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神祇晏雪辰

　　“晚安，雪辰。”知雪闭上眼睛，低声说道。
　　晏雪辰轻轻“嗯”了一声，他犹豫了一会，缓慢地靠向知雪。
　　知雪侧过头，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看到了晏雪辰紧闭的双眼和寻求慰藉的姿态。
　　他侧身伸出手臂，温柔地将晏雪辰圈进怀里。
　　“睡吧，”知雪的下巴抵在晏雪辰柔软的银色发丝上，轻轻拍着他的背，“什么都别想。”
　　晏雪辰在知雪的怀中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
　　他调整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将脸颊贴在他温暖的胸膛上，安心地沉沉睡去。
　　知雪收紧了手臂，将他紧紧地拥在怀中，然后也缓缓闭上了眼睛，沉入了静谧的夜色之中。
　　翌日清晨，一缕柔和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卧室中。
　　晏雪辰醒来时，头痛已经减轻了许多，身体虽然还有些虚软，但高烧带来的灼热感已经彻底退去。他睁开眼，看到身边安静熟睡的人。
　　他手指轻轻贴上他柔软的双唇，感受着温热和细微的呼吸，脸上瞬间晕开一抹绯红，心跳再次失控。
　　看到知雪似被惊动，长睫轻颤，他赶忙缩回手。
　　知雪缓缓张开眼眸，“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见他红着脸颊，他将手背贴上他的额头，感受到正常的温度，才松了一口气。
　　“应该是退烧了，先别急着起来，我去拿体温计来，你再量一下。”他起身去客厅拿来体温计。
　　晏雪辰接过体温计含入口中，目光追随着知雪走出房间。
　　知雪走进卫生间，轻轻带上门。狭小的空间隔绝了外界，他双手撑着洗手台，垂下头，闭上了眼睛，无声地叹了口气。片刻后，他快速完成了洗漱，回到房间，体温计恰好“嘀”的响起。
　　知雪从他口中取过体温计看了一眼，“三十六度八，退烧了。”
　　“今天要请天假休息一下么？”他望着晏雪轻声问道。
　　“不用了，我没事了。”他掀开被子，双手撑着坐到床沿，微微喘息。
　　“真的没事？”
　　“嗯。”他抬头对他笑了笑，“真的。”
　　他从衣柜里拿出一叠他的衣服递给他，“嗯，你的衣服昨晚我洗过烘干了，你先洗个澡，我去做早餐。”
　　“……谢谢。”晏雪辰接过衣服，径直进了浴室。
　　知雪也跟着走出了房间，听着浴室里传来的哗哗水声，知雪脚步顿了一下，走进了厨房。
　　晏雪辰洗完澡出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两个透明的玻璃碗里盛着颜色鲜亮的水果沙拉，切块的草莓、蓝莓点缀在酸奶和燕麦间，旁边还有两杯鲜榨橙汁。
　　晏雪辰在知雪对面坐下，看着他。
　　“知雪……关于昨晚……”
　　“雪辰，你现在清醒了，可以重新选择。”知雪低垂眼帘，轻声打断了他的话。
　　晏雪辰怔了怔，没有再说话，低头吃着早餐。
　　“你慢慢吃。我去换衣服。”知雪先吃完，他将碗拿进厨房，水龙头响起轻微的水声。
　　待晏雪辰吃完洗好碗，知雪已经穿戴整齐，简单的衬衫长裤，衬得他身形挺拔清隽。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上班的人流从他们身边匆匆而过。
　　他们并肩走着，晏雪辰脚步还有些虚浮，走得不快，知雪刻意放慢了步伐。
　　踏入设计室，林林已经在工位上。“早啊两位！哎？辰辰你脸色还是不太好啊。是不是病了。”
　　晏雪辰勉强扯出笑容，“我没事。”他快步走到自己工位坐下，打开电脑。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按下开机键。
　　屏幕亮起的瞬间，一连串密集的提示占满了通知栏。未接来电的数字触目惊心，全部来自叶无忧。下面紧跟着一长排未读消息，最顶端的几条预览就足以让他呼吸一窒。
　　雪辰，接电话。
　　我们谈谈，求你了。
　　今晚回家，好吗？我在你家里等你！我们必须谈清楚。
　　别躲着我，雪辰。
　　他盯着屏幕好一会儿，按下了锁屏键。
　　他侧首望向知雪，他正对着电脑专注于设计。
　　上午在沉默中度过。午餐时，林林再次提议一起吃。晏雪辰本想拒绝，知雪起身淡淡说道：“走吧。”于是又变成了五人同行。饭桌上，林林和猫猫插科打诨，艳艳偶尔毒舌，知雪安静用餐，偶尔应和一句。晏雪辰则味同嚼蜡，几乎没怎么动筷子，他的思绪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晚上那个必须回去面对的家，和那个等他谈清楚的叶无忧。
　　他几次偷偷看向知雪，知雪却很少与他对视。即使目光偶尔相遇，那眼神也是平静的，看不出失望，也看不出期待。
　　下午的时间也在安静中缓慢流逝。手机屏幕偶尔会亮起，是叶无忧发来的新消息，他没有点开。
　　快下班时，叶无忧的电话打了进来。他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手忙脚乱地抓起手机，快步走出了设计室。
　　“雪辰，晚上回家，我在你家等你。我们好好谈清楚。”
　　“……好。”晏雪辰听见自己的声音无力地回答。
　　他回到设计室时，里面只剩下知雪一人，听到他进来的声音，知雪抬起头。
　　“要走了？”他语气平静地问道。
　　“……嗯。”晏雪辰低着头收拾东西，“晚上……有点事。”
　　“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嗯。”他在原地站了几秒，深吸一口气，才背上包走出了设计室。
　　回家的路上，他尽可能地放慢速度，可最终他还是打开了家门。
　　晏父晏母坐在沙发上，面色铁青，叶无忧坐在晏母一侧的扶手椅上，眼睛红肿，显然哭了很久。
　　看到面色苍白的晏雪辰进门，晏母急切地站了起来。
　　“你这孩子，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晏母快步上前，拉住他的胳膊，“是不是生病了？”她伸手摸了下他额头，“头这么热，发烧了啊。”
　　父亲看着他，皱了皱眉。叶无忧也有些担忧地看向他。
　　晏雪辰轻轻挣开母亲的手，“妈，我没事，着凉而已，最多有点低烧。”他看向客厅里的另外两人，“爸，……无忧。”
　　他换了鞋，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沙发前坐下。
　　母亲坐到他身边，说道：“无忧下午来，说你们闹别扭了，……你向来都懂事，怎么说了这么糊涂的话！”
　　父亲沉声道：“雪辰，无忧把你们吃饭时说的话，大致跟我们讲了。她说你喜欢上了新同事。你这新同事应该才认识了没几天吧，你要为了这认识了没几天的人而抛弃和无忧六年的感情？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叔叔，让我再问一下他。”叶无忧的声音沙哑地响起，她看向晏雪辰，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雪辰……你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或者那天你其实有点不舒服，感冒发烧了，脑子不清楚，你说的那些话……是不是……连你自己都没想明白？”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晏雪辰感到一阵眩晕。
　　他知道，如果他现在顺势点头，承认是病中糊涂，就能暂时平息这场风波。父母会松一口气，叶无忧会原谅他。
　　可是……昨夜温暖的怀抱，还有自己那颗在见到知雪时不受控制狂跳的心……这些无比真实的感受，能当作一场病抹去吗？
　　“我……我是生病了。昨晚……发高烧，在同事家休息的。”他用尽力气，继续说了下去，“但是……那天在餐厅跟你说的话……不是因为我生病才说的胡话。”他看向叶无忧，“我对他的感觉，是真的。跟生病……没有关系。甚至……甚至因为生病，在他那里……我才更清楚地知道，我……”
　　“对不起，无忧。”
　　父亲猛地站起来，指着他厉声斥责道：“你！你为了一个刚认识几天的人，就要抛弃无忧？！你还有没有良心？！有没有责任心？！”
　　“老晏！”晏母连忙起身拉住丈夫的胳膊，又急又忧地看着儿子，“雪辰，你这孩子！你和无忧这么多年……”
　　“爸，妈，对不起。但我没办法……我现在心里只有他。”
　　晏父气得手抖，“那你们这六年算什么？！你早干什么去了？非要等到谈婚论嫁了才来这么一出！”
　　叶无忧紧盯着晏雪辰问道：“雪辰，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确定要为了那个……你只认识了几天的人，放弃我们六年的感情吗？”
　　他迎上叶无忧的视线，轻轻吐出一个字，“是。”
　　她泪水止不住地滑落，慢慢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包，“叔叔，阿姨，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谢谢你们这些年对我的照顾。我……我先走了。”
　　“无忧！”晏母赶忙上前拉住她。
　　“阿姨，让我走吧。”她最后看了一眼晏雪辰，挣脱晏母的手，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轻轻关上，客厅里陷入一片死寂。晏父颓然坐回沙发。
　　“无忧这孩子这么好……造孽啊……”晏母摇着头也坐回了沙发上。
　　她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终于妥协，“唉！雪辰啊，你既然铁了心……那跟妈说说，你那新同事，她是做什么的？家是哪里的？人怎么样？”
　　晏雪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他……人很好。”
　　“昨晚我发烧，就是他……照顾的我。”
　　晏母和晏父交换了一个眼神。晏母叹了口气，“能照顾人……也算是个优点。那你……什么时候带她回来给我们看看？”
　　晏父也沉声道：“既然你为了她，连无忧都不要了，总得让我们见见她，看看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能让你这么不顾一切。”
　　客厅里一片死寂，父母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等待他的回答。
　　他沉默了很久，最终低声说道：“爸，妈……他是……男的。”
　　“啊？你说你喜欢上了一个……男的？”
　　“……是。”
　　一声巨响，晏父的拳头重重砸在茶几上，“混账东西！”他怒不可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东西？！你喜欢男人？！你……你是不是疯了？！”
　　“老晏！”晏母喝止了丈夫，她看着儿子，“雪辰，你是不是真的想清楚了？你以后要面对多少指指点点，多少压力？而且你以后没有孩子，老了要怎么办！”
　　“妈，我不能为了有个孩子，而去和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结婚！”
　　晏父重重拍了下茶几，“为什么不能！感情能当饭吃？能给你养老送终？感情总有一天会变淡！你看看我和你妈，当年有什么轰轰烈烈的感情？还不是媒人介绍，觉得条件合适就结了婚！这几十年，不也这么过来了？两个人一起生活，重要的是互相适合，互相忍让，有责任感！”
　　晏母瞥了晏父一眼，对晏雪辰说道：“雪辰，你听妈妈说。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感情的事，妈懂。”
　　“可是儿子，你想想，你对无忧六年的感情说没就没了，对一个才认识了几天的男人，说有感情就有感情了，这不是感情，是喜新厌旧！”
　　“儿子，你今天能为了他，把在一起六年的无忧抛在脑后，那如果过了几年，你再遇到一个更让你动心的人呢？你是不是又要像今天抛弃无忧一样，去抛弃他？”
　　“到时候你又怎么对得起这个男孩子？感情不是儿戏啊！雪辰，你不能凭着今天心跳快一点，明天感觉淡一点，就去决定一个人的去留，决定你自己的一辈子！你这样反反复复，伤人伤己，最后谁都会被你伤透，你自己也落不着好！”
　　“妈是怕你……走错路，还不自知啊。”
　　晏雪辰心里一阵颤抖。母亲的话让他动摇。这情感快得就像狂风一样刮来，他是否真的认清了内心？如果这真的只是一种短暂的迷恋，一次错误的自我认知呢？
　　如果他将来再遇到什么波澜，是不是又会像抛弃无忧一样，转身伤害知雪？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就觉得窒息！
　　母亲的话并没有停下，她继续说道：“还有，儿子你想想，无忧对你这么好，这六年来，她事事都想着你，又孝顺我们，她以后必定是个好妻子，好儿媳。但那个男孩子呢？他能坚持六年对你知冷知热？他能像无忧这样，在我们老两口生病的时候守在我们床前？他能给你一个安稳的家，让你安心工作，没有后顾之忧吗？”
　　“而且，你们终究要承受别人的眼光，就算你们不在意，他的父母不在意？等他的父母老了，生病了，你去孝顺他们，他们不怕被别人指指点点吗？他们的脸要往哪里放！逢年过节走亲戚，你要让我们这些老的怎么面对亲戚朋友，要我们躲在家里，没脸出门吗？”
　　“你现在觉得他好，是因为有新鲜感，等日子长了，柴米油盐，矛盾多了，你回头看看，才会知道谁才是适合跟你踏实过一辈子的人！”
　　“到时候你再后悔，无忧也回不来了，你怎么办？“
　　她停顿了片刻又说道：“雪辰，你还在发烧，现在脑子不清楚，先别急着做决定。这事，太突然了，我们都得冷静冷静。等过段时间，你身体好了，心情平静了，我们再谈。”
　　“还有，你那份工作反正才开始，妈妈建议你换份工作，你和那个男孩子最好暂时不要见面了，你们都需要考虑考虑清楚，对你们都有好处。”
　　晏雪辰垂着头，眼眶里含着泪水，脑子里嗡嗡作响。待母亲说完，他缓缓站起身，步履沉重地走向自己的房间，无力地说道：“我先回房间休息了。”
　　锁上门，他扑倒在床上，泪水浸湿了枕头。
　　隔了一会儿，门外传来晏母的声音，“雪辰……出来吃点东西吧？你生病了，不吃饭不行。”
　　“妈，我吃过了回来的。你们吃吧，我睡了。”他尽力让语气显得平静。
　　随着晏母的叹息声和脚步声渐远，房间里陷入了寂静。
　　过了很久，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一条知雪一个多小时前发来的消息：晚上再量一下体温，如果还有不舒服，明天请假休息一下。不用担心工作，我会帮你做好。
　　他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他想给他打个电话，或者回个消息，可他能对他说什么呢？他不能把自己的混乱和压力倾倒给他，也无力向他做出任何承诺，甚至更多的接触可能会带给他更大的伤害。
　　他熄灭了屏幕，将手机紧紧攥在手里。这一夜，他和衣蜷缩在床上，在不安的浅眠与清醒的钝痛之间反复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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