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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吃过第二碗,多尔又给自己灌了两碗糊糊,她生气的时候总会觉得肚子空空,想吃更多的东西。
“你不再吃点吗?”她拎起锅耳,将汇聚在锅底一侧的糊糊舀起来,问伊莉莎。
“不了。”伊莉莎摇摇头。
如果不是饿狠了,她真吃不下这玩意。
多尔吃掉最后一点食物,熟练的拿着一小块干面包,把锅和碗擦干净。
“我不明白,”她把那块面包丢进嘴里,嘎嘣嘎嘣的嚼着:“她难道看不出来我并不想要什么见鬼的婚约吗?她为什么非要假装的像是必须把我嫁出去,然后背地里来杀我呢?”
伊莉莎轻轻的抚上多尔的手背,试图安抚她的燥怒:“只要公主还活着,无论是国内领主大臣,还是兰德人,都不可能接受其他人选。”
“那就告诉我她想自己上,我可以假装自己死了!我正巴不得脱身呢!给我一笔钱,一艘快船,我很乐意前往南大陆,或者其他什么地方过一辈子!”多尔气得一把将碗扣在地上。
伊莉莎叹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透过她忧虑的双眼,多尔明白了一切。
宫廷是一切权力汇聚的中心,也是一切阴谋围绕的所在。
那些在其中长大的王室成员,习惯了与它们相伴而行。
他们既不相信有人会不爱权力,也不会相信那些无法掌控的人所许下的承诺。
即便是为了安全,他们也永远不允许,维系自己未来的,唯有一句随时可能被打破的诺言。
就像多尔自己,也那样干脆杀死了那个刺客,丝毫不顾自己前一刻的承诺。
人在缺乏底气的时候,总会做出最冷酷的决定。
“我很抱歉。”许久后,多尔轻声说。
在这场蓄谋已久的阴谋中,伊莉莎是最关键也最无辜的那一个。
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利,王后故意将她带离母亲的怀抱,将她丢在充斥着阴谋与争斗的宫廷,直到她的身份被揭穿,变成一个尴尬的、无人理会的存在。
多尔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在宫廷中见到伊莉莎时,她孤零零的站在王后的接见厅里,屋子中那么多人,那么热闹,却没有一个愿意靠近她。
这本不该是伊莉莎的命运。
“看来我该说谢谢。你被这么对待,却还愿意帮我。”多尔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珍·菲尔德的女儿,就像她本人一样,有一颗金子一般的心。但这样美好的她们,却因为王后的欲望,永远失去了与亲人相见的几乎。
伊莉莎轻轻的笑了,她不想告诉多尔,正如多尔怜惜她的遭遇,她也为多尔漂泊在民间的岁月感到难过。
即使有摇篮曲的陪伴,她也无法忍受穿着粗糙的衣服,在稻草中,饿着肚子入睡的生活。
如果让她选择,她宁愿穿着丝绸长裙,吃着美味的甜点,在宽敞的会客室里,和领主们勾心斗角。
“这些天我总是很担心。”伊莉莎避开了上一个话题。
“嗯?”
“我很担心你会怪我,埋怨我为什么不早告诉你,身边竟有这样的危险。”
“确实,”多尔板起脸,故作责怪:“要是你昨天、不对,是前天告诉我,我就会带上我的匣子。”
那里面有用的东西可多了,比如她的火绒和火镰,还有一种敷上会让人痛得要死,但对伤口愈合特别好的药剂。
一想到那东西,多尔条件反射般觉得臂上一阵被火燎过的痛,不由龇了龇牙。
伊莉莎被她的模样逗笑了。
她咧嘴笑起来,又闭上嘴,似乎想停下这不优雅的样子,但却压抑不住心中的欢悦,在下一瞬间,又笑得更欢快,以至于到了前仰后合的地步。
她的笑声那样有感染力,引得多尔也不由自主跟着笑了。
两人笑了许久,久到多尔不得不在蜷缩起身子,强行抑制着腹部的震动。
这一天一夜的惊惶、愤怒、怨恨与不甘,被笑声驱离了她们的身躯。
多尔揉着肚子,一个念头忽然闪过她的心间。
假如她能看到自己的灵魂,她大约会看见,那些粘稠的黑色恶念终于从它身上飘离,它再次变得轻盈而明亮。
“我们逃吧,”多尔忽然说,她直起身子,向前探了探,“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们可以去南大陆,”她眉飞色舞的说着:“我跟着老师去过一次,那里阳光灿烂,四季如春,田里的麦穗沉甸甸的,能压弯麦杆,到处都是结满果子的树和野花,还有奶牛和养蜂人的蜂箱,他们见了远客,还会请她停下来尝一尝自家的产出呢。”
“我还有些钱藏在外面,我们可以在那里买一片庄园,种些麦子和卷心菜,还有洋葱和苹果,再养几头奶牛和羊,这样我们就能自己做奶酪。哦对了,”她拍了一下手,欢快的畅想着:“还有骡子,这样我们就能把多余的东西带到集市上换钱。”
伊莉莎温柔的望着多尔,几乎不忍心打断她的幻想。
但多尔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了,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不会放过我,对吗?没见到公主的尸体,不论是兰德人还是明尼的领主大臣,都不会答应她的提议。”
“是我们。”伊莉莎纠正她:“我们一起失踪,在她的心里,无论我是否知道真相,都不该再继续存在。而且在见到我们的尸体之前,她也不会提那件事,那太刻意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多尔问。
伊莉莎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多尔会直接问她:“虽然我确实有些打算,但我以为你会先有什么想法。”
“以往我遇到想杀我的人,我会直接把他们都杀了。”多尔裂开嘴,露出一个鲨鱼般的微笑:“但这次,我的直觉告诉我,最好先问问专业人士的意见。”
她看着伊莉莎,一动不动的盯着她,“所以,你觉得,我能这么做吗”
罗莎·莱特西亚把最后一块豆饼掰开,一口一口的喂给她心爱的坐骑。
今天万里无云,明日高照,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令人心生慵懒。
对已经快入冬的北境而言,这样的天气,无疑好的不能再好。
以往,遇上这样的好日子,她会趁着阳光正好,骑着马,只带着弓箭,去城堡外面兜一圈,如果运气好,还能带回来几只兔子,甚至更大的猎物。
但最近不行。
自从三天前公主在幽密狩猎中失踪,侍卫们在林子里找到了弩箭和三个赏金猎人的尸体,整个城市的气氛,就像一张被拉到极致的弓,稍有不慎,就会落得弓毁弦断的下场。
王室的侍卫在第一时间封锁了猎场,进入森林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捕。
除了一只沾满泥浆的马靴,她们一无所获。
公主在哪?她还活着吗?谁策划了这起阴谋?是那个雇佣了赏金猎人的侍女吗?还是另一位地位更尊贵,也更可疑的大人物?
每一个人都想得到这些问题的答案,但没有一个人知道真相。
而后,整个城市都被搅了进去。
王后的侍卫包围了每一栋她认为可疑的屋子,不时有人被拖出自己的家门,被软禁在城里的圣堂中。
很快,圣堂里里挤满了人,市议会不得不在王后的命令下,腾出了市政厅,以便关押更多的可疑人员。
所有人都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
谁都知道,她是第一个被询问的贵族,王室的侍从们甚至搜查了她的城堡。
谁都知道,出事之后,王后在第一时间,带着宫廷的核心成员和枢密院的官员们,搬出了自己的城堡,驻扎进四十里外的一座要塞。
面对那些探究的木管,面对那些仍然驻守在自己城堡中的王室侍卫,就连她自己,也认为自己甚是可疑。
她不喜欢格罗利亚王后,在查尔斯王死后,就离开了宫廷;
她不赞同如今宫廷与兰德联姻的策略,也没有合适的晚辈可去公主身边做随侍近臣;
她不关心公主的尊严,明知公主的射猎水平有限,仍以打猎活动招待王室;
甚至还是她,坚持在秋末,按照惯例举行幽密狩猎,导致公主孤身一人(也有说她带着一个侍女)深入森林,遭到了袭击!
但她真的没有!
她曾是查尔斯国王的童年玩伴,他们一起长大,一起征战,查尔斯甚至破例允许她和她的丈夫,使用鸢尾宫的正厅作为结婚场地!
那样深厚的情谊,她怎么会去袭击他的女儿!
看在她对查尔斯王和白鸢尾一向忠心耿耿的份上,王后暂时相信了她的清白。但她仍然被禁止离开城堡,任何信件出入,也必须经过王室侍卫的检查。
这完全没有必要,莱特西亚长叹一口气。
她拍拍手,拍掉手中的渣子,在胸口画了一个圆,祈祷这场风波尽快过去。
“公爵大人?”
跌入人生低谷的女公爵霍然回头,马厩后面墙头上,一个带着兜帽的身影露出头来。
“你是谁?”她向前走了三步,伸手在腰上摸了个空——为了防止更多的闲话,现在即使不在王后跟前,她也不会佩戴武器。
她仰起头,严厉的命令那人:“报上名来,否则我现在就让人去叫侍卫来!”
那人双手一撑,轻轻松松的跃上墙头,又跳下来,站在公爵身前。她伸手把兜帽掀开,向她粲然一笑:“大人,是我。”
这张脸有点熟悉,公爵微微蹙起眉头。
片刻之后,她那如猞猁般狭长的双眼不由得瞪大了:“公主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整个城市都因您的下落已陷入了狂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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