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狐狸

　　死即是生，生即是死。
　　这是那本禁书上的第一句话。
　　那一手飘逸俊秀的字迹，现在想来，也是熟悉得很。
　　当年怎么没看出来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李晏清就给我写过小纸条的。
　　他终究还是给我留了一线生机，只要我足够相信他，我就可以重获新生。
　　“少主大人，登位仪式马上开始了，您可以前往现场了。”身边侍者的一句话将我拉回了现实。
　　我走在鲜花铺就、群星环绕的红毯上，看着那些人对我俯首称臣。
　　我不禁感慨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千年流传下来的道理，诚不欺我。
　　当他们在互相缠斗，甚至不惜触犯规则的时候，我正躺在精神病院数星星。
　　谁又能想到，最后偌大的女巫一族，竟然只有我可以继承这个位置。
　　我手握着权杖，坐在那个象征着至高无上地位的位置上时，我终于体会到了权力的滋味。
　　我想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什么，你说没有人能预测未来。
　　嘘，我的天赋就是预知啊。
　　5岁那年，我透过车窗看到李晏清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与他是命定之人。
　　我看到我和他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我日日带着笑容在厨房、客厅、阳台间忙碌，孩子们缠着我、在我身边嬉笑玩闹。
　　不！我绝对不要过这样的生活，只要改变一点点，就可以将命运完全改变。
　　蝴蝶的翅膀已经煽动，谁也不知道改变的后果是什么，可我绝不后悔！
　　我轻轻地合上那本熟悉的日记本，看着20年前自己写下的这些话。
　　字里行间的轻狂肆意令我既羡慕又觉得可笑。
　　这些年来，我让整个女巫界蓬勃发展，让每个有才能的人都能发挥自己的能力，让所有心存算计的人都无所遁形，让所有孩子不论天赋都能自由生长。
　　所有人都说我是个称职的、高尚的、值得歌颂的统治者。
　　可我开始后悔了。
　　我总感觉自己的肩膀上略显沉重，感觉到自己的巫力在流逝，更可怕的是，我感觉到我的生命在消散。
　　我最近总能看见我的哥哥、母亲和李晏清。
　　我看到他们的眼角流出血泪，我看到他们的灵魂在嘶吼，我看到他们伸出手想拉我下地狱。
　　我日日夜夜无法安寝，我感觉到我的生命力在加速衰竭。
　　我开始修建墓碑，将他们的衣冠冢一一立起，就立在我卧室正对面的位置。
　　每天我一拉开窗帘，做得第一件事就是向他们遥上三柱清香。
　　可我的情况一日比一日坏了。
　　一天夜里，风把窗帘吹开，把我从本不深沉的睡眠中唤醒，我呼喊着侍者关窗，却无人应答。
　　我只能裹上床边的睡袍，颤颤巍巍地去关窗。
　　就在那一刻，我看到在月光下，对面似乎有五座墓碑。
　　“一，二，三，四……”我数了一遍又一遍，都是四。
　　我知道那是属于我的位置。
　　那是属于我的因果。
　　对吗，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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