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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伤(2)
他低声道:“还好。”
“蒋医官过两天还会过来,他说能治好,就一定治得好。这些天你不用干活儿了。武康那里我已经替你说过了,安心养病。”李景宣加了一句,“对了,他也是宁州人,和你是同乡。”
“我手上的是旧伤,治不好的。”
孙传尧话刚说完,才想起来,李景宣应该知道自己手上的旧伤是怎么来的,还有温乔的刀伤,他到底知道的多少?他应该知道,却什么都不说。
李景宣道:“蒋以泉是长安名医,你可以相信他。至于理由,因为你是王府里的人,此外季彦是我的弟弟,你给他龙血草,我找人治好你的伤,也是应该的。温乔那边,你别多想,他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就这么简单,这么敷衍的回答,算是什么情况?孙传尧想把实情告诉李景宣,反正造成现在这种情况,都是皇族的错。如果不是李珣让自己流落到凉州,何至于此,要为此负责的是他们。可是自己什么不能说,也许李景宣确实不知道实情,自己还有万分之一的机会。齐戈说过有人会和自己里应外合,不管这话有没有夸大其词,肯定不是假话,有齐戈的帮忙总比自己行动要容易得多。
孙传尧问道:“你很关心李季彦吗?”
李景宣道:“当然,他是我的弟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谈。为什么要问这些?”
孙传尧别过脸去,眼中闪过一丝嫉恨:“没什么,随意问问。”
宣阳坊穆天刀铺内,张彻穿着褐色紧身胡服,脚踏黑色皮靴。头发随意扎成一束,顽劣不羁地抿着嘴,摆弄手里的刀剑。
店门外走进一位身形壮硕的男子,对着站在柜台边的穆天,说道:“最近生意怎么样?”
穆天听到齐戈的声音,头也不抬地答道:“不好不坏,勉强混混日子。”
齐戈扫视了一眼店铺,目光停留在张彻身上,说道:“这就是你妹妹那家的亲戚?”
穆天顺着齐戈的目光看了看张彻,说道:“是的,他叫张彻。没什么出息,好不容易给他找了一家酒肆当伙计,还给我打了人,现在被店主赶出来。没地方可去,整日就在店里消磨时间。”
齐戈上前,一把揪住张彻的头发,迫使他扬起了脸:“这小子还挺会给人找麻烦,我看你手里拿着刀,你会用刀吗?”
张彻眼神凶狠,迎着齐戈的目光答道:“十二岁的时候,杀了人才逃到长安,否则这鬼地方,谁会过来。”
齐戈松开了手,来了兴致:“为什么要在酒肆里打人?”
张彻眯起眼睛,握紧手里的刀柄:“他对我说了脏话,我没忍住手。”
“就因为这个原因?”
“这个理由,对我来说足够了。”
“你的父母呢?”
“小的时候,父亲带着商队出门,再也没回来。母亲改嫁,那家人对我不好,我一个人逃了出来。”
齐戈从店铺看向后院,见有四个少年蹲坐在那里,无所事事,说道:“他们是怎么回事?”
张彻回头看了看院落,转身答道:“是我在宣阳坊的几个朋友,听说我要跟着你,也想一起过来。”
齐戈上下打量着张彻,随后放开手,走到穆天身边,低声道:“这小子我要了,等会儿我就带他去城南客栈。”
穆天面无表情地问道:“怎么,最近那里缺人手?”
齐戈轻蔑道:“温乔与我有私仇,跑到客栈里来遣散了一批外来流民,现在客栈里很缺人。”
张彻能够很清楚地听到这些对话,却仍旧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刀剑,沉默不语。
穆天神色冰冷地应了一声,答道:“你带他走吧,在这里也碍事。”
齐戈将张彻带回城南客栈,柯永和王裕坐在大堂靠墙的桌子边,碰巧看到眼前的一切。
王裕朝柯永使了一个眼色,说道:“永哥,齐戈又带了人过来,听说还是个凉州人。”
柯永看着张彻,嗤笑一声:“没觉得有什么特别,还好我们是长安人,否则也要被赶出城了。”
王裕道:“温乔这次做得还挺狠。”
柯永问道:“王裕,你打听到孙传尧去哪里了吗?”
王裕摇了摇头:“没有,齐戈说他出城了,我看不像,他的房间到现在还空着。还记得吗?齐戈警告过我们不要再提孙传尧的名字和去处,我看这事情不简单。”
柯永冷笑道:“该不会是逃走了吧。”
王裕嘲弄道:“走了也好。”
柯永道:“我可不想让他走,我的仇还没报呢。”
王裕道:“他怎么办?”
柯永道:“齐戈带来的人,小心点,不过也别让他在这里太好过。”
三日后,蒋以泉和阿吉携药箱来到越王府。两人来到客房,蒋以泉坐到榻边,拆开细布,将新药敷了上去。
孙传尧看了看蒋以泉,又看向阿吉,目光停留在阿吉那只残缺的手臂上。
蒋以泉细细打量着他的表情,是厌恶,蔑视还是杀戮。却只见他平静地收回视线,低头看向自己手肘上的伤口。
“换药的时候会有些疼,你忍一下。”蒋以泉说完,拿起孙传尧的手臂解开纱布。伤口边缘结着深红色的痂,比前两天的颜色更深,却已不再流血。
蒋以泉指尖轻按伤口边缘:“伤口愈合得不错,我和李景宣说别让你干重活,看来他是听进去了。”
孙传尧摇头失笑:“这两天他们什么事都没让我干,除了吃饭就是休息。若是把我养废了,以后也没人替他们干活儿。”
蒋以泉闻言也笑了起来,转头唤道:“阿吉,把药拿过来。”
阿吉来到桌边,从药箱里拿出两个釉色烧瓷药瓶。
孙传尧摊开手,药瓶落在手心里沉甸甸的。“青色的瓶子是天南星,用于解毒止血,蓝色的瓶子是野葵根,可以愈合伤口。每天早晚服用,五天之后我们再来王府,别把这些药弄丢了,我们不会为了你特意再来一次。”蒋以泉道。
孙传尧微微颔首,目光掠过阿吉残缺的手臂:“他一直跟在你身边?”
蒋以泉道:“是的,我从小带他在身边学医,日后也好让他靠本事救人。”
孙传尧听着蒋以泉的话,眼里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内心痛苦,没有答话。
蒋以泉打破屋内沉寂的气氛,说道:“时间不早了,阿吉我们走吧。”
孙传尧起身,将蒋以泉和阿吉送到北门。北门站着四名侍卫,马车已经在门外等了很久。
孙传尧看着马车离开才转身,脸色骤转,语调严厉地对着其中一个侍卫,说道:“宋哲这两天来过吗?”
侍卫跟着孙传尧边走边说道:“昨天他带了马蹄铁和黍米过来。”
两人来到几步之外的墙边,确信没有人听到他们的谈话,侍卫才抬起头说道:“齐戈这两天没联系上你,很担心你的情况。”
孙传尧望着眼前的男子,此人在来青酒店见过,他是善迁。
善迁到王府之前,修剪了胡子,五官仍旧坚毅冷漠,眼神却没有之前的凛冽杀意,显得晦暗低沉。他确实应该隐藏起来,让自己看上去像一个王府边门的侍卫。
孙传尧余光扫过北门森严的守卫,压低声音:“李景宣和温乔都在怀疑我,让齐戈等等,等我能出王府,再和他联络。”
善迁道:“你是怎么回事?”
孙传尧道:“我的手受伤了,蒋以泉替我治伤,一两天好不了。”
孙传尧沉默片刻,开口道:“善迁,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善迁冷笑一声:“这和你没关系。”
孙传尧道:“当然有关系,我杀李景宣的时候,需要你配合我的行动。”
善迁眼中嘲弄道:“孙传尧,我看你是搞错了,到时候你一个人动手,目前为止我只负责替你传话。”
孙传尧看着善迁,心中一团怒火,却又不能多说。两人走回北门,善迁回到门外,孙传尧回到后院客房,没再说过一句话。
蒋以泉和阿吉坐在马车上,马车摇摇晃晃,这回速度到是不快,阿吉开口问道:“孙传尧会用刀吗?”
蒋以泉道:“为什么要问这些?”
阿吉道:“我只是有些好奇。”
蒋以泉无奈道:“应该会一些,不过他好像更羡慕你的生活。”
“我的生活?我的生活很平淡。”阿吉看着自己的右手,无奈道:“而且我这种样子,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出息。”
蒋以泉道:“救人,难道就没有出息了。”
阿吉辩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蒋以泉道:“你很聪明,天赋不差。孙传尧,我觉得比不过你,在某些方面,他其实挺执着又自私,还没走回正道。”
蒋以泉说完看着阿吉半晌,思绪已然飘至远处,低语道:“若是孙传尧能一直留在长安该多好,你们也可以成为朋友。”
阿吉道:“我觉得他人挺好,不过能不能成为朋友,还不好说。”
蒋以泉拿起手里的医书,敲着阿吉的脑袋,训斥道:“你好像觉得谁都挺好,别胡思乱想了,回去给我罚抄十遍骨伤疗方的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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