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谎言之下（二）
“是我的错，是我低估了人心，是我没有看好你。淮鸦，恨我吧，恨能让人清醒，恨我吧。”
“倘若死是你的愿，那我偏不让你如愿。所以，恨我吧。”
泪，流一滴，她抹一滴，吻在了他眼上，有淡淡的咸。
“恨......谁？我连应淮都恨不了，我恨不了任何人。你知道吗，那些话，一直在影响我......我摆脱不了，我摆脱不了！”
“我告诉过你，我是个半成品，我一直都知道，我被应淮控制，我想反抗，可是我反抗不了，我只要有这个念头，我就，我就怕得不得了，我......”
“我自己做不到，我做不到......”他不断摇头，似哭似笑，“你以为是你在找我吗？是我选中了你！是我！”
“你以为我真的离不开你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把我当一个宠物养在身边，空了就来摸摸我，不空了就把我一个人丢在府里......”
“这一切，全是我愿意！我愿意陪着你玩那些把戏！现在我不愿意了！我不愿意留在这里了！要么你放我走，要么你就直接杀了我！”
“既然这么想走，那你还回来做什么？明明能跑，为什么还甘愿被我绑在这里？这么想死，为什么不在我回来前抹了脖子一了百了？”
她扶住淮鸦，“是你不想走，也不想死。淮鸦，我不喜欢猜人心，但是我愿意去猜你怎么想，你怎么做，我就怎么猜。“
“我不在乎你怎么看我，我也不会说好听的话，从始至终，我对你只有一个愿望，我也会朝这个目标走。”
“我知道你痛苦，我很抱歉不能替你分担，但是我们不能放弃，淮鸦，不要放弃，还有出路。”
“你从冰中醒来，就没有体会过自由，难道你不想知道，彻底摆脱这些之后，是什么样的吗？你不想变成一个正常人吗？”
“风，云，鸟，花草，阳光，雪，明天会更好的，只要你不放弃。”
“明天？我还有明天吗？”
“有。”她抚上淮鸦的脸，“会有的。”
覆上淮鸦的唇厮磨，轻轻浅浅，她抱住了他，让自己的气息包围他。
银铃声轻响，就像欲念在低语，她敞开淮鸦的衣襟，露出胸膛和脖颈，低头吻去，留下深深浅浅的吻痕。
她看见淮鸦喉结滚动，便知他已经开始渴望，咬上他的喉结，只感到怀中人轻颤，发出若有似无的喘息。
“为什么要说得这么明白......”他埋在林英之颈间，舐着他自己咬出来的伤痕，回应她的吻。
伸到他背后解开绸缎，被释放出的双手立马拥了上来，挤走他们中间剩余的空气。
“你今天算是死过一回了。死而后生。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
扣上十指，她把淮鸦压了下去。
腰带已断，她只觉背上一凉，粗粝的手掌滑过腰间的纱布，用力搂紧了她的背。
“可你已经看透我了，我在你面前，已经没有尊严了。”
他用力翻身，天地一转响起一阵银铃声。
“我说过，你愿意演，我就陪着你演。”
雨水又打落了花瓣，白色似雪，沾在画纸上，自成一幅。
移植来的时候，没人想到，这花的花期，如此长。
雨停，银铃亦停。
一黑一白两道溪流交汇在一起，难以割舍。
“它还在。”
那截红绳，竟然还完好无损，环在林英之的脚踝。
“答应了你的，不取下来。”
抚摸她的脚踝，这截红绳，是他们之间唯一的鲜艳。
他已经忘了当时说过什么了，也忘了他说不取下来的时候，是真心的，还是哄骗她的假话。
但是此时此刻，这抹红色，异常有力量，安抚着他的内心。
他很感谢，捧起了她的腿，虔诚地吻在红绳上。
这一幕落在林英之眼中，让她想起了那时，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淮鸦渴望光亮时他的表情，那种虔诚，令她动容。
“要是我下次醒来，把你忘了，你别生我的气，好吗？”
“好。”
“弄坏了什么，弄伤了什么，别罚我好吗？”
“好。”
他歪头想了想，还想说点什么，可是忽然想不到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了。”
“那就躺下来，闭上眼，好好休息。醒来以后，闻闻花香，画个画，给院子里的野猫搭个窝。”
“好。”
他躺了下来，握住她的手，闭上了眼。
只要今天休息好了，明天都会更好的。
再醒来时，已经是黑夜。
又过了一日，时间好快，昨日降泽园发生的一切，好像一个梦。
淮鸦还躺着，他的脉象很弱，她也说不清他是睡着还是已经昏了过去。
他睡着的时候，还是很安稳的，只是她赌不起。
银铃系上腰带，她又用绸缎把他捆了起来。
“玄峰，今夜要劳烦你了。我已经把他捆起来了，要是他醒来状态不对，让他再睡着就好。”
玄峰点头，“明白。首领，您要去哪？今夜回来吗？”
“我要入宫。今夜，能回。”
现在的皇宫，应该完全落入了秦影和元成姣的掌控。
一天之内，局势如何，她并不关心，她只想见到秦影。
她什么武器都没带，只身入宫，这就是她的诚意。
皇宫真大，四面高墙，里面的人玩弄权术，外面的人挣破脑袋也要进来，是成为被玩弄的一方，还是成为玩弄他人的一方，各路不同。
她被带入了一间宫殿，宫女请她等候在此。
这里被特意打扫过，殿中桌案放置了两张坐垫，案上已准备了酒。
坐下，等着。
还好，秦影没让她等多久。
他已经换上了华丽的服饰，宫女说他从入宫一直未眠，现在看来，眼底是有疲惫。
“英姐，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像以前一样，笑嘻嘻地给她倒酒，“皇宫不如王府，离你近，让你久等了。尝尝，宫里的酒，和外面的就是不一样。”
酒没动，人也没动，她忽然觉得疲惫。
“怎么了英姐，这么看着我？”他低头看了下自己，打趣道：“难道是穿得太好了，不认识我了吗？”
“萧默已经告诉你了吧，我去找过他了。”她开了口。
笑容定在了他脸上，但是眼中却没了笑意。
“要是不想让我发现，你应该杀了玄峰，杀了萧默，这样，我就永远不知道了。为什么？”
他给自己也倒了酒，“这酒这么好，你真的不想喝吗？”
她不说了，要是秦影一晚上都是说废话的话，她就没必要开口了。
看她不接话，他自己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他换了语气，“也许，是我想让你发现。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那间菜蔬小院。”
他轻笑，“为什么不问我呢？你怀疑萧默的时候，直接闯入他府中询问。为什么怀疑我的时候，就藏在心里了呢？”
“多疑伤人心。”她又摇头，“不是这个原因。我怕得到答案。”
“不，也不是这个原因。也许你没意识到，是你已经笃定了，确定了，才没有来问我。为什么不早戳穿我呢？”
“那样你就会停手吗？”
他自嘲一笑，“我也不知道。英姐，事情到这个地步你才来，你是对我心软了吗？”
“也许吧。”
“我早就告诉你了，在梁都，不要信任任何人。包括我。”
“你想怎么样？”
“英姐，我今年......二十一了，当初遇到你，你也是这个岁数。过了这么些年，你一点都没变，我却不是那个少年了。”
他又倒了一杯，自己与林英之面前的酒碰了杯。
“这些年，我做的事，始终是在朝梁都这里前进。我以为我们那次分别，就再也不会相见了，可是上天或许怜悯我，又让我遇见你了。”
“英姐，你护我，教我，救我，总是答应我的要求，你对我太好了，好到我念念不忘。我始终记得，我们逃出空原后，那个雪夜......”
他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人，扬起了真挚的笑，“你还记得吗？你替我挨了一掌，入了水，然后我就见到了你的真容。就和现在一样......”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好像从那天过后，你的身影就一直在我心里，我忘不掉，英姐，我忘不掉。我在外出征的时候，没事就会想起你，我记着你喜欢猫，我刻了许多木刻，一开始我想不明白，可是后来我想明白了。”
“我在想你啊，英之，我想你在我身边，你懂我吗？我只是想你在我身边。”
他的激动是克制的，只是上身微微倾斜过来。
她听完了，也只是听完了，内心说不上有什么波动。
“你想说，你倾心于我吗？”
出乎她的意料，秦影顿了一瞬，竟然偏过头去，红了耳根。
“说。”
他的手握成拳，目光仍不转回来，但微微点头。
“然后呢？”
这个问题让他转回了头，“然后？”
“你做的一切，和你倾心于我，有关系吗？”
他嘴唇翕张，忽然低头轻笑。
“你今夜来找我，这就是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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