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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媪
“张爷，莫不是你老眼昏花了?”松雪的银簪在烛火下划出流光的弧，抿着唇角的胭脂，指尖绕着鬓边碎发，“驼成虾米的老妪能宰三个壮汉?这可比说书先生编的还玄乎。可别吹牛，奴家可不信。”
张春脖颈青筋突突直跳，酒盏往案几上重重一墩:“你还不信你张爷我?我张春什么阵仗没见过?那夜巡更经过槐花巷，我分明见着个佝偻影子在月光下起落。最邪性的是她腰间铜铃——“他忽然压低嗓门，红黑的手指悬在半空颤抖，“铜舌撞得噼啪响，大晚上活像阴兵开道不过也好，省得咱们大海捞针。”
“哎哟，这么听起来还挺瘆人的。张爷，你说不会是妖物作祟吧。”松雪听着这渗人的描述，后颈寒毛倒竖。
“就是妖物你张爷我也不怕。”张春一阵得意，从脖子上掏出一块玉珏，“我有这宝贝。我们老张家祖传的玉珏，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据说是仙人施过法的，有这么快宝贝更是不怕。”
松雪从回忆里醒来，攥紧袖口，热酒入喉化作冷汗浸透中衣，松雪望着桌上袅袅散去的沉香青烟，恍惚又见着那夜惨白的月。
“然后呢?”紫妍追问道。
那一夜张春喝的很醉，那酒鬼最爱喝酒，每次都是半夜三更才回家，有的时候醉倒在周围的草丛中也未可知。
他摇摇晃晃出去的时候，松雪还未醉，只是刚要收拾摊子休息，见到张春常年佩戴在身上的那串钥匙没拿。
那夜她本不该追出去的，只是大户人家阴私多，这串能开十七道门锁的钥匙，若真在醉鬼身上弄丢了，怕是连她都要被剥层皮。
想着张春刚走没多久，兴许她脚步快些还能赶上这醉鬼，当下拿着钥匙追了出去。
这时候天都要大亮了，松雪这一追就追到了离王宅的后门只剩一个巷子的地方，心里还嘟囔着，这醉鬼脚步还挺快的。
她追到巷口时，天际刚泛起鱼肚白，晨雾裹着血腥味往鼻子里钻。
转过墙角，冷森森的月光里，张春扭曲的身躯躺在青石阶下，暗红血泊漫过他紧攥的拳头——那半块玉珏裂成锯齿状，豁口处还挂着不知谁的肉丝。
松雪喉间的尖叫卡在锈住的喉咙里，直到那团蜷缩的阴影突然抽搐般颤动。
天光将将撕开黑夜，青灰晨光里，老媪的灰布袄子与斑驳砖墙融成一片，不仔细看还真看不见，唯有腰间铜铃在死寂中吐出暗红血锈。
铃铃铃铃铃铃的作响——
铜舌撞破晨雾的刹那，松雪浑身寒毛炸成刺猬。
那串阴铃仿佛从地底钻出的哭丧调，每声都碾着脊梁骨往上爬，她脚底板像钉进棺材钉。
老媪分明就立在那，可她刚刚就是没有看到，她脚下像是生了根动不得。
那团佝偻的阴影，竟像是从砖缝里渗出的晨雾凝成的，老媪枯枝似的脖颈忽然拧动，转过一百八十度直勾勾盯着松雪。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现在她都不敢回想，枯枝般的脖颈拧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松雪听见自己齿关打颤的撞击声。
那张脸不该存在于阳间:银丝间蛰伏的蜈蚣似乎随时会破茧而出，暗紫面皮如同泡胀的死婴，最骇人的是眼眶里蠕动的焦黑窟窿——不是空洞，而是千万只蛆虫在啃食腐肉的深渊。
腐叶混着铁锈的腥气冲进鼻腔时，松雪后腰撞上砖墙，尖叫终于刺破浓雾，惊起巷尾枯树上三只寒鸦，扑棱棱掠过老媪头顶时。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闭着眼等死，却听见铜铃戛然而止。谁知那老媪看了看自己的手，竟然一转身走了，只留下了黑摊摊的一片看不出是血是水。
晨雾中传来衣物摩擦的沙沙声，混着铃声渐行渐远的碎响。
松雪颤抖着跪在青石板上，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腿脚，连忙上前查看张春，见他的胸前虽然像被什么利器剜开了一块，流了许多血，但人还上有一口气在。
“张爷……撑住啊!”松雪带着哭腔摇晃他肩膀。
“王宅……”张春喉咙里滚出血沫，他染血的手指突然掐住松雪手腕，“井……有……”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也就知道这些了。”松雪指尖掐进掌心，后颈冷汗将中衣洇出深色水痕，“王宅护院来时，张春的那半截玉珏碎片还在地上冒着青烟。他们抬人时……我瞧见血泊里飘着几缕银丝，被晨光一照就化成灰了。”
紫妍有些诧异:“那妖物既已得手，怎肯留活口?偏你二人逃出生天……”
“是啊，我也奇怪。所以日日不能安心，总担心那妖物又来杀我灭口。’
修贤沉思片刻道，“恐怕还真是那玉珏救了你们。那妖物必是仓促间被仙法所伤，迫不得已要回去疗伤，所以暂时放了你们。
“师兄，我想了一下，也许那老媪可能就是什么妖变幻的，又或者就是妖的本体。如果有什么原因让这妖在逐渐衰老、衰弱，所以才不能不通过某种手段保持人形，其次，大致的区域可以通过王宅旁边开始那口井周围开始调查，只是我们还要弄清铃声是什么。”
敖慎点了点头，这两人还不算笨。
“可张春怎么会提到井?井是什么意思?”紫妍继续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松雪摇摇头。
“松雪姑娘，那王宅里面有井吗?”
“井?”松雪想了想，突然灵光一现，“你们这样一说，还真有一口井，已经被封了的。”
紫妍好奇的问，“为何好端端的被封了???”
松雪迟疑半晌才神秘兮兮的说，“那井就在王宅后面的森林里面，据说能旺财旺福，王家重视的很。可大户人家总有些腌臜事情。王老板都七十多岁了，还改不了好色的毛病，半年前宠幸了一个丫鬟，那丫鬟性格刚强，就跳井了，就是为了断了他们家的福根，这井被污染了，自然不能再用，就被封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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