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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办法了
赫连炤瑾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你就继续恨我吧,在这个地狱里。”
反正他也已经身在地狱了。
赫连炤瑾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骨髓深处,连同背叛一起。
然后,他猛地转身,大步离开了这里。
闻人宁看着赫连炤瑾的身影消失在昏暗之中,闭上了眼睛喘息,呼吸依然撕扯着五脏六腑,带着诡异的灼烧感。
泪水从眼角渗出,混合着冷汗往下掉。
闻人宁更多的是感到茫然,她该怎么办?
既没有报雠雪恨,也没有死。
她活下来了,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了。
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赫连炤瑾了。
赫连炤瑾的反应为什么那样痛?为什么呢?
如果他真的是害她家破人亡的人之一,如果他真的在镜花之夜分一杯羹,他为什么也会痛得死去活来?
闻人宁不想再去想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个沉默的傀儡出现在黑暗里。
跟从前一样,闻人宁好像又成为了桃夭,被关在昏暗的囚笼里,照顾她的只有那个木愣愣的傀儡。
只是这个傀儡似乎变回了最初的模样,甚至更加寡言。
无论闻人宁说什么,它都不再回答了。
闻人宁蜷缩在角落,被傀儡处理过的伤势依然隐隐作痛,调度灵力依然艰难,何况这里灵气匮乏。
聊胜于无吧。
她至少得带孔令离开,但愿赫连炤瑾不会迁怒于孔令。
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傀儡没有人来到这里。
不,还有一个人,如悟。
如悟的态度相当恶劣,“你当初出手想杀师尊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日吗?”
闻人宁没有说话,像个木偶一样坐在角落里。
她低着头,垂落的发丝遮挡住她的面容,如悟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
“他对你那么好,你却跟赫连炽一样背叛他。”如悟在她跟前蹲下身,“我真的无法理解你,除非你是万恶教的间谍,但我们查过了,你偏偏不是。”
闻人宁还是没有反应,连动都没动一下。
如悟一口气堵在胸口,愈发气郁。
灵族的人都这样吗?还是说仙族教出来的都会变成这样?
他抬手撩开闻人宁垂落在颊边的碎发,露出她清亮的眼眸。
如悟愣了一下。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呢?”闻人宁问,“替他打抱不平?看我不顺眼来落井下石?还是来看看我这个让他第二个如此信任却背叛他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如悟哑口无言,他都不明白为什么。
他应该厌恶闻人宁的,但是跟她对视的时候却意外地恨不起来她。
闻人宁会有苦衷吗?
她的所作所为都没有缘由。
“你到底为什么恨师尊?”如悟问。
闻人宁的目光一下变得飘渺,许久之后,她轻声问:“永夜昙花还开着吗?”
如悟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嗯。”
永夜昙早该凋谢了,这是花期很短的花。
可那片园圃里的花依然开着,说明赫连炤瑾一直在用灵力供给它们的生命力。
“啊……”闻人宁微微弯起了唇角。
她说:“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我已经没有办法了,所以知道永夜昙还开着,我只能再一次利用他的留情。
如悟不明白闻人宁在说什么,但是有种不祥的预感,“你想做什么?”
“对我而言,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回到我的故乡。”闻人宁抬起脸。
她的眼神很柔和,“故乡像是水里的月亮一样,掬一捧,它还在我掌心里,但是却碎了。”
“我知道我回不去了,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祭奠它而已。”闻人宁说,“我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去做了,我还是太弱小了。”
如悟心头那股阴影愈发浓重了,他皱了皱眉,正打算说些什么。
在他惊骇的目光下,刺目的鲜血毫无征兆地从闻人宁唇畔涌出。
鲜血如同艳丽的红绸般,血腥味瞬间弥漫开。
“闻人宁!”如悟失声喊道。
如悟急促的声消失在尽头,闻人宁闭着眼靠在角落,她刚刚用灵力撕裂了自己的血管。
疼痛使她意识混沌,视线模糊之中,好像有人冲上来替她疗伤,疏导灵力。
失去意识之前,闻人宁朦胧之中听见一声极其压抑的声音。
“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等到闻人宁恢复意识的时候,周围已经空无一人了。
只剩下最初的那个傀儡。
她艰涩地支撑着自己从床上坐起来,爬下床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勉强稳住了身形。
有人止住了她的血,稳住了她的灵息,做了简单的疗愈。
“他人呢?”闻人宁问。
傀儡没有任何反应。
她看到傀儡手里捧着的是一把莹光幽微的剑。
她的持盈剑。
闻人宁试探性地将手放在了剑柄上,见傀儡依然没有反应,将剑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傀儡这才像是被触发了什么指令似的动了起来。
闻人宁跟在傀儡身后往前走了几步,没得到任何警告。
她就这么跟着傀儡离开了那个囚笼。
傀儡是主人的意志,那么……
他也是想放她走的吗?
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傀儡消失不见。
来不及多想,闻人宁立刻就感知到了孔令的气息,就是离开阎魔殿位置的方向。
她朝着那个方向急奔而去,和孔令迎面碰上。
“宁宁!”孔令一把搀住闻人宁的胳膊,见闻人宁脸色惨白,衣襟上还有血,“你怎么样了?他是不是伤你了?”
他四周环顾了一圈,语气急切,“先走!”
一路上畅通无阻,没有任何的守卫。
“你是不是傻?真的刺杀赫连炤瑾,还在你生辰那天,你为什么没跟我说?那之后他就把我关在地牢里,今日不知怎的守备空虚我才趁机逃出来,结果一出来就有你的气息了。”孔令一面跑,一面说。
天知道他这段日子里有多么担惊受怕,地牢的守卫说赫连炤瑾发了怎么样的滔天大火,又是怎么样的变得阴晴不定,叫他们底下人都人心惶惶。
可是没有半点闻人宁的消息。
他还心怀侥幸,觉得闻人宁不会死。
好在闻人宁还活着。
闻人宁却觉得不对劲,这一切哪有那么巧?
尤其是冲到了出界口的那一刻,闻人宁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就连离开阎魔殿的出口都没有人把守。
她抬起头,昏暗的光线下,阎魔殿冰冷的穹顶仿佛化作了那双凝固着恨意的凝夜紫色眼眸。
是他默许了。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席卷了闻人宁。
他将她彻底驱逐出他的领地,斩断最后一丝牵扯。
“呵……”破碎的冷笑从她喉咙里挤出,闻人宁垂下眼睛。
这样也好,两清。
他们两不相欠。
“宁宁?”孔令见闻人宁没有动,转头催促。
闻人宁回望一眼,眼眶泛红。
闻人宁跟着孔令进了那个幽暗的漩涡,身影消失的刹那,漩涡波动了一下,随即如同泡影般彻底湮灭。
赫连炤瑾独自站在开始衰败的园圃之中,背影挺拔如山,无边无际的孤寂。
永夜昙一点一点地枯萎凋谢,这个曾经废弃的园圃再度回归了荒芜。
他摊开手掌,掌心静静地躺着一朵枯萎的永夜昙花,逐渐地枯败。
他缓缓收拢手指,将那点灰烬彻底碾碎,化作尘埃,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阿三原本趴在赫连炤瑾的腿边,看着满园子的花全都枯败,开始焦急地原地打转却无济于事。
它只能扑到赫连炤瑾脚边,“嗷呜嗷呜”地喊。
赫连炤瑾低下头沉默地看了阿三许久,轻轻嗤笑了一声。
他伸手拍了一下阿三的脑袋,“她都不要你了,你还急什么?”
真是狠心啊,连自己的狗都不带走。
真狠心啊,什么都不带走。
赫连炤瑾仰起脸望向远处的某个方向,再无波澜。
也没关系,反正他已经习惯了。
他也没有办法。
尽头是刺骨的寒风和混乱的灵力乱流,闻人宁几乎是摔出来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
闻人宁牵扯到胸前的伤口,撕裂般的剧痛让她脸色苍白。
“宁宁!”孔令吓得连忙半跪下去扶她。
“走!”闻人宁抓住孔令的手臂,指甲深深陷入他的皮肉,“快走!回宗门……”
闻人宁不敢停留。
赫连炤瑾放她走,更像是一种彻底的抛弃和驱逐。
她必须在赫连炤瑾改变主意前,彻底逃离阎魔境。
不然若是赫连炤瑾执意要留下她,他们谁也走不了。
孔令不再多言,迅速喂闻人宁服下几颗保命的丹药。
他背起几乎要昏过去的闻人宁,化作一道残光,朝着玉衡宫方向疾驰而去。
孔令速度不慢,但他能感知到闻人宁在他背上,气息愈发微弱了,不免心急如焚。
闻人宁的命在他的肩上。
他终于带着闻人宁回到了玉衡宫,熟悉的灵力气息,熟悉的草木清香,他都快要哭出来了。
终于有救了!
“宁宁,我们到了!”孔令如释重负般,背着闻人宁险些一个趔趄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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