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重生训犬暴君

作者:深思熟绿了芭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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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厅畔剖心诉意


      午后。

      谢清晏帮卫璇斟好茶。

      卫璇几乎是刚落座,便从袖中取出一卷写得密密麻麻的纸笺,铺在茶几上。

      纸上墨迹新旧交叠,除了田亩数据,竟还夹杂着几张新绘的屋舍布局草图。

      “清晏哥哥,你上次推荐的《营造法式》我已粗略翻过,正巧用上。”

      她指尖点在其中一幅草图上,眉宇专注道:“翠微山别庄有几处客院年久失修,我打算趁开春重整。你瞧这处,我想将厢房与主屋的回廊打通,引温泉水形成一处暖阁,只是这承重结构与防水处理,书上说得简略……”

      她语速比平常稍快,这些事在她脑中已盘旋多时。

      谢清晏接过图纸,目光先在她略显疲惫却神采不减的脸上停留一瞬,才落回图上。

      他刚沏好的茶轻轻推到她面前,“田庄刚定,别庄又动土木,铺子那边的账目怕也离不得人。”他看着她道,“你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般连轴转。先喝口茶,缓一缓。”

      卫璇闻言一怔,一直紧绷的肩线也微微松了松。

      她自嘲地弯了下唇角,端起茶杯。温热的茶汤入喉,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疲惫。

      “琐事确实多了些。”她轻吁一口气,目光扫过那卷厚厚的纸笺,像是说给谢清晏听,也像是梳理给自己,“清溪庄的佃户刚安顿好,春耕的种子、肥田的灰粪要一一核计;别庄翻修,既要好看还得实用,银钱更不能超了预算;前几日西市铺子的掌柜又来回话,说江南新到了一批绡纱,花样新奇,催着我定夺是否吃下……”

      她一样样数来,看着好像永远不知疲惫。

      说到底,她前世囿于后宅,对这些田庄庶务知之甚少。

      今生虽是破釜沉舟,却也常常感到力不从心,许多事情都是硬着头皮,边学边做,反复核对,生怕行差踏错。

      苏伯和几位老掌柜是她最大的倚仗,她自己更是将母亲留下的笔记、市面上能找到的农书、账目典籍翻了又翻,几乎到了死记硬背的地步。

      好在目前为止,靠着这份战战兢兢的谨慎和身边人的帮衬,尚未出现什么无法挽回的纰漏。

      可越是了解,越是知道其中关窍复杂,她便越是如履薄冰,时时不敢放松,唯恐一步不慎,便让好不容易争来的一切功亏一篑。

      谢清晏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直到她话音落下,才将几份整理好的农书注解和一张名帖推到她面前。

      “这是我整理的一些农事要点,或许有用。若别庄修缮需寻可靠匠人,可按此帖去寻城南的鲁师傅,他手艺扎实,价格也公道。”

      卫璇接过,心头一暖:“多谢清晏哥哥,总是劳你费心。”

      “举手之劳,能帮上你就好。”谢清晏微微一笑,道:“我看你神色,虽有些疲惫,但眉宇间开阔了许多,想来不只是田庄顺利之故?”

      卫璇猜想应当与那退婚之事有关,唇角微扬:“枷锁已去,自然是轻松的。”

      她转而看向他手边堆积如山的书卷和写满批注的文章,“你如何?我瞧你这架势,怕是连吃饭睡觉都顾不上了。”

      谢清晏无奈地笑了笑,揉了揉眉心:“春闱在即,家父督责甚严,先生更是日日考校,不敢有片刻懈怠。”

      “真羡慕你们。”卫璇望着窗外,忽然感慨,“寒窗苦读虽辛苦,但一朝金榜题名,便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总有路可走。”

      她收回目光,落在自己指尖,自嘲地笑了笑:“不像我们女子,便是有几分能力,挣得些许钱财,想真正自立门户,不受桎梏,却也是千难万难。律法、礼教、人言……处处皆是看不见的墙。”

      这话她说得随意,却像一颗石子投入谢清晏心中。

      他沉默片刻,神色认真起来:“阿璇,你何必妄自菲薄?你口中的墙,未必没有门。”

      “嗯?”卫璇抬眼看他。

      “我知你志不在此,但或许……‘内廷女史’之选,对你而言,正是一道门。”

      谢清晏想起前两天卫璇和他随口提起的这事,缓缓道:“你莫要只听外界传言,说是太后一时兴起,或仅供摆设。”

      他因备考,近来研读本朝典章制度,对此倒刚好略有关注。

      “此番遴选,名义上为充实内廷文书典籍管理,实则因去岁寒潮,太后深感民间情弊上达天听之不易,有意选取通晓实务的女子,以期能稍补时弊。故而,考的并非全是诗词歌赋,更有算术、律例、甚至地方民情。”

      太后此举,实则主要意在宫中培植亲信。她深谙制衡之道。外廷大臣常以“牝鸡司晨”非议于她,她便反其道而行,广纳女官,也更是有其不为人知的深意。

      谢清晏目光落在卫璇身上,带着欣赏:“而这些,阿璇,你恰恰擅长。你经营商铺,精通算术;掌管田庄,熟知民情;前番应对漕运、朝堂构陷,于人情律例亦非一无所知。你的优势,远非那寻常之人可比。

      卫璇听得怔住,她没想到谢清晏会如此认真地为她分析起来。

      “可是,”她仍有疑虑,“即便考了,入了那宫墙,不一样是另一种束缚?”

      谢清晏摇头,“内廷女史若有品级,便是有官身。有了官身,便在一定程度上超脱于家族。届时,你想长居别庄,甚或有其他想法,都多了层身份依仗,旁人再想以寻常闺阁规矩束缚于你,便没那么容易了。这与你纯粹以财势自立,意义截然不同。”

      他又补充道:“不过,此选并非如科举般定期举行,全凭上意。下次遴选在何时,尚是未知之数。或许明年,或许数载之后。”

      这一番话又像半桶冷水。卫璇低头沉思。

      不过,谢清晏的话,像在她面前推开了一扇从未想过的窗。

      考女官,不再仅仅是一个模糊的念头,而是成了一条可能打破困局的实实在在的路径。

      良久,她抬起头,眼中恢复了平日的神采,对谢清晏展颜一笑,道:“清晏哥哥,谢谢你。你这番话,于我而言,胜过千金。我会好好考虑的。”

      谢清晏见她听进去了,也欣慰地笑了:“你能这般想便好。你之才具,困于内宅,才是可惜。”

      卫璇站起身,准备告辞:“好了,不打扰你用功了。春闱之期将近,愿你笔底生花,蟾宫折桂。”

      谢清晏亦起身相送,半开玩笑道:“承你吉言。待我金榜题名之日,若你已身负女官之职,我们便可同朝为官,互相照应了。”

      卫璇被他这话逗笑,边向外走边摇头道:“那可不敢高攀未来的翰林老爷。我只盼着,你这只鲲鹏早日扶摇直上,也好让我这笼中雀,沾沾光,看看更远的地方。”

      她语气带着调侃,谢清晏却听出了其中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与自勉。

      他站在花厅门口,望着她带着云袖和卫竹远去的背影,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修长。

      他鼓起勇气,终于叫住了她:“阿璇。”

      卫璇脚步顿住,回身望去,只见谢清晏站在花厅门口的光影里,清俊的脸上带着一丝平日少见的踌躇。

      他快步走近,在离她两步远处站定。

      “阿璇,”声音比平时低了不少,目光温润却坚定地落在她脸上,“还有一事,我想让你知道。”

      他耳根微微泛红:“我如此用功备考,固然是为家族期许,为自身前程。但亦有一份私心……他日若我能立于朝堂,总希望能多几分力量,在你需要时,能护你周全,为你……遮风挡雨。”

      卫璇微微一怔,看着他认真的神色,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卫竹站在卫璇侧后方,在谢清晏开口的瞬间,他周身的气息就沉了下去。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此刻却像是凝了一层薄冰,冷冷地落在谢清晏身上。

      卫璇怎么想的。

      她想起重生以来,每次她遇到难题,或是需要安慰和鼓励时,他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出现,给予她最需要的帮助。

      和他在一起,她觉得很安心,很踏实,可以暂时放下那些算计和防备。

      她对他,自然是不同的。

      这份不同里,有自幼相伴的情谊,有绝对的信任,或许,还有些连她自己都未曾细究的超越了友情的依赖和亲近。

      此刻听他这般说,她心头涌上的第一反应并非是少女的羞涩,毕竟严格算下来,她的真实年龄,也不是什么“少女”了……而是一种混杂着感激、触动和一丝茫然的情愫。

      她也不确定这份情愫,是否就是“喜欢”。

      两人相视而立。无人注意到,身旁何时多了一块千年寒冰。

      卫璇沉吟片刻,终于开口道:“清晏哥哥,你的心意我明白了。谢谢你总是这样帮我。”

      她微微蹙眉,“只是,此事也容我回去想一想,可好?”

      她需要时间来核算这份突如其来的超出友情范畴的投入与产出,以及它可能带来的各种变量。

      谢清晏见她没有立刻拒绝,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连忙道:“自然!你慢慢想,不必急于一时。无论你作何决定,我总会在这。”

      卫璇点了点头,再次道别,这次转身离去,脚步比方才快了些,仿佛要将这扰人的思绪甩在身后。

      两家离得不远,故而每次卫璇来都没有坐车。

      如果以后自立门户,便不会再有这么让人感到方便的距离了。

      但是如果直接和他住一起,是不是便不需要考虑这番问题?

      回程的路上一片寂静。

      她脑子里还在盘旋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和问题。

      忽然,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声音从旁响起:

      “你真要答应他?”

      卫璇有些茫然地看向卫竹,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件事,道:“答应什么?”

      卫竹的眼神看着前方,语气平直:“谢公子。他不是想给你‘遮风挡雨’么。”

      “哦,你说这个啊。”卫璇恍然,随即又道,“这事没那么简单。清晏哥哥人自然是极好的,对我也好。可若应了他,便是两姓之好,牵扯甚多。侯府那边,陈家退婚的余波还未散尽,再加上他谢家清流门第……想想都觉得麻烦,还得从长计议。”

      卫竹转过头,黑沉沉的眸子看向她。

      “是吗。”他淡淡道,“我看你刚才听得认真,还以为你被打动了。”

      卫璇老实道:“确实有些感动。清晏哥哥待我,也确实没话说。”

      她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般地嘀咕,“就是,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好像,太顺理成章了?还是缺了点什么……”

      她也说不清那缺失的是什么。

      卫竹看着她这副全然不在状态的模样,心底那股莫名的烦躁忽然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奈。

      他重新把目光望向别处,过会儿,他又冷不丁地开口:“他若真有心,不如帮你多巡两个庄子,或者去疏通一下关系。”

      这提议实际得近乎煞风景。

      卫璇没听出他话里那点怪味,眼睛微微一亮,下意识接话:“哎?你说的有道理!谢伯父在工部好像就有关系,若是清晏哥哥能帮忙引荐,以后别庄修缮、甚至田庄水利,说不定都能便宜些!”

      “……”

      卫竹彻底不再说话了。

      先前与她提考官,她婉言拒绝,如今倒被这个谢清晏三言两语就说服了。这本就让他很不爽。

      想来,现在再让他和这一心扎根家族产业人谈论起此事,也只会是对牛弹琴。

      他周身那股低气压少说持续了一路。

      不过,至少姓谢的有一点说得不错。

      她不应该被困于内宅。

      她哪里是笼中雀,分明是羽翼渐丰的雏凤,只待一场大风,便可翱翔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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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1星期前 来自:湖北
    ●愿世间没有高审锁,改累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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