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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暗
京市,智慧园区项目工地。
江怀寂穿着一身笔挺的深灰色西装,站在临时搭建的板房前。
头上的白色安全头盔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衬得他眉眼愈发深邃冷峻。
工地的尘土在空气中飞舞,落在他锃亮的皮鞋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正专注地听取项目负责人的汇报,身后跟着一群同样西装革履、头戴白色安全头盔的下属。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凝重的神色,显然眼下的情况不容乐观。
忽然,一阵轻快的特殊手机铃声划破了严肃的气氛。这是专为池念设置的铃声,清脆的钢琴曲在嘈杂的工地上显得格外突兀。
江怀寂立即抬手打断了正在汇报的人,声音沉稳:"稍等。"
他转身走向旁边堆放着建材的角落,刻意避开人群,这才按下接听键。在转身的瞬间,他脸上的冷峻已经柔和了几分。
"怎么了?早饭吃了吗?"他的声音明显放缓,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电话那头传来池念带着睡意的软糯声音:"吃完了..."她的声音里还藏着一丝委屈,
"你怎么走那么急啊?昨晚还好好的,天亮就没人了,你到底去哪了?"
江怀寂望着远处缓缓转动的塔吊,喉结轻轻滚动。工地的喧嚣在这一刻仿佛都远去了,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又放柔了几分:
"我现在在京市。念念,我有件事想告诉你,但不是现在,得等我回来再说。"
"你怎么突然跑京市去了?"池念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惊讶和不解,"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还不确定。"他低头看了眼脚下沾着水泥渍的地面,声音放得更轻,"一两个月...总该是要的。"
"啊?这么久?"池念的声音顿时蔫了下去,像是被戳破的气球,透着浓浓的失望,"那...好吧。"
"念念,"江怀寂的声音里带着安抚的意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你等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礼物。我这边还忙着,先不说了,后面再联系你。"
挂了电话,他站在原地,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手机屏幕上还残留着通话记录的界面,他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片刻。
当他转身时,脸上的柔和已经褪去,重新换上那副沉稳锐利的模样。但细看之下,他的眼底比接电话前多了一层朦胧的柔和,像是被远方的牵挂轻轻笼罩。
他对等候多时的项目负责人微微颔首:"继续。"
风声卷着工地的喧嚣掠过,他的身影很快融入那群忙碌的人群中。只有口袋里的手机还残留着一丝温度,那是属于千里之外的牵挂。
海市,江怀寂的公寓里。
池念对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撇了撇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屏幕。
"挂这么急,连句完整的话都没让说完。"她小声嘟囔着,心里空落落的。
她抬眼环顾四周,这间公寓本就以江怀寂偏好的冷灰、浅黑为主色调,简约而冷峻。
往日里有他在时,那些冷硬的线条都像是被两人之间漫溢的暖意泡软了,连空气都带着温温的甜。
可现在他一走,那些藏在角落的清冷便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家具的棱角似乎都锋利了几分,整个屋子空旷得让人心慌。
池念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摔进沙发里。柔软的皮质沙发承接着她的重量,周身的紧绷感终于散了大半。
"算了,他既已走了,自己倒也清净,正好有功夫处理些积压的事。"她自言自语着,试图用忙碌来填补内心的空落。
她举起手机,指尖轻快地划开屏幕,点开一个加密的网站。页面设计简洁而专业,与她平日里使用的社交软件截然不同。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浏览着页面上的信息,眼神专注而冷静。片刻后,她选定了一个暗色系的头像,申请添加对方为联系人。
验证通过的提示很快弹出,她直接发去一条消息,用简洁专业的语言清晰列出要办的事。
那边几乎是秒回,只有简短两个字:"没问题。"
池念看着那两个字,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随即锁了屏,将手机扔在一旁。
她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客厅里只剩下挂钟滴答作响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夜晚的海市,灯火璀璨。
师思齐窝在清吧角落的沙发里,冰凉的酒瓶底抵着掌心,却压不住心里的烦躁。
他仰头灌了口果酒,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可那股憋闷却像团湿棉絮堵在胸口,怎么也冲不散。
想起今晚和母亲的争执,他的眉头又皱紧了几分。他和姐姐师妍初明明相处得很好,除了她偶尔那记又快又准的锁喉,多数时候,她待自己是真上心。
知道他痴迷赛车,她会请圈里最顶尖的技师来帮他改装车辆,既要速度能冲起来,又把安全护具换得妥妥帖帖;
就连之前随口提过的星轨游戏手柄,两天后就见她拎着精致的礼盒出现在他家门口。
可今晚,当他在客厅全神贯注地玩游戏时,母亲许婉突然回来了。
她一眼就瞥见了那个崭新的游戏手柄——
银灰色的机身泛着细腻的光泽,每一个按键都透着精工细作的气息,一看就价值不菲,绝不是师思齐平时会买的档次。
"又是师妍初送的?"许婉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不等他回答就伸手拔掉了电源线。屏幕瞬间暗下去,映出师思齐错愕的脸。
"妈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许婉一把抓起那个手柄,重重地摔在茶几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就是故意的!明知道你贪玩,还送这些东西来引诱你,巴不得你玩物丧志,将来什么都抓不住!"
师思齐腾地站起来:"姐不是那意思!"
"那她是哪意思?"许婉的声音陡然拔高,眼底的焦虑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等你被这些玩意儿迷得神魂颠倒,公司里的事一窍不通,到时候她在你爸跟前说一不二,你哭都找不着调!"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师思齐攥着游戏手柄的指节泛白,喉结滚了滚,终究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许婉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的火气忽然就泄了,只剩下沉甸甸的无力感。
直到看着母亲拖着疲惫的脚步回房,关上门的刹那,师思齐胸口那股闷火"噌"地窜了上来,烧得他指尖发麻。
他把游戏手柄塞进抽屉最深处,像藏起个见不得人的秘密,然后抓起车钥匙冲出了门。
车子在夜色中慢悠悠地开着,街灯在车窗上拉出长长的光带,连风都吹不散那点烦闷。
直到瞥见街角这家清吧,他才猛地踩了刹车——喝点酒,总没人管了吧?
师思齐嗤笑一声,又猛灌了一口。他姐哪是母亲说的那种人?
她是父亲师达鸿前妻留下的女儿,生下来没满月,亲妈就走了。当年父亲刚接手公司,手忙脚乱的时候,旁人劝他再找个知冷知热的,这才娶了母亲。
平心而论,母亲对他姐不算差,吃穿用度从没短过,在继母里已经算是十分称职的了。
可那份心尖子上的疼,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全搁在他这个亲生儿子身上。
吧里光线昏黄,驻场乐队正奏着慵懒的蓝调,气氛松散而惬意。
他刚喝完一瓶低度果酒,指节无意识地敲着吧台,正打算起身离开,前方却突然起了争执。
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正死死攥着个穿清吧工作服的姑娘的手腕。"装什么纯?"
男人喷着酒气,话语黏腻得像化不开的糖浆,"穿成这样,不就等着钓......"
那姑娘看着像大学生,眉眼清秀,手腕被攥得通红,指节都泛白了,却咬着唇不肯低头,声音发颤却透着倔强:"这是工作服,请您放开!"
经理匆匆挤过来劝说,表示再不放人就报警。男人许是被周围的目光盯得下不来台,
酒劲混着戾气涌上来,非但没松手,反而抓得更紧,涎着脸往姑娘跟前凑:"多少钱一......"
"砰"的一声闷响,没等他说完,师思齐的拳头已经挥了过去。男人吃痛后仰,下意识松了手。
师思齐趁机拽过姑娘往身后拉,动作快得像阵风,带起的风里还卷着淡淡的酒香。
"你敢打我?"男人捂着下巴站起来,块头像座肉山,居高临下地瞪着他,啤酒肚随着呼吸一颠一颠的。
师思齐往姑娘身前挡了挡,论体型,他除了比对方高些,细瘦的肩膀看着确实没什么威慑力。
他强装镇定地挺直背,心里却在暗骂——
早知道该听师妍初的,跟她一起去健身,现在自己这模样,活像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可身后有个人要护着,他不能退。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刻意压低声音,试图让自己听着更有底气,"我是师思齐。"
"师思齐?什么玩意儿?"男人满脸疑惑,酒气冲得人发晕,眼神涣散得像团浆糊。
不认识师家?师思齐心里咯噔一下——他爸和他姐到底是没把产业做到家喻户晓,居然还有漏网之鱼?
他硬着头皮继续撑:"你出去打听打听师家,今天敢动我一根手指头,你就别想出这个门!"
周围响起细碎的议论声,男人脸上果然露出犹豫,眼神飘来飘去,像在掂量这话的真假。
师思齐趁他愣神,悄悄往身后挪了半步,同时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姑娘,指尖在她胳膊上快速点了点——走。
男人眼尖,立马看出他这小动作,酒劲混着火气"噌"地涌上来:"小兔崽子敢骗我!"说着就伸手来抓他。
师思齐的目光始终锁在男人身上,发现对方眼底那抹凶光刚冒头,他浑身的神经瞬间绷紧。
他反手抓起桌上的空酒瓶,对着男人伸过来的手就砸了下去。
"啪"的一声,玻璃碎了一地,男人惨叫着缩回手,指缝间渗出血来,染红了油腻的手背。
"别做伸手党啊,"师思齐还不忘火上浇油,拉着姑娘就往门口冲,"送你的,不用谢!"
周围的人下意识让开条道,他跑过人群时,还故意往旁边挤了挤,把那点缝隙又堵上了。
男人被卡在后面,只能跳着脚破口大骂,声音越来越远,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老猫。
两人拉着手一口气冲进清吧后面纵横交错的小巷,踩着月光跑了不知多久,直到耳边只剩彼此的喘息声和鞋踏在石板路上的轻响,才扶着斑驳的墙停下来,弯着腰大口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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