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成道：我有千徒化仙缘

　　六月二十七日午后，云栖镇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燥热中夹杂着一丝莫名的紧张。
　　石老幺在柳婆婆豆腐脑摊旁唾沫横飞地吹嘘着与林子豪的“深厚交情”，那副志得意满的模样，落入了街角一位老者的眼中。
　　老者约莫六十上下年纪，须发半白，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头戴一顶旧毡帽。
　　他在镇口一棵大榕树下摆了个简陋的算命摊，摊位上一块掉了漆的木牌，上书“铁口直断”四个略显斑驳的大字。
　　摊上除了一个破旧的罗盘，几枚锈蚀的铜钱，便只有一个竹筒，里面插着些写满字迹的竹签。
　　老者便是镇上人称呼的“墨先生”。
　　墨先生在这里摆摊已有数月，平日里话不多，生意也谈不上兴隆，大多时候只是眯着眼，坐在小马扎上，看着人来人往，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双看似浑浊的眼睛，却能轻易捕捉到人心底的欲望与恐惧。
　　最近镇上涌入的外乡人，个个气息驳杂，眼神中藏着贪婪与狠戾，墨先生早看在眼里。
　　他知道，云霄宗的崛起引来了觊觎，平静的云栖镇早已暗流涌动，像一口即将沸腾的大锅。
　　此刻，他看着不远处唾沫横飞的石老幺，又瞥了一眼那几个看似在喝茶、实则目光紧锁石老幺的“茶客”，缓缓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粗瓷茶杯，抿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茶水。
　　茶水苦涩，正如他此刻的心境。
　　“利令智昏，自寻死路啊……”墨先生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他看得清楚，石老幺那点拙劣的伎俩，在那些真正的狠角色面前，不过是跳梁小丑的表演，最终只会引火烧身，甚至可能给云霄宗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张所谓的“防御详图”，在他看来，漏洞百出，可笑至极。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日头稍稍偏西，街上的行人依旧不少。
　　一个穿着青色短褂、腰间系着块不起眼木牌的少年，有些焦急地在镇口徘徊。
　　这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年纪，面容还算清秀，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警惕和困惑。
　　他正是云霄宗外门弟子，王小虎。
　　王小虎是奉了外门执事的命令，下山来打探镇上近期异常聚集的外乡人情况。
　　他在镇上转了大半日，那些外乡人个个警惕得很，三言两语问不出什么，反而引来几道不善的目光，让他心里有些发毛。
　　他看到了榕树下的墨先生，想起以前听镇上人说过，这位墨先生算命还算有些准头。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王小虎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算命摊走了过去。
　　“老先生，您这儿……算命吗？”王小虎走到摊前，有些拘谨地问道。
　　墨先生抬起眼皮，目光在王小虎腰间的木牌上一扫而过，那木牌上隐约可见“云霄宗”三个字。
　　他微微颔首，声音沙哑：“小道而已，公子想问什么？
　　前程？姻缘？还是……寻人问事？”
　　王小虎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老先生，我想问问……最近我们宗门附近，可有什么不祥之兆？”
　　他没敢直接说打探外乡人，只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墨先生闻言，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在桌上的罗盘上轻轻一点，然后拿起竹筒，摇了摇，倒出三枚铜钱在铺着红布的桌面上。
　　“哗啦。”铜钱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墨先生俯身，仔细看了看铜钱的卦象，又掐着手指算了算，眉头先是微微舒展，随即又紧紧皱起，脸上表情变幻不定。
　　王小虎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紧张地盯着墨先生的脸，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过了好一会儿，墨先生才缓缓抬起头，看着王小虎，一字一句地说道：“小哥，从卦象上看，你家宗门如今是紫气冲天，贵不可言，显然是有真仙坐镇，气运鼎盛之时。”
　　王小虎听到前半句，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心想自家宗门有师尊在，自然是气运鼎盛。
　　但墨先生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起来：“然则，紫气相随，却有黑云压顶，隐有血光之色缠绕。
　　此乃大凶之兆，恐有泼天祸事即将降临山门，是为……血光之灾！”
　　“血光之灾？！”王小虎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身体微微一晃，差点站立不稳。
　　他虽然只是外门弟子，但也深知宗门若有大难，他们这些弟子岂能幸免？
　　墨先生看着他惊慌的样子，轻轻敲了敲桌面：“莫慌。
　　卦象虽凶，却有一线生机。只需处置得当，未必不能化解。”
　　王小虎连忙追问：“老先生，那……那该如何处置？
　　还请老先生指点迷津！”
　　墨先生眯起眼睛，手指再次在桌面上虚点几下，缓缓说道：“回去告诉你们管事的，务必‘守好自家门，防住自家狗’。
　　山门要紧，内部更要肃清，莫要让奸邪之徒混了进去。”
　　他顿了顿，目光扫向镇子深处，声音压得更低：“尤其要小心那些看似无害的‘老鼠’啊。
　　这些小东西，最是擅长钻营打洞，平日里不起眼，一旦咬破了堤坝，可就要酿成滔天大祸了！”
　　“守好自家门，防住自家狗，小心……老鼠？”
　　王小虎喃喃自语，将这几句话牢牢记在心里。
　　他虽然不完全明白“老鼠”指的是什么，但“守好山门”、“防内奸”的意思还是听懂了。
　　“多谢老先生指点！”王小虎反应过来，连忙从怀里摸出几枚银币，放在桌上，“这点卦金，请老先生笑纳。”
　　墨先生看了一眼银币，并未去接，只是摆了摆手：“些许言语，不值当什么。
　　你速速回山禀报便是，迟则生变。”
　　王小虎不敢耽搁，对着墨先生深深一揖：“多谢老先生提醒，大恩不言谢！
　　晚辈告辞！”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就朝着云霄宗山门的方向快步跑去，脚步匆匆，连头上的汗都顾不上擦。
　　墨先生看着王小虎远去的背影，拿起桌上的粗瓷茶杯，又喝了一口凉茶，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将三枚铜钱重新收入竹筒，慢慢摇着，发出“沙沙”的轻响。
　　“言尽于此，听不听得进去，就看你们云霄宗的造化了……”墨先生低声呢喃，随即又恢复了沉默，继续眯着眼，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仿佛一尊融入市井的雕像。
　　王小虎一路疾跑，不敢有丝毫停歇。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
　　快点回山！把墨先生的话告诉刘执事！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云霄宗山门外，守门的弟子见是他，也没多问，直接放他进去了。
　　王小虎一路狂奔，直奔外门执事堂。
　　此刻，外门执事刘坤正在处理一批新入门弟子的登记名册。
　　他看到王小虎满头大汗、神色慌张地闯进来，眉头微蹙：“王小虎？
　　你不是下山打探消息了吗？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王小虎扶着门框，大口喘着气，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急声道：“刘……刘执事！
　　大事不好了！弟子……弟子在山下听到了不好的消息！”
　　刘坤放下手中的毛笔，神色一凛：“哦？什么消息？
　　慢慢说！”
　　王小虎定了定神，将在墨先生那里算命的经过，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重点复述了“血光之灾”、“守好自家门，防住自家狗，尤其要小心那些看似无害的‘老鼠’”这几句话。
　　刘坤听完，脸色变得异常凝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他虽然不完全相信一个街头算命先生的话，但王小虎描述得有鼻子有眼，而且最近宗门上下都在戒备，镇上外乡人聚集确实蹊跷。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你确定那墨先生是这么说的？”刘坤再次确认道。
　　“千真万确！弟子不敢有半句虚言！”王小虎用力点头。
　　刘坤站起身，在堂内踱了几步，眉头紧锁。他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自己一个外门执事恐怕做不了主。
　　“你做得很好。”刘坤停下脚步，看向王小虎，“你先下去休息，此事我会立刻上报给古月娜总领。”
　　王小虎见刘执事重视，心中稍安，躬身行了一礼：“是，弟子告退。”
　　待王小虎离开，刘坤不敢耽搁，立刻拿起桌上的一块传讯玉符，注入灵力，沉声说道：“古总领，外门弟子王小虎自山下带回紧急消息，事关宗门安危，请总领速到外门执事堂一议！”
　　玉符闪过一道微光，传出古月娜清冷的声音：“知道了，我即刻便到。”
　　刘坤收起玉符，走到窗边，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主峰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这平静的日子，看来是真的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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