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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乱曲
《巧儿铃》作为一支艳舞本不应出现在寿宴的歌舞中,但是齐如歌很聪明。
她巧妙地将舞中艳的部分削减了,美的部分放大了。里面大胆露骨的动作改成了柔美肢体的展示,用眼神的隐含代替了刻意的肢体引诱。
长长地绸带随着她的动作翻转腾飞,齐如歌的双脚落在鼓面上,恰到好处地鼓点变成了一首舞曲里锦上添花的点缀。
而她眼神中的诱惑成为一把吸引晋天定的钩子。
旋转,下腰,舒展肢体,腰肢细软,抬头,凝望,微微一笑,眉眼妩媚。
“咚!”最后一个鼓点落下,一舞结束。
满座无一人鼓掌,余光皆偏向主桌上的皇帝。
张次辅自认还算拘己,可他身为一个男人看得这舞亦是有些热血沸腾之感,结果扭头一看,裴十三垂着眼,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中的酒杯,看着都有些发困了。
“好。”晋天定终于开口,率先鼓起了掌,不一会儿满堂喝彩。
太后倚在椅子靠背上,随意拍了两下手,淑妃嘴角早没了笑意,她盯着台下的齐如歌,手上一下一下鼓着掌。
“跳的好啊!”
“还没有见过跳这种舞的,你们说是不是这宫里的新人已经打听到皇上的喜好了?”
“哪儿这么容易,咱们这位皇帝喜好可是多变的很。”
“你说得有理,皇上的心思真是深不可测。”
齐如歌跪地行了谢礼,在宫女的帮扶下缓缓退下,一群宫女和内侍去到中央开始收拾东西,他们行动有序,闭口不言。
一个宫女看到前一位宫女的脚底好像沾到什么东西踩在了地上,结果到那附近一看,发现又是什么都没有了。
看错了吧,宫女想。
等收拾齐整,内侍在一旁高喊道:“江贵人献艺——!”
不一会儿宫门被推开,众人一见那身服饰纷纷猜测江贵人究竟是要乐还是舞。
江云容穿了一身素色纱裙,身上披了一条披帛,她缓缓走进店内,第一步刚落下,乐曲就响了起来。众人恍悟,居然也是舞。
“不是说江大小姐擅琴吗?怎么会表演舞?”
“不知,许是她也擅舞吧。”
“那为何之前不见她跳?”
“那是之前不喜,现在喜?”
“……这话你信?”
“或许是这舞谱难得呢?”
曲子一起,张次辅就抚须笑道:“《旋霓舞谱》,这位江贵人倒是有点意思,这种古谱都能被她给找出来,她要是真能演绎出孟夫人的三分姿态,那老夫就真是不枉来这一趟了。”
“张大人怕是要失望了。”裴十三不停转着酒杯,懒懒道:“孟夫人能以此舞惊天下是因为这舞有一种盛世的蓬勃之感,此感正是来源于孟夫人心中的凌云壮志,她起舞的目的是祈愿天下太平,并非普通的献礼。”
“你说的确实在理,不过老夫倒是想要问问裴公子,今日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张次辅道:“这酒杯今日在你手上少说也是历尽了磨砺。”
裴十三停住酒杯,眼神越过宴厅正中央看向紧闭着的宫门,轻叹道:“有些人都还病着,不好好休养,这般愁思多虑,什么时候才能好全。”
张次辅莫名地扫视着他,“裴公子已有家室了?”
裴十三笑了一下:“不算。”
“那灵薇公主……”
“拒了。”
张次辅感慨道:“先前与你交谈还当你有多么成熟,现下看来果真还是年轻人啊!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人不痴情枉少年嘛。”
张次辅这句话落下时,江云容已然开始旋舞,手一抬,腿一转,开始向四周漫旋,几个舞娘排成一排跟在她身后缓慢旋转着,像是一条扭转的蛇在舞动。
江云容洋洋得意地接受台下宾客称赞的目光,想起前面齐如歌的舞蹈心里不免鄙夷。她行至贤妃桌前,江云容脚一抬,一踩,腰肢一扭,后一个舞娘翩然上前——
“啊!”
一声巨响过后,惊雷闪过殿内,外面响起了倾盆大雨洗刷地哗啦声,密密麻麻,接连不断。
众人接连起身,喧哗私语不断。
裴十三坐在座位,一只手点桌,另一只手在背后微微一抬,横梁上的几个黑影瞬间消失。
晋天定沉着眉,原公公立马喊道:“肃静!”
殿中立马安静下来,舞娘一脸惶恐地爬起来退到一边。几个内侍上前将扑倒在一起的两位娘娘分开,江云容茫然地被人扶起来带到一旁,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另外两个内侍刚要扶起贤妃娘娘突然发现她的身下好像流出了什么东西。
一个内侍惊恐地大喊:“这是,这是血!怎么会有血!”
原公公一听立马让人找来太医,白胡子老头提个药箱叮呤哐啷地就跑了过来,身上还滴着雨滴。他蹲在贤妃娘娘身边,查了查那摊血迹,瞬间,脸色大变。
晋天定迟迟等不到禀报,原公公喊道:“王太医,贤妃娘娘到底是怎么了?”
王太医走到中间,跪下身拱手,颤颤巍巍道:“陛下,贤妃娘娘这是,这是见红了,她的腹中的孩子很有可能保不住了,还请陛下指示……”
原公公一听情况不对,连忙大喊:“大胆庸医,贤妃娘娘从没怀过孕,怎么可能见红,你定然是诊断错了,来人!将他拖下去!”
殿内一片死寂,谁都知道贤妃娘娘自入东宫起就被皇上不喜,还从未承过宠,几乎都算得上是皇家一大奇闻轶事了,但这种是事关皇帝后宫,是非真假,他们这些外臣也不好多说什么。
“原公公,哀家到不见得王太医会诊错,这样,哀家再多请几个太医过来如何,毕竟你要是将王太医拖下去了,贤妃娘娘可还流着血,我们这儿可没人会看病啊……”太后直起身子,也不像之前那般了无兴致的样子。
她一开口,原公公也不好再阻拦,现场能跟太后对峙的人,只有——
“母后说的是。”皇上面色如常,眼底却全是冰寒,“来人,去多找几个太医过来。”
几个太医被内侍引进殿内,在这种怪异的气氛中一个个上前为贤妃诊断,又一个个行至中央跪倒皇上面前,最年轻的李太医看不过去,先将贤妃的血止住,又喂了她点水才去跪倒中央。
“如何?”太后问道。
几个太医你看看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由最年轻的李太医开口:“回禀太后,贤妃娘娘确实是怀了身孕,并且已有三个月大了。”
三个月前,卢林事发,当时皇宫之中最为得宠的就是新晋的江贵人,皇上就更加不可能进入贤妃宫中了。
太后眯着一双美眸说道:“既如此,皇上,那你便查查好了,这事是真是假还须得有个来龙去脉才行,别到时候诬蔑错了人。”
说完太后起身离席,身后跟着一片慈安宫的宫女浩浩荡荡地离开。
晋天定随即站起身,神色凝重,阴云密布,他唤道:“傅言。”
傅言站出列,拱手:“臣在。”
“你去,给朕查清楚了!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要是查不出来朕定会为你是问!”
“是,臣遵旨。”
他冷眼瞟了一下倒在地上,脸色惨白的贤妃,“你们去找几个内侍,把贤妃娘娘抬进大理寺。”
下属上前点了几个内侍,两个内侍一手抬背一手抬腿将贤妃抬至头顶跟在傅言身后去往大理寺。
原公公看了看皇上的脸色,转过头朝底下傻愣愣跪着的太医说道:“其他几位大人都先回去吧,李太医还请你去大理寺一趟,务必照看好贤妃娘娘。”
李太医一愣,行礼:“是。”
说完,他赶忙离开去追大理寺。
晋天定一语不发,阴沉着脸转身大跨步离开了宣雅殿,原公公小跑着紧跟在他身后,亦步亦随。
殿内两个身份最尊贵的人都离开了,众人坐在原地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只见这时李首辅绷着一张严肃的脸站起来走到中间说道:“诸位,今日皇上身体不适,这宴就到此结束吧。”
说完他也率先离开,看那方向,不是宫外却是御书房。
得了首辅之令,宾客陆陆续续地起身,裴十三松开酒杯刚一起身,就见江云容疯了一般地扑到贤妃的桌前,在那块地板上不停地触摸:“怎么会没有呢?怎么会没有呢?明明之前我看到这里有什么东西来着,怎么会没有了呢!”
说着她又扑到跪着的舞娘前,掐着她的脖子:“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是你推的我吧,不然我怎么会刚好撞到贤妃!”
舞娘被掐的喘不过气来:“娘娘……奴婢没有……”
张次辅叹道:“这都是什么事啊。”他指了指身后的宫女内侍道:“你们去把她们拉开,把江贵人送回她宫中去。”
两个人应了声,走过去将江贵人拉起来,几乎是质押着带离太和殿。
裴十三收回视线,与张次辅一同被内侍撑着伞护送到宫门口,张次辅与他辞别后,张夫人撑着伞招呼张大人到她伞下。
“裴大人带伞了吗?没有的话不如跟着我们马车走吧。”
“不必了张大人,我们不顺路,您先走吧。”
张次辅点点头:“行。”
等张次辅离开后,裴十三看着宫外的倾盆大雨陷入沉思,他到底为什么要骑马来呢?
大雨就如同一片巨幕,遮掩了天空与地面的界限,视线里浑然只剩空白。
马车轱辘轧着石子的声音将他的思绪唤回,裴十三一抬头,漫天落雨中,一辆属于裴家的马车从雨幕中驶来。
裴十三自嘲一声,摇摇头,等着马车驶近。
马车停在了宫门前,忽然,一只洁白如玉的手轻轻掀开了遮掩的幕布,印着玉兰的纸伞缓缓撑开。
清灵的声音说:“你怎么出门不带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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