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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杨敏佳一下车就睁大了眼睛。
迎面有水声和花香扑来。
一大片银色的瀑布,闪现在亮晶晶的阳光下。从绿意繁盛的山坡一路流下,流经粗矿的砾石地和齐整的绿草坪,分成两支弯曲的溪流,奔腾着进入古老城堡似的酒店。
看不到边际的大草坪上,种着一棵繁茂似巨伞的大树。
羽毛状的绿叶,被风吹动,不断掉落白色铃兰,被变缓的水流接住。水面落满了芬香的、铃铛似的洁白花串。
杨敏佳看得目瞪口呆,只会问:“这树怎么能正好在掉花,而且还正好掉在这水里。”
任希颖一边打哈欠一边有气无力地回答她:“你见过凤凰木开铃兰吗?”
“凤凰木是什么,铃兰是什么?”
任希颖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还是麦家成听到了,凑过来说:“那棵大树就叫凤凰木,它一般开红花,现在应该花期结束了。铃兰就是水里漂着的这些。虽说花草都是真的,但都是人工弄的,提前把凤凰木栽过来,提前挂上铃兰花串。包括风都是布置好的。”
“那瀑布呢?也是临时搭的?”
任希颖说:“它也是人造的,但十年前就造这了。本来简城饭店就以人工瀑布出名。你还算什么小阜人。”
杨敏佳对任希颖的挤兑是毫不在意,她还能挤下脸扮个鬼脸回过去。
可这时候梁太太正站在她身边,又以那种客气又带点不客气的眼神斜了过来。
她假装不在意地皱了皱鼻子,可仍然不自在地往地上蹭了蹭脚尖。
麦家成大概看出来一些。
“不知道也没什么。我也是昨天提前来看场地时,和场地布置方聊了聊才知道的。”
杨敏佳对他感谢地笑了笑,离梁太太走开了两步,紧贴到梁鸿宝背后。
梁鸿宝其实听见了他们说话。
但她顾不上他们。
越靠近婚礼时间,她心里的惊惶就越重。从落日餐厅的那顿晚餐开始,她就经常感到一种隐约的不安,年少的噩梦又偶尔在午夜出现。每一次梦醒过来的时候,总有一种高空缺氧的感觉缠着她。
所以她不得不放软声音,靠近朱施南,以极小声的声音再次问道:“你到底肯不肯取消?”
可以取消的,不是吗?
虽然是既定的流程,但只要是仪式,自然以新人的意愿为重,她不愿意有这个步骤,自然可以临时取消。
朱施南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为什么你坚持要我取消?”
为了避免露馅,也是省去一些麻烦,他们只预定摄影和摄像在酒店拍摄婚礼过程,接亲、婚前准备一律都不拍。
这是非常不合乎婚礼流程的一件事,可因为梁鸿宝坚持,朱施南也同意了。
她希望婚礼简单,不要大操大办,他也同意。
赴宴的亲朋好友控制好总人数,只请必要的,来往不多的熟人也能省就省。
在合乎两家体面的前提上,一切都能按她意思来的都按她意思来。
可这样一件小事,他为什么又偏偏不肯呢。
梁鸿宝挖空心思说了一通,看他依然面无表情,半点妥协的意思也没有。
“因为之前都按你的意思来,所以今天,就按我的来。”
梁鸿宝抿紧了嘴唇,又急又气。狠狠地斜盯住他,要以眼神表达出不满。
他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只留给她一个线条凌厉的侧脸。
时间虽然还早,但她还要去换妆。
等换完之后,开始迎宾,就没有时间这样讨价还价了。
这一会,宾客基本还没来。但也有三四个人往这边过来了。
媒体设了观礼席,虽然入口在另一面,但说不定又是记者偷溜过来拍照。
为怕被拍到不佳的表情又爆出什么不好的新闻,梁鸿宝还不得不面上赶紧扮出一副笑脸。
看看周围围了一圈人。妆造团队、伴娘伴郎、婚礼策划都跟在身后。
她只能伸手拉了拉朱施南的手臂,等了一会,他才肯纡尊降贵地低下头。
附在他耳边,她咬着牙极小声地说:“我当时是信你才同意。否则我都不需要来这里。我以为我们是朋友,认识多年。”
他转头看她,然后以同样的动作靠近她的耳朵:“所以呢,我要感谢你信我?”
“朱三”,她语气带上了一丝恳求,“我一直感谢你帮我。”
“所以我不应该辜负你的信任?”
两个人一来一回贴着耳朵说了好几轮话。
在旁观者的眼里,比如站在他们身后的杨敏佳眼里,他们倒开始像一对热恋的新婚夫妻。
杨敏佳退后一小步,给他们留出点空间,心里松快了不少。
梁鸿宝还在低声地、咬着牙说:“我只是希望既然我们说好了,你就能好好地帮到底。”
“你口中的好,就是全都按你的意思来。”
“施南。”她恳求似的眼神望住他。要不是人多,恐怕在这里,她就会像那天在车里痛哭前一样,用有着淡疤的双手紧紧抓住他衬衫的袖口,给人一种她非常依靠和需要他的错觉。
虽然明明知道那只是她从小到大的习惯。
她害怕和紧张时总喜欢抓一点东西在手里。
杨敏佳突然在背后出声提醒了句什么。
梁鸿宝一时没听清,却感觉一只宽大的手突兀地扶上了她光裸的背。她的出门礼服不能突出腰部曲线,所以在背后做了大开背处理,白色的头纱朦朦胧胧盖住一层。
可即使隔着头纱,她仍然能感触到男人温热的手指,下意识挣了一挣。他却很用力地把她搂得更紧,指腹贴紧,语气严厉。
面上却带笑地对她低语道:“不要总搞不清场合。你伴娘说那边埋伏了记者,摄像头正对着这边。”
她略带心虚地说:“我没有听到。”
“我可以取消新郎致辞环节,但你不要再摆出刚才那副表情。否则等会上了场,谁都看得出你不高兴。你要我帮你,你也要帮帮你自己。”
她闻言,顿时感激地看向他,眼光闪烁。
朱施南垂眸瞧着,笑了一笑:“这副表情就很对。”
“你为什么突然肯了?”
他搂过她肩膀,嘴唇这回离她的耳朵特别近。梁鸿宝感觉到他温热而潮湿的气息,缓缓拂过她耳垂。
可是想到他刚才的提醒,她僵硬地眨了眨眼,没有动。
他语带讥诮,“没办法,朋友的信任无比珍贵。”
新娘去换装时,杨敏佳把宴会场地粗粗逛了一圈。
入口处,多个拱形的花架用白色蔷薇围绕,有枝有叶,布置得像是从地下长出那么自然。因此进入时,不会感觉像走进一个婚宴现场,更像是走入童话世界的兔子洞。
而宽广的大厅内,却不像一般的婚礼多为鲜花布置,而是用大片的绿叶植物做主装饰。
鹿角蕨、波士顿蕨、狭叶卷柏、苹果桉……种种姿态优美又充满野趣的植物,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而在叶片中间又穿插浅紫的兰花与深紫的非洲堇。
深深浅浅的绿,与有层次的紫互相映衬,布置出一种原始森林的幽静感。
而载满白色铃兰的水流顺着过道的两侧缓缓而过。
每桌宾客席的中间,立着大盆的水晶方缸,缸内装满泉水,泉水上亦浮着白色蜡烛和铃兰花串。
烛光映着水光,空气中飘荡着铃兰特有的幽香。
浮光掠影地快速走过,更带来一种视觉上的惊喜和童话森林似的冲击。
杨敏佳身处其中,双手交叉在胸前,真心感叹道:“好浪漫啊。”
但她又叹了口气,来的一群人中除了她好像谁也不觉得稀奇,谁也没花时间细细打量。
只有麦家成走到她旁边,跟她说:“施南应该是用了心的。”
她一惊:“你说的是场地,还是这婚姻?”
麦家成说:“我肯定说的是场地啊。鸿宝怀孕了什么都不管,都是施南一手操办的。不对,你这话我听着有点怪,什么叫这婚姻?这婚姻用不用心?”
他压低声音,“你也看出来他们怪怪的了。”
杨敏佳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最后她选择了低头看脚。
不过她低着头问:“你这个朋友人怎么样,鸿宝嫁给他能放心吗?”
小麦听出她想问的是新郎到底靠不靠谱,刚要义愤填膺地列数朱施南的种种优点,以便证明杨敏佳这担心完全是无中生有,梁鸿宝嫁给他绝对是超值,但他在脑子里列了一大堆,突然不确定了。
原来朱施南的诸多优点,比如长相好,脾气好,绅士风度,家世不错,招女人,会哄人……这些对于一段婚姻的稳定性好像都算不上长板,有些甚至是很大的短板。
而且他和梁鸿宝也认识多年,虽然算不上关系好,但也算熟。他记得梁鸿宝一直心头有人。中学时恋爱事迹轰轰烈烈,他们圈子的人都知道。
虽然朱施南和梁鸿宝一向走得近,可他也想不通他们怎么突然就在一起了,还有了孩子。
照理说这么多年,要有情况不该早有了吗?
朱施南这个人,面上随和心底很深他是知道的,可要是真有意思,怎么样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也没在他们要好的朋友面前露出过一点马脚。
他和章牧背后也聊过,小麦直觉是两个人一时脑袋抽风,做了坏事,朱施南不得不负责任。
章牧就推测,是门当户对,年龄到了,两个人都应该恋爱就谈了,应该结了就结了,都是“应该”,而不是“想要”。就跟章牧的婚姻差不多。
杨敏佳看他这么久不回答,大概已经知道了不是什么好答案。
点了点头,拿出一副“谢了兄弟,你别回答了”的表情,就往门外走,她要去看看鸿宝换妆换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力所能及她能帮的。她包里装了七八个奶片,肚子饿了可以吃,小小的不会弄脏口红。
“喂,”麦家成在身后出声叫住她,“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想,施南跟我有点像,我如果认定了,会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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