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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判者
“沈总，您弟弟来了。”
沈乔壹从秘书身后冒出来，头发湿了，还在滴水，身上的衣服和裤子也无一幸免，整个人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沈墨扬快步走过去，吩咐秘书去买一套干净的衣服送上来。
“外面下雨了？”
沈乔壹耷拉着脑袋：“嗯。”
“怎么不带伞就出来了？”沈墨扬抽了几张纸给他擦干净脸和头发上的水。
沈乔壹吸了吸鼻子，好像堵住了：“我出来的时候明明是好天，谁知道会下雨。”
沈墨扬从他的话中听出不对劲来，眉毛拧成一股绳：“你走过来的？”
“嗯，哥，能不能麻烦你的秘书帮我带双鞋啊，我脚好疼。”
沈墨扬狠狠地敲了下他的头：“你走过来干什么？打个电话我去接你不就好了，再说，你不会打车吗？”
“我没钱。”
“和商承修吵架了？”沈墨扬问。
沈乔壹的眼睛刹那就红了。
沈墨扬叹了口气：“发生什么了？”
沈乔壹攥住沈墨扬的手：“哥，叶先生说，商承修的父亲的死和爸爸有关。”
沈墨扬高声道：“他怎么知道！”
沈乔壹被他吼住了，鼻子突然就通了，他目光飘忽，神情慌张地说：“是……是叶先生说的……不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沈乔壹逼近沈墨扬，目眦欲裂：“哥！你告诉我，爸是不是开车撞死商先生的人，你告诉我！”
“沈公子？你是来找叶先生的吧，不好意思，他今天不在家，要很晚才回来，我帮你打个电话问一下吧。”
沈墨扬将补品递给他：“不用打扰叶总了，我今天没有要紧事，就在这里等他吧。”
佣人将他带到书房：“沈公子，您就在这等吧，有什么需要请随时找我。”
“好，谢谢。”
“不客气。”
佣人走后，沈墨扬在书房里转了一圈，在叶绅书桌上看见了一个皮质相框，当中放了一张照片：是叶绅和一个女人的照片。由于年代久远，边框已经出现磨损，也失去了原有的光泽，而那张照片毫无褪色、迷糊的迹象，可见这张照片对叶绅的意义之重要。
沈墨扬看着照片上的那个女人，微微眯起眼睛。
沈墨扬再次来到了挂着遗像的房间。
他站在遗像之下，一丝不苟地看着墙上的男人，心中隐约有些不安，他一定在哪见过这个男人，在哪里呢？
他有什么机会见过一个已故的人呢？
三十二年前……
难道……
不会的。
怎么可能这么巧？
沈墨扬对着遗像鞠躬：“抱歉。”
起身时他看到遗像上有一根毛线，便将那根毛线捻掉了。登时，遗像下方的墙面向外突出，形成一个门的形状。沈墨扬向后退了一步，那扇门缓势且沉闷地向两侧移动，沈墨扬皱着眉，亟待转身，可当机关的真面目展现在他的眼前时，他犹如失去了两条腿，怎么都走不掉了。
沈墨扬急促地喘着气，双目赤红，一眨不眨地盯着密室里挂着的两套衣服。
沈墨扬忘了自己是怎么从叶绅家里跑出来的，他要翻家里的钥匙，却怎么都没找到。
佣人追出来，“沈公子，这是你的包吗？”
沈墨扬降下车窗，佣人手里拿的正是他的钱包！
“谢谢啊。”沈墨扬慌忙接过，声音抖动可他没有任何办法！
“对了，你能告诉我，商先生是在什么时候发生意外的吗？”沈墨扬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指尖冰白。
“我听先生讲过，商先生是在三十二年前二月二十九号出的意外，那天还是个雨天。”
他魂不守舍地点头道谢，然后立马驱车往家里赶，现在没有什么是比找到他爸当初肇事逃逸的受害者的还严重的事了！！
佣人看着超速驶离的车，狐疑地扇了扇面前溅起的泥灰：“怎么急急忙忙地走了？不是没什么急事吗？”
沈墨扬打开门，闯进了他爸妈的屋子，打烂了他爸的保险柜，翻出了当年的行车记录仪。
沈华峰和宋品兰回到家，看着一片狼藉的屋子，以为是遭了贼，正要报警，沈墨扬衣衫不整地从他们房间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优盘。
“墨扬？”宋品兰走过去摸了摸沈墨扬冰冷的脸：“你怎么了？你这是干什么？”
沈墨扬把优盘甩给沈华峰：“爸，这是当年行车记录仪拍下来的，我已经传到我的电脑上了，你是自己去自首，还是我报警？”
沈华峰的面部表情僵了一瞬。颤颤巍巍地捡起地上的优盘。
“墨扬！你这是干什么？！这……当年完全是个意外，那天你在车里的，雨下得这么大，你爸近视眼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日子过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老是让你爸去自首呀？”
“你们杀人了难道还对了吗？！这么多年我劝了你们多少次你们有一次是听我的吗！说什么怕小一从小没父母，别找借口。你们知不知道，你们杀的那个人，已经为人父了！”
“什么？你知道……不对，你找到那个人了？”宋品兰退回沈华峰身边。
沈墨扬悲愤交加：“妈，爸，你们求神拜佛，到底求了个什么？为什么乔壹会有你们这样的父母？乔壹和商承修已经很不容易了，为什么你们还要给他们添堵！”
“什么乔壹和承修？妈妈听不懂……”宋品兰抽泣不止。
“爸，你撞死的那个人，就是商承修的爸爸。那天商先生正要赶回去看望他刚出生的儿子，为了早点见到自己的宝贝，他选了一条人少的路，可是呢？你毁掉的不是他，是一个家庭，是一个妻子一个孩子的一生！”
“他的妻子在出院后殉情自杀了，那个孩子过了一辈子无父无母的生活。这不是老天爷开的玩笑是什么？他的爱人是杀父仇人的儿子。爸，妈，你们来告诉我，一个爸爸还有怎样的求生欲才能在儿子出生的那天死在雨里？一个妈妈又是伤心到什么程度才会抛下还在襁褓里儿子离开人世你告诉我！！”
“你只要告诉我，我就不劝你去自首了，更不会举报你。你们既然为人父为人母了，那就告诉我啊。”
宋品兰瘫坐在地上：“我们……我们也不知道那是承修的爸爸啊……老公，老公怎么办啊！”
沈华峰踢开宋品兰，“别哭哭啼啼的！你这样让菩萨看到了怎么办！”
沈墨扬把宋品兰从地上拉起来，然后拿起地上的凳子，当着沈华峰的面，砸向香台。
嘭——！
“啊！！！”
蜡烛滚到宋品兰的脚边，宋品兰晕了过去。
“你这个逆子！你妈都晕了你还站在这干什么？！”沈华峰指着沈墨扬的鼻子叫骂。
沈墨扬只觉得讽刺：“妈只是惊吓过度，比起你多年来对他的冷嘲热讽和暴力行为，这已经算轻的了吧。你们真是绝配，当年要不是妈替你说话，你就被警察带走了。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就是送沈乔壹出国，没能见到你脸上的窘态。”
离开家，沈墨扬开车去了公司。
“沈总，刚刚有个叫苏凭川的托人给您送了个机器人，让您好好照顾他，过两天过来取。”
沈墨扬浮躁地后顺了一下头发：“机器人？”
“是，好像是叫审判者。”
“知道了。”
“人类！你为什么心情不好呀！要不要我去给你做杯咖啡，我拉花的技术很好呦，可以给你拉出一个像我这么可爱的机器人。”
沈墨扬笑道：“机器拉花，有保障吗？”
叮铃铃——
“我接个电话，一杯柑橘拿铁，出门右转是休息厅，那里有咖啡机。”
“哦哦，那我做好了去哪里找你啊？”
“不用找我，我很快回来。”
“我会去找你的哦。”沈判者给出承诺。
“自首吧。别再问我怎么办，我只有那句话，爸，妈，自首吧。”
“那你们要我怎么办？！小一已经三十二了！现在让他和商承修分开可能吗？！做错事的是你们，逃避的也是你们，为什么要让小一去承受？！为什么！”
“法律管不到的是多了去了，可你们的心呢？！心呢！乔壹还不够累吗？商承修还不够累吗？你们撞死他的父亲，苟且偷安到今天，你有哪怕一天，赎过罪吗？别和我说家里的菩萨，你们拜了三十多年有没有把心里的杂念清扫干净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杀人的是你们，死的是他们一个家庭！”
“怎么办呢，商承修会原谅沈乔壹，叶绅会吗？”
沈墨扬恍惚了，低声道：“叶家，杀掉你们，不难。”
“法律？爸，你现在不要跟我提法律，你照照镜子看你自己就知道法律不是万能的了，否则今天你就不会好端端地站在家里拿着手机跟我打电话了。”
“世界上不公平的多了去了，公平凭什么降临到你身上，你凭什么那么幸运。所以报应来了，沈乔壹和商承修的报应够多了，你又给他们增加了一条，凭空的，根本无法原谅的报应。”
背后有动响，沈墨扬回头，看到拐角后面一届没来得及收的滚轮。他挂了电话，走过去一看是沈判者。
审判者把柑橘拿铁递给他：“我说了来找你就会来找你哦！”
沈墨扬失魂落魄地接过咖啡。
——
“我已经劝过爸妈自首了，如果他们还是像现在这样冥顽不灵，我会把我所有的证据交给派出所。”
沈乔壹看着眼前瘦了一圈的哥哥，眼泪就掉了下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沈墨扬揉了揉他的脸：“别哭。你真的，不回去了？你……”
“在爸妈和正义之间做选择，其实挺困难的，所以我不想有人为了我陷入两难的境地。哥，等结果出来，我决定出国，以后你要是想我，就去瑞士找我吧。”
沈乔壹和商承修的感情，沈墨扬是再清楚不过的。从八年前沈乔壹出车祸失忆，商承修就没有一天放弃过他。倘若换成沈墨扬自己，也不见得这么有耐心、有爱地等待爱人清醒。面对他的一次次仅限于他的失忆，商承修承受的委屈、伤害、压力该有多重。
八年，所有人都在关心乔壹的病情，却独独忘了商承修的心理问题。
乔壹，你走了，商承修又该怎么办？可是你不走，商承修又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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