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难相解

　　安静的环境只有她啜泣的声音，缓了一会，江芷岚从齐新肩膀上移开。

　　齐新凝望着她，“你在这睡一会，我陪着你。”

　　江芷岚又重新躺下整个人缩在被子里，没有丝毫困意，脑子里一直在回响那些话，默默地流泪，慢慢沉睡了过去。

　　齐新站起来把围帘拉上，坐在床边低着头看自己的手机，好几个未接电话——父母、老田、卢冬凯，还有无数条vx。

　　齐新感觉自己被外界这些人压得喘不过气来，好想带她逃离这里，逃离这个城市，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老田来到医务室，和医务处的值班人员了解了一下江芷岚昏厥的情况，知道她没有大碍也放下心来，接着把齐新叫了出去，“江芷岚怎么样？”

　　“睡着了”，齐新情绪低落声音暗哑。

　　老田愁绪满面地说道：“唉，齐新，这件事已经惊动学校领导了。我通知了你家长，还有江芷岚的家长。帖子已经删了，唉，你先在这吧，等你们家长来了再说。”老田叹着气离开了。

　　齐新看到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摁了接听键——

　　“齐新，你现在在哪儿？”传来母亲的声音。

　　“校医务室”，随后电话那头就挂断了通话。

　　齐新抬头茫然地看着天空，蓝天白云秋高气爽，多好的天气，只是这个世界对她格外的残忍。

　　三个家长一起赶到了校医务室，齐新看到他们也立即站起身来，紧握着拳不敢抬头。

　　郑淑慧走到床边看着江芷岚的脸，心疼得要命——第三次当众揭穿身世，幼儿园的时候还小，她不记得了；上一次只有家里人在场；可这一次是她自己说出来的，更过分的是那些污言秽语，想到这里忍不住流眼泪。

　　郑淑萍也擦掉了眼泪，目光转向一旁耷拉着头的人，“齐新，你出来！”

　　郑淑萍站在外面的楼梯上，盯着齐新脸上打架的痕迹，而齐新则站在平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搞成现在这样你满意了？你的感情那么重要么？你的自控力呢？我之前就警告过你，这件事闹开了，谁受到的伤害最大。你以为我不支持你和芷岚仅仅是因为你们的关系么？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唾沫会淹死人的，你知不知道！网络这么发达，各种谣言传播得那么快，尤其是对芷岚，造谣一个女孩子的清白会压垮她的。你遇事怎么那么冲动，只会拳头解决，一点后果也不考虑，弄成现在这个局面怎么收拾！”

　　齐新听着母亲的话，心里后悔、痛苦、委屈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更多的是对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她的怨恨。

　　齐振华看见齐新眼睛往下滴泪，拉了下郑淑萍的胳膊，“好了，事情已经发生了，想办法解决，现在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了”，两个人盯着齐新头疼不已。

　　江芷岚醒来就看到妈妈坐在床边，委屈地扑进她怀里哭泣，其余的人站在外面看着眼前的景象，而齐新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郑淑萍心里不落忍，走上前摸着江芷岚的肩膀，“姐，你先带芷岚回家，我们去办公室找老师。”

　　江芷岚刚想开口说话，就被打断了，“芷岚，你什么也不用说，先回家好好休息”，说完话率先走了出去。

　　齐振华也走过来摸了一下江芷岚的头，“好孩子，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先回家”，接着喊了一声齐新，抬了下下巴示意他和芷岚说话。

　　齐新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对着江芷岚摇了摇头。走出医务室后，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别哭了，什么也不要想。

　　三个人赶到了办公室，齐新被留在了外面，过了一会，两个大人又走了出来。班主任的意思是先让齐新回家待一段时间，等明天江芷岚的家长到了，所有人再讨论怎么处置这一突发事件。

　　从见到齐新一直到回家，他一句话也没说，上了楼也没有再下来。

　　“让他冷静冷静吧，这也算一个教训”，齐振华还在开导妻子，郑淑萍忍不住叹气。

　　齐新仰躺在床上，脑海里全是江芷岚晕厥的画面，剜心般的疼痛。

　　江芷岚回到家，简单吃了点东西就洗澡入睡了，郑淑慧不放心，一直陪在她身边。她睡得很不踏实，似乎是做噩梦了，嘴里断断续续嘟囔着：我不是...我没有...别打了...齐新～

　　看着她这个样子，郑淑慧默默叹气。

　　第二天，江宏匆匆赶到，了解了事情发生的经过，也很自责。郑淑慧还是不放心，选择留在家里陪着女儿，江宏独自前往学校。

　　办公室已经坐了一些人——校领导，级部领导，两个班班主任，对方家长，还有齐振华夫妇，江宏点头和他们示意后，也坐在了齐振华旁边。

　　老田率先开口，“各位领导和双方家长都到齐了，江芷岚的父亲也来了，那我们就商量一下怎么解决这个事。”

　　吴竞川的父亲先开口说话，“各位领导，不要顾虑我们的同事关系，有什么说什么，是谁的错就谁来承担，把这个事解决掉就好了。”

　　吴竞川的母亲接茬道：“不是我们家孩子先动的手！那被打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反正学校得给我一个说法。”

　　郑淑萍冷静地反驳道：“齐新打人确实不对，该怎么赔偿就怎么赔偿，但是事情的前因后果大家都很清楚，现场那么多人也听得明明白白，你们家学生造谣生事，三番四次出言挑衅，满嘴污言秽语，这是高中生应该有的素质么？”

　　两个人你来我往争辩了起来。

　　“家长信息是怎么泄漏的，学校就是这么保护学生隐私的么？要不要报警调监控查一查。我们遭受的精神折磨谁来赔偿，被无辜牵扯进来的同学谁去道歉。要不要看看这两天我们收到多少不堪入目的信息？”郑淑萍把手机往办公桌上一扔。

　　郑淑萍这一番话后，局面陷入僵局。

　　级部主任出来调和，“报警就不要了，幸亏伤得不重，该赔偿赔偿，该检讨检讨，都是为了孩子嘛！”

　　其他人也随声附和。

　　经过一番讨论，确定最后的处理结果：齐新和吴竞川全校通报，至于江芷岚同学，是被无辜牵连的，学校会澄清事实。

　　最后，江宏还是表达了意见，“闹成这样，我们准备转学，对孩子伤害太大了，我今天来就是专门来办这件事的。”这是上午出门的时候和郑淑慧慎重考虑后做出的决定。

　　齐振华夫妇很吃惊，事先并没有通过气儿，江宏对着他们点头确认。

　　事情总算是解决了，齐振华夫妇开车回家，路上齐振华夸奖妻子刚才的辩论很精彩，“逻辑太严谨了，反驳得他们无言以对。”

　　郑淑萍叹气，“真是头一回像个泼妇一样。”

　　齐振华继续说道：“什么啊，明明像个女战士，维护自己孩子的伟大母亲。”

　　“少给我戴高帽。”

　　齐振华回归正经，“回去怎么和齐新说啊？你稍微委婉一点，昨天你都给他训哭了。”

　　郑淑萍侧头看向齐振华，“训哭了说明他还有救。”

　　“其他事都好说，就是芷岚转学的事，难说！”

　　郑淑萍看向前方，“难不难也得说，早清醒过来对谁都好。”

　　齐振华摇摇头说道：“哼哼，我看够呛，儿子跟我一样重感情啊！”

　　郑淑萍笑道：“切，少往自己脸上贴金，齐新比你强多了！”

　　一家人坐在客厅，目光汇集在齐新身上，他还是一言不发。

　　齐振华语重心长地说道：“齐新，学校的处理结果是全校通报、班里做检查，这件事到此为止，明天你就回学校吧！”

　　沉默了片刻，“我不去了，不然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齐新平静的语气下卷着暴戾的狠话——凭什么到此为止，既然结果已经无法挽回，那这口气自己非得出了不可。

　　齐振华能理解齐新的想法，半大小子觉得自己很男人，齐新的自尊心又强，这样是好也不好，很容易吃亏，“你怎么回事，打架上瘾啊！你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么？像你这样做事冲动，不顾后果，你以为这样是保护别人，你保护了么？不但没有，还反过来让别人保护。我说得难听点，这件事闹成这样你没有责任么？”

　　一字一句钻进耳朵了，齐新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话语，所有的情绪与其说是针对别人，其实齐新更想给自己一个耳光，可就是不想认错，用沉默表达自己的态度。

　　郑淑萍盯着齐新，觉得气血翻涌，腾得一下站起来，“齐新，你这种默不作声的反抗没有任何意义，难道你永远不去学校了？芷岚已经退学了，你看看你的冲动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齐新震惊地抬头看向母亲而后又垂下，心里憋的一口气泄了下来，自己预想的最坏的结果还是发生了。

　　客厅里鸦雀无声，片刻后齐新站了起来，“知道了。”

　　第二天，刚迈进教室，喧闹的空间变得鸦雀无声，齐新从讲台前面朝后走，看到了空无一物的课桌，她真的不会再来了。

　　班上的同学看到齐新，一个个都深情严肃。卢冬凯从后门进来，坐到了齐新的旁边，“别想太多了”，至于其他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最后也抬头看着前面的空座唉叹一声。

　　大课间跑完操回来，班级的喇叭响起噪音，“各位老师、同学们：大家上午好！今天，我们必须严肃地就一起发生的违纪事件向全体师生进行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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