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闻

　　《春日复归》的终版编曲在傍晚六点前完成。

　　细雨般轻盈的主旋律交织花之圆舞曲的节奏，疏密有致的音乐在监听耳机里流动，demo的试听版本饱含春日复归的诗意。

　　最后一次校准归于沉寂，他们一同摘下耳机，金色的夕阳余晖透过工作室的窗户玻璃无声洒落在两人身上。

　　“宝贝，你晚上想吃什么？我想吃日料。”

　　法穆去找手机，桌面沙发都不见踪迹，而后迟钝想起，他们的手机都落在录音室外面。

　　“日料也可以。”辛玫回应他，“我们出去吧。”

　　两人说着打开录音室的玻璃门，沙发上三道凝重目光齐刷刷投过来，分别来自夏穆，格林，还有戴维。

　　“你们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们？”法穆疑惑道，“世界末日到了？”

　　“比世界末日还要严重。”格林起身，把法穆的手机递过来，“你得赶紧看看这个。”

　　格林又看向辛玫，神色似有些不忍，“辛小姐也得看看这个。”

　　屏幕上是一条热门推文。

　　【“□□疑云”之沪城大剧院箜篌乐手与外籍作曲家亲密同框】

　　配图正是上次法穆来剧院参观，跟辛玫单独在乐器展示厅里相处，他弯腰替辛玫擦去眼泪的瞬间，镜头下俨然呈现出两人几近拥吻的亲密姿态。

　　辛玫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法穆咒骂一声，摔碎的手机屏幕当场裂开密密麻麻的蛛丝纹路。

　　他们那天什么也没发生。

　　法穆把她哄好了以后就规规矩矩地保持距离，他也知道是公共场合，直到离开都没有做出任何逾越举动。

　　可照片把他们俩拍的非常不清白，还扯出了五年前的□□。

　　辛玫颤抖着找回自己的手机疯狂刷媒体平台，热搜没有被及时控制，各平台网络都崩了好几次，她好不容易点进去，刚好点进最新报道，五年前那份被她刻意遗忘的英文报道截图刺目，她的眼圈立刻红了起来。

　　标题用粗体英文写着:【The Winters conglomerate's stepdaughter is morally corrupt and faces expulsion for seducing its heir.（温特财阀继女道德败坏，因勾引财阀继承人面临驱逐）】

　　她还能清晰记起来，这则报道的配图甚至是她十六岁公开举办的生日宴场景，夏穆替她切蛋糕时的侧影，拍摄角度刁钻得像是两人耳鬓厮磨。

　　世界天旋地转，让她有一种时空再现的眩晕感。

　　那些被她用五年时间勉强粘合的伤口，此刻正被鲜血淋漓地刨开，她仿佛又听见继父在庄园里气急败坏的怒吼，仿佛又看见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污言秽语像毒蛇缠绕猎物一样死死缠住她。

　　应激发作的那一刻，辛玫即将栽倒，夏穆及时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她。她抓紧他的手臂，尖尖的指甲掐进他小臂的肌肉里。

　　“为什么？”她带着哭腔，“为什么又是你？为什么又是你们家？”

　　夏穆任由她掐着，另一只手轻轻安抚着她颤抖的脊背。

　　“玫玫，冷静，看着我。”

　　他扳过她的脸，强迫她和自己对视，“五年前是他们设计的，这次也肯定一样，现在不是沉溺过去的时候，你先稳定好情绪。”

　　“设计？”辛玫的声音尖而凄厉，泪水糊满脸颊，毫无漂亮可言，“又是设计！为什么你们家永远都要设计我！练琴是设计，跳舞是设计！联姻是设计！就连最后的抛弃都要设计！到底凭什么啊！”

　　她的身体颤抖着，呼吸也变得急促，夏穆几乎按不住她。法穆见到她失控的样子，五年前别墅里的冲突记忆猛地浮现，他连忙冲来紧紧抓住她，蓝眼睛里涌起心疼，“玫玫，你别激动，我和夏穆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

　　他急得声音都变了调，不复往日轻松，“这次我不会再让他们得逞了，我帮你解决他们，帮你把他们都解决了好不好？玫玫你不要怕。”

　　夏穆转向戴维吩咐，“联系那边的公关发表声明，查清楚最初爆料的源头。”

　　戴维面露迟疑，“要不要先上报给弗莱德先生和办公室？”

　　“等父亲和办公室那群老东西商量出决策，法穆都可以直接宣布乐坛隐退了，你先去办，出了事就说是我的命令。”

　　戴维立刻着手安排。

　　法穆带着辛玫走到沙发边坐下，给她水稳定情绪，又找了盒抽纸给她擦泪。

　　辛玫一把挥开杯子，水和玻璃碎片洒了一地，她的轻轻耸动着肩膀啜泣。

　　“我怎么办呀，”她望向夏穆和法穆，泪眼朦胧的眼睛里充满痛苦，“为什么还要再来一次？为什么不放过我？”

　　法穆心疼到极致，他想抱住她，却被她噙满眼泪的眼神制止住了，她现在谁也不想碰。

　　法穆只好委委屈屈地缩在她身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夏穆则在另一侧，“我会让戴维先去尝试压热度，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

　　辛玫眼泪流得更凶了，“你们是外国人，不一定能控制内网，温特家又没在大陆发展过。”

　　她说的是事实。

　　他尚且不到只手遮天的地步，温特家权势再大也没法控制世界。

　　夏穆的眼神不由黯淡，“我会问问港城那边……”

　　他话还未说完，辛玫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秦晏”的名字。

　　她盯着那个名字，眼神更加复杂。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秦晏，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她不敢接，下意识看向夏穆。

　　夏穆顿时明白她的意思，他替她接了起来，开了免提。

　　“喂。”

　　电话那头传来秦晏沉稳的声音：“让她接电话。”

　　“她现在不太方便。”

　　“怎么不方便？”

　　“情绪不好。”

　　两人隔着电话交谈的气氛浮现微妙对峙，秦晏没有被他劝退，“告诉我她在哪。”

　　夏穆看了一眼辛玫，辛玫埋头哭着，听到问话的啜泣明显一顿，没有阻止，夏穆顺势报了工作室的地址。

　　“我马上过来。”秦晏说完，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夏穆看向辛玫：“秦晏要过来。”

　　辛玫依旧没说话，只是低着头，哭泣的声音很小。

　　倒是法穆有些忿忿，“他来干什么？来添乱吗？”

　　“他是辛玫的男朋友，他有权利来。”夏穆淡淡说，“也许他能让玫玫平静下来。”

　　没过多久，秦晏就到了。

　　他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失魂落魄的辛玫，以及她身边脸色凝重的夏穆和法穆。

　　他没有理会那对双生子，径直走到辛玫面前，蹲下身，轻轻握住她冰冷的手。

　　“玫玫。”他的声音带着温柔安抚，“看着我。”

　　辛玫缓缓抬起头，哭到红肿的核桃眼睛看着秦晏，好不可怜。

　　她觉得自己现在肯定哭的很丑，一想到这儿，心里更难受了，而秦晏伸出手，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泪痕，“别怕，有我在。”

　　简单五个字，却像一颗定心丸，让辛玫混乱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旁观的双生子心里，不约而同地都产生了对他的嫉妒，并且双生子们与生俱来的心灵感应也让他们同时接收到来自对方的心情。

　　他们颇为默契地对视一眼，又颇为默契地在对方相似的面容上找到失败的自己。

　　秦晏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相对熟悉的夏穆身上，“我要带她回家。”

　　夏穆却说，“我们会带她吃晚餐，结束后送她回家。”

　　“不必了，我带走她就好。”秦晏的语气带上强硬。

　　“秦先生，”夏穆的眼神冷了冷，“放她一个人走我们都不放心。”

　　“她是我的女朋友，我会处理好的。”

　　秦晏与夏穆相互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硝烟。

　　法穆忍不住开口，“你们俩争没用啊，问问玫玫吧，晚餐总是要吃的。”

　　说着转向辛玫，“玫玫，还要吃日料吗？我觉得太凉了，对你不好。”

　　屋内众人目光齐刷刷转到辛玫身上。

　　辛玫声音沙哑，“那要吃什么……”

　　她都开口了，秦晏也只得顺着她的意思，“你想吃什么？”

　　辛玫脑子哭得迷糊，“我什么都可以……看大家想吃什么吧。”

　　最终，他们选择了一家距离工作室不远，无需预订等位的西式餐厅过去。

　　辛玫坐在秦晏和夏穆之间，没什么胃口，牛排上来，一个人埋头切得慢吞吞。还没切到一半，面前突然叮的一声，传来盘碟突兀碰撞的声音。

　　她一抬头，眼前半空多了两盘已经切好的牛排，一盘来自左边，是秦晏切的；一盘来自右边，是夏穆切的。两盘都打算换给辛玫，然而盘子还没放下就互相撞到了一起，两人都被对方的默契举动惊到。

　　对面的戴维和格林满脸吃瓜表情，而另一边的法穆，由于本来就坐在对面，接触不到辛玫，反而是餐桌上最认真干饭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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