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

作者: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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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官


      祭祀大典前两日,皇宫突然被一层阴霾笼罩。
      皇帝晨起时突然咳血,太医院院判温太医率众人诊脉后,只敢支支吾吾说是 “龙体违和,气血两虚”,却迟迟拿不出对症的药方。
      养心殿的烛火昏昏欲灭,药气裹着浓重的龙涎香,在殿内凝滞成令人窒息的雾。
      李玥提着描金药箱踏入内殿时,太后正坐在龙榻边的软椅上,指尖捻着佛珠,眼神却死死盯着榻上昏迷的皇帝。
      她见了太后,直接屈膝行礼:“皇祖母,孙儿听说父皇病危,特意赶来。孙儿略懂药理,求皇祖母让孙儿留下贴身照顾父皇,也好为温太医分忧。”
      太后略一沉吟,看向身侧的温太医。温太医脸色微白,刚想开口阻拦,却被李玥递来的眼神制止。
      温太医喉结滚动,终究还是低下头:“太后,七殿下所言极是,臣这就去太医院准备新药,留殿下在此照看陛下更妥当。”
      太后点头应允,起身时特意拍了拍李玥的肩:“你是个懂事的,好好照看你父皇,若有任何动静,立刻禀报哀家。”
      待太后带着众人退出殿外,殿门 “吱呀” 一声合上,李玥脸上的恭顺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漠然。
      她走到龙榻边,俯身看着皇帝苍白如纸的脸。
      皇帝的胸口微弱起伏,嘴唇泛着牵机蕊毒发特有的青紫色,呼吸间还带着极淡的甜腥味。
      “父皇,” 她凑到皇帝耳边,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您可千万别怪儿臣。这江山本就不该是您的,当年皇祖母能用假皇子换掉先帝血脉,今日儿臣便能让这偷来的皇权,换个真正配得上的主人。”
      她说着,伸手探向皇帝的鼻息,指尖刚触到那微弱的气流,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李玥眼神一凛,转身走到殿门旁,对着门外冷声道:“谁在外面喧哗?父皇正静养,若是扰了父皇,仔细你们的脑袋!”
      门外的侍卫立刻噤声,只传来小太监怯懦的回话:“殿下,是…… 是太后娘娘派来问陛下情况的。”
      李玥冷笑一声:“告诉皇祖母,父皇刚服了药,正睡着,不必挂心。”
      待侍卫的脚步声远去,李玥才重新回到龙榻边。她再次俯身,手指狠狠掐住皇帝的手腕,感受着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脉搏。
      皇帝似乎被掐得剧痛,睫毛轻轻颤动,竟缓缓睁开了眼。他浑浊的目光落在李玥脸上,嘴唇翕动着,想要求救,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父皇醒了?” 李玥松开手,语气里满是嘲讽,“看来这牵机蕊的剂量,还是轻了些。不过没关系,儿臣今日来,就是为了确认一件事,您到底能否活过今夜。”
      她从药箱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强行塞进皇帝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带着苦涩的药味,顺着皇帝的喉咙滑进胃里。
      皇帝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脸色从苍白变成青紫,呼吸瞬间急促,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父皇,” 李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悯,“您知道您并非先帝血脉,皇祖母担心此事被人知晓,便想用您的死扶持新傀儡。可这宫里最想让您死的人,是儿臣。您活着,儿臣就永远是个顶着不正统血脉的七皇子;您死了,儿臣才能借着为您报仇的名义,扳倒皇祖母,拿到真正的权力。”
      皇帝的眼睛死死瞪着李玥,眼底满是愤怒与不甘,可身体却越来越虚弱,抽搐渐渐停止,胸口的起伏也越来越微弱。
      李玥再次伸手探向他的鼻息,待确认那微弱的气流彻底消失,她才缓缓直起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紧接着,李玥从药箱的夹层里取出一卷明黄色的绫缎。那是她早就仿制好的皇帝遗诏,上面的字迹是她请人临摹皇帝的笔体,早已练得炉火纯青。
      她又拿出一支浸过朱砂的狼毫笔,抓起皇帝冰冷僵硬的手,强行按在笔杆上,在遗诏的落款处留下模糊的指印。
      “父皇,” 她看着遗诏上传位于七皇子李玥的字样,声音里满是得逞的快意,“这遗诏,就当是您给儿臣的礼物。有了它,儿臣登基名正言顺,谁也拦不住。”
      她将遗诏仔细折好,藏进贴身的锦袋里,又从药箱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沾了药渍的帕子,轻轻放在皇帝的手边。
      那帕子上的药渍,正是温太医常用的安神药,足以将下毒的罪名嫁祸给温太医。
      做完这一切,李玥整理好衣饰,重新换上恭顺的表情,伸手推开殿门,对着守在门外的侍卫高声喊道:“快!快去禀报太后与温太医!父皇…… 父皇没气了!”
      侍卫们惊慌失措地冲向太后的宫殿,李玥站在殿门边,看着远处慌乱的人影,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冷光。
      ……

      祭祀大典当日,天还未亮,天坛内外已布满禁军。
      朱红祭台高耸入云,台面上摆着三足青铜鼎,鼎中燃着的松香混着晨雾,在半空织成一片肃穆的纱。
      文武百官身着朝服,按品级排列,眼神却都悄悄瞟向祭台东侧的空位。
      那是皇帝的位置,如今只空留一张铺着明黄锦缎的座椅,谁都知道,昨夜养心殿传来的消息,怕是要在今日掀起惊涛骇浪。
      太后身着绣金凤纹的祭服,由宫女搀扶着走上祭台,脸色虽平静,指尖却死死攥着佛珠,指节泛白。她刚站定,就见李玥穿着月白色蟒袍,手捧遗诏从人群中走出,步伐沉稳,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锋芒。
      百官见状,纷纷躬身行礼,唯有温太医站在角落,脸色惨白如纸,双手不自觉地发抖。他昨夜收到消息,皇帝驾崩时,手边放着沾了他安神药渍的帕子,此刻见李玥捧着遗诏,心里早已慌作一团。
      “诸位大人,”李玥在祭台前站定,声音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昨夜父皇龙驭归天,临终前留下遗诏,命吾继承大统。今日祭祀大典,既是告慰先帝在天之灵,也是向天下宣告父皇的遗愿。”
      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响起一阵骚动。
      几位老臣互相递着眼色,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遗诏存疑。
      皇帝病重不过两日,怎么会突然留下遗诏传位给素来闲散的七皇子?
      太后也皱起眉,上前一步冷声道:“玥儿,先帝驾崩之事尚未昭告天下,遗诏为何此刻拿出?不如先完成祭祀,再议皇位传承之事。”
      李玥却侧身避开太后的手,将遗诏高高举起,对着百官朗声道:“皇祖母此言差矣!父皇遗诏在此,白纸黑字,还有父皇的指印为证,岂容拖延?”他说着,展开遗诏,明黄绫缎上“传位于七皇子李玥”的字迹清晰可见,落款处的朱砂指印虽模糊,却依稀能辨认出是皇帝的手型。
      就在这时,温太医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太后!陛下不是自然驾崩的!昨夜臣去养心殿,见陛下手边放着沾了臣安神药的帕子,定是有人下毒嫁祸!七殿下……七殿下昨夜单独照看陛下,此事定与他有关!”
      百官哗然,纷纷看向李玥,眼神里满是质疑。
      太后也趁机拔高声音:“李玥!你竟敢在养心殿动手脚?还伪造遗诏!今日若不交出真凶,哀家定要禀明列祖列宗,治你的罪!”
      “治罪?” 李玥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刻着白梅纹样的玉佩扔在温太医面前,“温太医,你口口声声说有人下毒,可你忘了,三日前,你奉太后之命,给父皇送的补药里,加了牵机蕊?这玉佩,就是当年你父亲帮太后毒杀先皇后时,白梅组织给的信物,你敢说你不认识?”
      温太医看着玉佩,脸色青紫如死灰。太后见状,突然转向百官,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尖锐:“你们都信他?他说皇帝非先帝亲生,那他呢?” 她死死盯着李玥,字字如刀,“你是皇帝血脉!揭穿此事,对你有何好处?你也只是个血统不纯的皇子!凭什么站在这里发号施令?”
      这话如惊雷炸在祭台上下,百官瞬间安静,目光齐刷刷落在李玥身上。
      李玥却异常平静,他抬手示意百官噤声,语气里没了往日的戏谑,只剩沉重的坦然:“太后说得对。但我也不是什么血统不纯之人。”
      他转向人群中刚被暗卫护送而来的景王,眼神带着敬意:“景王,该让天下知道真相了。”
      景王身着墨色朝服,缓步走出,手里捧着一个陈旧的木盒。
      他打开盒子,取出一枚刻着 “十七” 字的玉印,声音沉稳如钟:“诸位大人,这位七皇子,实为先帝的第十七子。当年先帝同怀有身孕的曹夫人下安山,却不幸糟乱,曹夫人产子意外离世,这孩子便是十七,后来新帝登基,我将这孩子托付给了梁淑媛,不久后梁淑媛因修习妖术被处死,而我也被调往西疆。”
      百官彻底惊呆了,有人忍不住低声惊呼:“先帝第十七子?那她就是正统的皇室血脉!”
      “你胡说!” 太后挣扎着想要扑上来,却被侍卫按住,“先帝的十七子早在安山就死了!这是你编造的谎言!”
      “谎言?” 景王拿出木盒里的诏书。
      那是先帝当年写下的密诏,上面清楚记载着托付景王保护第十七子的内容,落款还有先帝的玉玺印记,“这是先帝亲笔密诏,玉玺为证!”
      太后被突然挣脱束缚,指着李玥的方向尖声嘶吼:“你们都被她骗了! 她是女儿身!是冒充的皇子!一个女子,凭什么继承大统?”
      这话如冰水浇在沸腾的人群中,百官瞬间噤声,连风吹过祭台松枝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是,我是女儿身。” 李玥的声音平静却有力,目光扫过台下震惊的百官,“那是因为梁淑媛死后,我被皇后抚养,她需要一个皇子去保她的地位权势!所以只能对外谎称是皇子。这些年,我顶着男子的身份活在深宫,忍辱负重,不是为了贪图皇位,而是为了查清先皇后之死、梁淑媛被诬陷的真相,为了保住先帝的正统血脉。”
      百官中,一位白发老臣突然跪倒在地,高声道:“陛下正统血脉,心怀天下,即便为女子,也比那假皇子更配执掌江山!臣愿拥立陛下登基!”
      有了老臣带头,其他官员也纷纷反应过来,齐齐跪倒:“臣等愿拥立陛下登基!请陛下主持公道!”
      太后看着眼前的局面,知道自己彻底输了。
      她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的宫墙,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 我明明安排好了一切…… 怎么会这样……”
      李玥见状,上前一步,将遗诏重新举起,声音带着滔天的怒意:“太后,您谋害先帝血脉,把持朝政二十余年,如今真相大白,还想负隅顽抗?今日吾便以新帝之名,将你打入冷宫,彻查所有冤案,还天下一个公道!”
      太后看着眼前的局面,知道大势已去,突然抓起祭台上的青铜酒爵,就要往李玥身上砸去。
      苏瑾眼疾手快,冲上前一把拦住她,将她死死按在座椅上。
      太后挣扎着,头发散乱,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威严,只嘶吼着:“这江山本就是哀家的!你们这些逆贼,不得好死!”
      李玥冷眼看着太后被侍卫押走,又转向跪在地上的温太医,语气冰冷:“温太医,你父子二人助纣为虐,毒杀先皇后、谋害当今陛下,今日便将你打入天牢,待查明所有罪证,再行处斩!”
      侍卫上前架起温太医,他却突然挣脱,冲向祭台边的栏杆,想要跳下去自尽,却被李玥的暗卫一把拉住。
      温太医看着远处的宫墙,眼泪突然掉下来:“臣错了……臣不该帮太后下毒,不该隐瞒先皇后的真相……”
      百官见局势已定,高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整齐划一,震得祭台边的松枝簌簌作响,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李玥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诸位大人平身,”李玥的声音缓和了些,“今日之事,既是结束,也是开始。葬礼过后,朕会下旨重审苏家冤案、先皇后旧案,为所有被诬陷的人平反。”
      晨光彻底洒满天坛,祭台上的松香与朝阳交织,百官齐声应诺,起身时,看向李玥的眼神里已没了质疑,多了几分敬畏。
      苏瑾扶着春桃,看着祭台上那个身着蟒袍的女子,突然想起八年前那个雪夜,自己在净身房里攥着桂花香囊的模样。
      那时她以为人生只剩黑暗,却没想到,最终会在天坛之上,见证一场血脉归位、性别打破偏见的变局。
      “姐姐,我们做到了。” 春桃小声说,眼里闪着泪光。
      苏瑾点头,望向远处的宫墙。
      那些埋葬在深宫的冤魂,那些被性别与血脉偏见束缚的人,终于要等到迟来的公道了。
      而祭台上的李玥,手握着先帝密诏,知道属于她的时代,才刚刚开始。一个以女子之身,承正统血脉,还天下清明的时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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