶俐,再看到这样的欧文,总是叫人感到心酸。
“欧文,我看到你爸爸了,我们去找他好不好?”
岛民们都很有眼色,见这个状况都没有来打扰苏安,一个劲儿涌向了塞缪尔:“大人,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也是附近岛屿逃难出来的吗?”
“天呐,真是可怜的孩子,我一定要给他多分一些肉菜和肉粥!”一位负责分餐的大姐想到了自己的孩子,顿时心疼起来。
“该死的黯兽!这些见鬼的东西!”也有人狠狠咒骂。
塞缪尔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等嘈杂声渐渐消失后,他才说:“这是我和苏安在黄金岛解救出来的幸存者,他叫欧文。”
亨利的眼睛顿时红了,向来处变不惊的他一个踉跄,跌跌撞撞的冲过来:“欧文,是我的欧文吗?”
他扑上前,想去看看男孩的脸,又胆怯似的,最后抓紧了苏安的手臂:“苏安,他……”
“他吃了很多的苦,现在有些害怕。”苏安安抚的拍着欧文的脊背,扬起声音喊道:“大家先散开各自工作吧,之后再和欧文好好认识一下!”
人群瞬间四散开来,欧文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抬起头来看了亨利一眼,在看清他的那一刻,这个一直不敢大声说话和哭泣的孩子,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爸爸!真的是你!”
“欧文!我的孩子!”他从苏安的怀里接过孩子,紧紧拥抱着。
痛心与懊恼同时冲击着亨利的心脏,他无法想象他的孩子独自一人如何在黯兽的攻击中胆战心惊的生存下来。
他只能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痛恨自己犹如懦夫一般只顾自己逃亡。
很快,被热心群众提醒的索菲亚也一路大哭着跑来。她从来平淡死寂的脸上遍布泪水,她小心翼翼的握住儿子伤痕累累的手:“欧文,欧文,告诉妈妈,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痛苦的揪着自己的头发,崩溃大哭:“我亲眼看到黯兽掀翻了神庙,人们在它口中尖叫,可最后只有鲜血和碎肉从它的嘴角掉落了……我以为你也在里面,欧文,那天你正好在神殿,我记得。”
重新回到父母身边,欧文小小的身躯里又多了无穷的力量,他努力大声的说:“那天我听岛主叔叔安排,到神殿的地窖去取灯笼果。黯兽来的时候我正在地窖里,是岛主叔叔死死挡在地窖入口前,还弄倒了墙壁掩护我的位置。”
说起那段回忆,只有数不清的沉重与痛苦。现在绵绵岛上这么多人逃难而来,可唯有黄金岛的岛民没能逃出生天,他们不仅丢失了家园,也丢失了自己的性命。
苏安不忍再看,拉着塞缪尔无声离去了。
她有些心不在焉,拉着塞缪尔袖子的那只手久久没有松开。
或许是那颗共同属于他们的心脏在作祟,塞缪尔清晰的感知到了苏安的难过,那是由浓浓的思念汇集而成的难过。
想了想,他学着苏安方才安慰欧文的样子,很轻的拥抱了她一下,并拍了拍她的背。
苏安瞬间愣住了:“你干嘛?”
“希望能安慰到你。”塞缪尔歉意的看着她:“这个世界需要你,但也因此叫你与亲友分离,关于这一点,无论是我还是圣克莱尔,我们始终十分抱歉。”
“嗨,”苏安故作大方的甩甩手:“这不都是约好的嘛,我就是有些后悔,早知道我就和我爸妈好好告别一下。”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找不到我,着不着急。”她强撑着想要表现正常,语句还是不自觉的低沉下来。
看到欧文与父母团圆的景象,她情不自禁的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她深刻记着索菲亚与亨利那悲恸的模样,记着他们对一切都淡漠的仿佛没有情感的眼睛。
她的父母此刻是否也在伤心呢?
苏安只是没有想到塞缪尔会注意到她的情绪,并清楚她的情绪是因何而来,她扯了扯嘴角:“还是谢谢你的关心。”
她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这件事,过去的几个月她都是这样来缓解心情的。只有不去多想,她才能好好活在当下。
“也不知道西里尔他们的教室准备的怎么样了,正好我们也回来了,不如先给他们上一课?欧文和他们年纪差不多,可以让欧文也一起来,这样他们很快就能熟悉起来。”
“有这些孩子带着,相信欧文很快就能重新振作起来。”
她想起西里尔又忍不住叹气:“你不知道,我看到欧文只能吃果子的时候,就想到了西里尔。如果没有我,或许西里尔就是现在的欧文,等那些果子都吃光了,无望的等死。”
“可他们明明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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