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早餐已送达

　　程暮没有回答她，目光在她身上来回逡巡了一遍，紧皱的眉头才松开。

　　明栾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几次深呼吸压抑住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跳，朝前几步走到他身边。

　　姚霈跟着走到井边，看向面前这个高大帅气的男人：“你是？”

　　程暮弯了下嘴角：“我是明栾月的朋友，程暮。”

　　“哦哦，你好啊。”姚霈笑着回。

　　“你还没回答我。”明栾月忽略掉姚霈揶揄的目光，语气严肃。

　　程暮拽起竹篮放在井沿，弯腰搬起一颗西瓜。

　　井沿很窄，竹篮在放入西瓜时歪歪扭扭，仿佛下一秒就要砸入井中。

　　明栾月看不过去西瓜就这样摔掉，上前一步伸手去扶。

　　手指还没碰到竹篮，就被程暮一把握住，旋即松开。

　　男人温热干燥的掌心触感还留在手背上，她收回手揣进兜里，努力忽视这点异样。

　　“我来。”程暮一把扶住竹篮，青筋盘亘在手臂内侧。

　　明栾月看得眼热口干，视线不自觉上移，紧盯着对方硬朗的侧颜轮廓。顺着精致的唇线、高挺的鼻梁看向藏在阴影下的深邃眉眼。

　　竹篮缓缓坠入水中，放下西瓜再提起。

　　姚霈探头朝井里看了一眼：“可以了，再多了放不下。”

　　程暮点头说好，拽起井绳缠在篮把手上，把竹篮挂在水龙头上。

　　“学姐，”程暮一手掂起一颗西瓜，朝前院走，“我把剩下几颗放回前院就会去找你，先去休息吧。”

　　前院响起喧嚣声，想必是大部队回来了。

　　姚霈附和道：“走吧走吧，他们铁定已经开瓜了，我们去抢第一口。”

　　明栾月心里的疑问还没解答。

　　她一向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此刻只想让程暮尽快给一个解释。

　　“师姐你先过去吧，”明栾月抚了抚姚霈的衣袖，“我去帮他赶快弄。”

　　“行，那我先过去了啊。”

　　明栾月扫了眼地面，还剩三颗瓜靠在井壁上，她跟着掂起一颗，顶着大太阳把瓜放进了厨房。

　　“没放完？”万念山坐在餐桌旁，手上拿着半块瓜，和她说话的时候歪头冲垃圾桶吐了几粒籽。

　　当地的西瓜又大又沉，明栾月被坠得喘不过气，只能敷衍点头。

　　程暮空着手从库房出来，使了个巧劲接过她怀里的瓜回返。

　　明栾月又热又累，脑子转不过弯，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手臂。

　　“行了，”万念山朝她手里放了一瓣西瓜，“坐下吃瓜，留点力气下午上工用。姚霈呢？”

　　明栾月啃了口西瓜，四处望了望：“师姐刚说她要来吃瓜，不知道去哪儿了。”

　　“你和小程认识？”万念山接着问道。

　　明栾月点了点头：“他为什么会过来？”

　　“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吗？

　　明栾月突然感觉眼前悬着些属于程暮的秘密，她啃了口西瓜，沉默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得了，”万念山起身朝门外走，“我就不插手你们之间的事儿了，有什么疑问去问他。”

　　话音刚落，程暮再次从库房走出来。

　　明栾月直直地看着他，即使对上他投过来的疑惑视线也不避开，一边啃着西瓜，一边看着他越走越近。

　　程暮在她身侧停下，探身伸手，从桌上拿了块西瓜。

　　“今天的瓜味道怎么样？”他咬了一口，问得随意。

　　明栾月静静看着他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表现，也啃了一口瓜。

　　她算是明白了，程暮这厮无论如何也想把自己突然出现在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的奇怪行为正常化。后院那番自己的失控质问，肯定让这人很爽。

　　在两人的相处关系中，明栾月只允许自己占据主导地位，此刻更是不能慌。

　　不告诉我？

　　那我还就不稀罕知道了。

　　明栾月把瓜皮扔垃圾桶里，转身又够了一块：“挺甜的。”

　　程暮点点头：“那就好。”

　　他又扭头看了眼四周：“这里就是基地厨房？你们平时在这里吃饭？”

　　“嗯，”明栾月抽了张纸，把籽吐到上面，“没有贵宾室，你中午也得在这里吃饭。”

　　“我不介意这个。”程暮回的干脆利落。

　　“真棒。”明栾月面无表情地敷衍道。

　　男人把瓜皮扔进了垃圾桶，站在身旁没有动静。

　　明栾月抬头瞥了他一眼：“要再来一块吗？”

　　“不了，”程暮抽纸擦嘴，“后院的还得搬回来。”

　　“辛苦。”明栾月低头啃了一大口西瓜。

　　身边的人还没动，余光看见他脚步抬起又放下。

　　她偏偏不说话，掏出手机查看消息通知。

　　一上午没看手机，微信里存了99+的消息，打眼一看，基本全是学校同学来问昨晚那件事的。

　　明栾月对于大家知道这件事并不感到意外。

　　考古的圈子就这么大点，大家的生活又简单朴实，发生一件猎奇事的影响力不亚于吉卜赛人拿着冰块闯进马孔多。

　　她首先点开留言最多的黄新雅的聊天框，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复制粘贴后转发给其他好奇的好友。

　　再抬头时，身边空无一人。

　　明栾月揣起手机，打开窗户拽进来背包，把喝空的水杯接满水，提溜着东西回了房间。

　　上午的工作不太顺利，吴正峰没上工，明栾月只得去他开的新方收拾烂摊子。

　　新切出来的刨面颜色浑浊，分层分得满脑门汗，刚好借着吃饭前的这点时间再看看资料研究一下。

　　走廊上时常有人走动，带着或大或小的嬉笑声，明栾月没搭理，直到房门被敲响，响声不重，有规律地敲了三下停顿两秒，又一次的响三声停顿。

　　“学姐。”门外响起程暮的声音。

　　明栾月低头，手里的笔记又翻了一页。

　　“呦，来找小明啊。”邱邸的声音同样从门外传了进来。

　　明栾月惊得一抬头，快步走到门口，侧耳倾听门外的对话。

　　“嗯，师姐你吃西瓜吗？”

　　“刚在楼下干了大半个，再吃午饭就吃不下了，不过谢谢你啊，”邱邸停顿了几秒，“我能冒昧问一下，你是小明的男朋友？”

　　明栾月简直脚趾扣地，不再犹豫地立刻打开房门，拽着程暮朝屋内塞，顺便对邱邸打了个招呼：“师姐好。”

　　邱邸的笑容里带着暧昧：“那我不打扰了哈。”

　　她又指了指程暮右手端着的瓜：“今天这瓜挺甜，小明你一定要多吃点。”

　　明栾月笑得官方：“会的。”

　　门锁被轻轻落下，又被程暮轻轻推开，留了一条小缝。

　　明栾月转身撞上程暮的胸膛。

　　硬邦邦的胸肌撞得额头轻疼。

　　她愤懑地瞪了他一眼，绕开走到书桌后坐下。

　　程暮从墙角提溜了一把凳子在书桌旁坐下，把一瓷盘西瓜放在书桌的空角：“吃点西瓜吧。”

　　明栾月看着眼前铺开的笔记和手机上头疼的横切面，余光扫到程暮淡然的脸，不禁一股怒火涌上心头。

　　西瓜切成瓣状摆在白盘里，红彤彤、晶莹剔透的有个五六片，上面的西瓜籽不见踪影，徒留一个个小的凹槽。

　　看起来的确诱人。

　　明栾月从来不同自己过不去，委屈什么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胃，虽然对程暮的出现的确满肚子疑问无处安抚，但西瓜是无辜的。

　　她放下笔，拿起一块西瓜啃了口。

　　“我特意把西瓜籽用牙签挑掉了，”程暮邀功道，“但是有一片切的厚，可能还是会漏那么一两颗，吃得时候小心点。”

　　明栾月面无表情地继续啃瓜。

　　“你......”程暮犹豫道，“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明栾月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没有。”

　　“不好奇我是怎么来的？也不好奇我来这里是为什么？”

　　“一开始有点好奇，”大牙被西瓜籽磕了一下，明栾月低头把籽吐垃圾桶里。

　　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一瓣西瓜吃完，明栾月进卫生间洗净手和脸，走出来时门口堵着个人。

　　“学姐，刚刚有外人在。”程暮的语气可怜，肢体动作却很强硬，挡着她不愿离开。

　　明栾月翻了个白眼：“你过来的理由是有多见不得人。”

　　“不是不能见人，”程暮攥住她手腕不撒手，“不能是害羞吗？”

　　这人什么时候变黏糊了？

　　明栾月尝试挣开束缚，但手腕上的力道纹丝不动。

　　“放开我。”她冷冰冰地说道。

　　“可以给我五分钟时间解释吗？”

　　“好，”她无奈道，“你先放手。”

　　程暮拉着她在书桌后坐下，然后一脚后撤蹲在她身旁，仰视道：“我有点担心你，但我也很高兴。”

　　明栾月心神晃动了几分，眼睫飞快地煽动：“因为昨晚那件事？”

　　“嗯，”程暮嘴角沉了几分，“一方面，我很高兴你会向我分享你的生活；另一方面，我也很担心你被人欺负。”

　　明栾月突然想起从踏入大门到此刻都没见到吴正峰那一家四口以及虞英。

　　“恰好我认识万念山，就向教练请假过来看看你怎么样，”程暮两眼明亮，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毕竟是你的保镖，在你需要的时候怎么能缺席呢？”

　　明栾月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一直冰封的心好像被敲碎了一个小角，包裹着心脏的全部冰层四分五裂。

　　那感觉就好像，在童年时因为不认真吃饭而被母父关小黑屋一起教训时，房门恰好被姥姥敲响，于是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松懈，整个世界变成五彩斑斓的童话色调。

　　虽然成年后的她再也不需要别人的拯救，完全有能力独立解决一件麻烦。

　　但有人可依的感觉，好像还不赖。

　　程暮仔细观察她的神情，见她眼眶变红，语气有点着急：“对不起，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还有点紧张，当时不应该忽略你。”

　　“下次见面我一定先同你打招呼，”他举起右手，四指并拢，“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明栾月见他一脸如临大敌的紧张，噗嗤一笑，蒙在瞳孔上的水雾碎成了亮光。

　　“程暮，你是不是......”

　　“嗯，你说。”程暮回得认真。

　　明栾月低头，看着他放在膝盖上修长的手掌，又看向他认真的眉眼，和鼻尖的那颗小痣，忽然改变了主意。

　　“我想亲你。”明栾月一字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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