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六章
四
月圆之夜，颜查散忑忐不安的呆在襄阳王府的西套院中，他坐立不安，一杯热茶已经在旁放凉了，但是还没饮半口。
这是个十分香艳旖旎的房间，房内的玉香炉，点着缕缕百合香，淡紫色的帐幔，用一双雕着鸳鸯交颈的玉钩悬着，小几上的龙泉青瓷觚中插着一大束鲜艳欲滴的芙蓉花，地上铺着波斯进贡的纯羊毛地毯，靠墙有一画着顾恺之仕女图的屏风，屏风内是雕工精细的牙床，上面已经铺好了苏杭绸缎的被子，流光溢彩的丝绸，很是惹人绮思。
颜查散不知襄阳王召他来此，是何用意。他拒绝了拜匣中的千两黄金，也在不安的等待襄阳王的下一个手段。展昭给他的建议是虚以为蛇，他惊惶的发现，和襄阳王周旋，真是一件胆战心惊的事。颜查散的性子是有些迂阔的，是一板一眼，也是相当谨慎的。仁宗派他来襄阳，看中的就是他的谨慎。
他在房中来回踱着方步，亥时，门被推开，一双美艳仕女双双进来，手中托着盘，装着酒菜和果子，一样样放在桌子上。他忙道：“姑娘，姑娘请拿回去，颜某吃过了。”
仕女对望一眼，吃吃笑着，依次把酒菜放得整齐，这时，一个柔美入骨的声音懒懒的响起：“吃过了，就不能陪着碧薇再喝一盅吗？”
林碧薇穿着雪白的罗裙，披着豆绿色的轻纱，堕马髻轻轻挽就，薄薄施着脂粉，虽是通体无装饰，但那一段艳光，逼人而来，照得满室皆春。
颜查散听她自称碧薇，吓得一身冷汗，连忙行礼道：“颜查散叩见王妃！”
林碧薇淡淡笑了，玉手扶着他道：“书呆子。你看，今夜的月色很好，我们共饮一杯如何？”
颜查散把头摇成拨浪鼓，直道：“不可不可，礼不可废，男女尚且有别，何况王妃与我？王妃，请自重！”
“自重？”一缕讥诮的微笑浮于林碧薇的唇边：“这两个字，我早就忘了。颜大人，我是风月场上打滚的人，一辈子玩的，就是男人。男人呢，也爱玩我。我喜欢各种各样的男人，颜大人这样的，就很可爱，我很喜欢。”她自己喝了一口酒，又把酒杯凑到颜查散面前，妩媚笑道：“颜大人，这酒好得很。你喝一口。”
颜查散连忙挣脱，扑到门前，急切地要推门而出，奈何门已被锁住了。这一急，非同小可，他大力打着门，从左边拍到右边，又用足吃奶的力气向外使劲的推着，可是他很快颓丧的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
林碧薇镇静的喝着酒，饶有滋味的看着他狼狈焦急的样子，咯咯娇笑道：“颜大人，今日你是插翅也难飞了。来，过来喝杯酒。”
颜查散满头是汗，声音颤抖，道：“王妃，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成体统。王妃的名节要紧，求王妃放颜某出去！”
林碧薇闲闲的喝着酒，笑道：“放你出去，我不舍得啊，出去了你就要死。颜大人，你说，我舍不舍得呢？你这样清秀的一个人，我得救你啊。颜大人，是嫌碧薇貌寝，不能侍奉大人？”
颜查散擦着脸上的汗道：“王妃貌若天仙，但使君有妇，罗敷有夫，人得讲礼啊。颜某也是读圣贤书的，不能亵渎了读书人三字，做出这连畜生都不如的事。王妃，求求你，放颜某出去吧。”
林碧薇一双明眸往他看去，眸中有淡淡讥讽笑意，随后，脱去外面雪白纱衣，露出桃红色小衣和粉红色绸缎六幅裙，娇媚笑道：“今夜，碧薇还真不能放颜大人出去。颜大人，你就从了吧！”
颜查散被她步步紧逼，躲闪不及，倒在牙床上，脑海中蓦的闪出两句诗，他也不知这诗是何用意，脱口而出道：“长烟散初碧，皎月澄轻素。”
林碧薇蓦地怔住了，神色，顿时冷了下来，她理好衣裳，坐在桌前，冷冷道：“这两句诗，你从哪儿来的？”
颜查散立刻意识到这两句诗能够帮他摆脱今日困境，他坐在圆凳的一角，小心道：“这是孙大人留下的。”
“孙大人？”林碧薇的眸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悲伤。她喝了一口酒，道：“孙大人还留下什么没有？”
颜查散一向迂腐，此时紧急关头，他的脑筋倒转的极快，想到这诗句带着一个“碧”字，而刚才，她自称“碧薇”，便信口胡说道：“孙大人还留下一封信，说王妃是个好女子。”
“喔？”林碧薇的眸中，慢慢浮上烟雾一样的怅惘，她望着那昏暗的灯火，声调中，带着一丝颤抖，道：“孙大人信中，具体说的是什么？”
颜查散此时灵感突发，道：“孙大人说王妃犹如青莲，出污泥而不染。”
“出污泥而不染？”林碧薇缓缓的砸摸着这句话，随后，泛起一缕苦笑，道：“颜大人，委屈你坐到天亮，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放你出去。碧薇是为了你好。”
说着，她自己往床上一躺，拉开薄被便盖了，颜查散惴惴不安，坐在桌前，望着那一盏灯火，心里面把孟子背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熬到东方晓白，才有人放他出去。
子夜时分的襄阳街道，唯有街头的酒楼营业着，杏黄色的酒幌子，在月色下略有些黯淡，展昭踏着月色，从那个隐秘的小酒馆回来，见到酒楼面前，一群小混混似的人围着一个女人，正在拉扯着她。这女人已是衣衫不整，分明喝醉了。展昭再一细看，是林碧薇。
他快步走过去，拉过林碧薇。她酒气满身，神志不清，嘴里嘀咕着什么。那几个小混混横眉竖目，道：“怎么？敢动爷的女人？”
展昭微笑道：“朋友，这是在下的亲戚，在下有责任带她回去？”
“你的亲戚？”一个小混混叉腰道：“这样好看的女人，谁都愿意做她的亲戚，更想做她的床上客，你们说是不是？”
小混混们哄笑着，又向展昭和林碧薇逼来。展昭微微一笑，顷刻间，就把他们全部放倒，趁着他们哭爹喊娘，便带着林碧薇离去。
林碧薇微微睁开眼，含糊不清道：“简亮，你带我到哪里去？”
展昭宁静道：“简亮护送王妃回府。”
林碧薇一听要回府，使劲挣扎道：“我不回去！不回到那老狗的窝里去！简亮，你带我走，带我离开襄阳，这里，这里好脏！”
她一个劲的挣扎，柔滑的身体直往展昭身上靠，展昭很是尴尬，这样子，把她拖也拖不回去，又不能抱不能背，只能送她到附近的客栈，先睡上一夜。
展昭要了一个上好的房间，将她扶到床上。她满身的酒气几乎要喷鼻而出，展昭叹口气，摇了摇头，绞了一把冷毛巾，替她擦了擦脸。她又迷迷糊糊道：“水，渴，要喝水。”
展昭倒了一杯热茶，扶她喝了，她忽的抓住展昭的手，眼神迷离，凄凉微笑道：“简亮，你是不是——嫌我脏？”
一抹同情，从展昭的眸中溢出，她，也是可怜之人吧。展昭将她的手轻轻掰开，温和道：“王妃，你醉了。”
“不不，你是嫌我脏。”一滴眼泪，从她眼中流出，她断断续续的苦笑道：“我，都嫌自己脏。从小卖入青楼……，多少男人，从我裙下过……。可谁对我真心呢？我是妈妈的摇钱树，她对我笑……，是因为我能给她赚银子……白花花的银子。如果不听她的，就把猫放在我的裙子里……，痛，痛啊！”
听着她断续的自述，深刻的怜悯，漾于展昭的心底。执法这么多年，他依旧没有养成铁石心肠，对于弱者的同情，总是深深的潜藏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不忍的温言道：“王妃，你休息吧。”
“让我讲，我……心里难受。十九岁，赵爵收了我，我……以为脱离苦海了。我想……平静的过完下半辈子。但是……，他还是……让我睡……一个又一个旳男人。然后……，给我金子，给我珠宝……。简亮，我……，不过是换了个妓院而已，我……，始终是男人的玩物啊！”
她的泪簌簌而下，展昭也觉得心头难过，每个恶人，都有不得已的背后吧，都有自己的原罪。展昭叹息一声，为她脱下鞋，拉好薄被，她忽的一阵难受，把刚才的酒菜吐了大半，都吐在被子上。
展昭只能请店家重新换过被子，又为她将脸和手都洗干净，喂她喝了两口热茶，然后，转身欲离去，林碧薇忽然伸出双手拉住他，乞怜道：“简亮，你别走，你陪陪我可好？”
展昭和缓道：“王妃，男女有别，简亮不宜和王妃同处一室。”
她的手，轻轻松开了，随后，迷迷糊糊道：“你，还真是君子。”
展昭轻轻退至门外，将门带上。随后，到楼下小二处，多给了他一些银子，嘱他好生照顾林碧薇，便自行离去。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说
第259章 第六章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说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