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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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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离安多县虽然不到一百公里,却足足开了三个多小时,因为路上总是堵车,过了山口不久就只能一点一点地龟速前行。
终于到达目的地旅店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罗珂觉得头晕胸闷,根本吃不下晚饭,只想上床睡觉。
没拿多少东西,去三楼房间的过程中却足足歇了四次,没办法,走几步就喘。进了房间罗珂都放弃了洗漱,上了个厕所就掀开被子钻进被窝。
床上有电热毯,被子也够厚,一会儿就暖洋洋的。冷倒是不冷,就是在这海拔四千八百米的地方睡觉是真难受,尽管身体又困又累,胸闷头晕的感觉挥之不去导致总也睡不踏实。
庄宇尘安顿好小狗,洗漱之后过来问他:“真的不饿?什么都不想吃吗?”
“嗯,”罗珂抬抬眼皮有气无力,“我一点不饿。哥哥你快点上床,抱着我。”
庄宇尘摸摸他的脸,“还是得吃点东西,不然身体撑不住。”
“可我什么都不想吃。”想到饭菜罗珂就觉得腻。
“这个呢?”庄宇尘朝他晃晃手里的水果罐头。
“这个啊,”罗珂看着糖水黄桃那几个字心里就沁爽了一下,“这个可以吃。”
庄宇尘开了罐头给他,罗珂拿着塑料勺子连吃带喝很快就干掉一半,看得庄宇尘直说:“你这不是能吃东西吗?这个面包火腿肠要不要吃?”
罗珂瞅了一眼庄宇尘在吃的食物,摇摇头。
小面包因为气压全都涨袋了,一个个鼓溜溜的。
“真不吃了?”庄宇尘再三确认,又说:“那你把这些罐头水喝了。”
“给你喝,你吃那些太干了。”
“我喝水就行。你不吃东西,多喝点糖水吧。”
喝完糖水,剩下的几块桃子交给庄宇尘吃掉,罗珂算是胡乱吃了一顿晚餐。庄宇尘给他拿清水漱了口,用湿巾简单擦擦脸,罗珂又缩回被子躺好了,不停喊正在整理东西的庄宇尘快来陪他。
庄宇尘给他们的手机充上电,刚巧罗母发信息问罗珂今天到哪里过得怎么样。罗珂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地说让庄宇尘帮他回复一下。
“你妈妈还给你发了红包,祝你生日快乐。”
“那你就帮我收了,不然她会一直催的,再说谢谢妈妈。”罗珂实在不想动。
庄宇尘按罗珂的说法回复过去,忽然感觉格外奇妙。妈妈这两个字他很久都没叫过了,连打字都没有过。
聊完之后发了会儿呆,庄宇尘默默上床,罗珂立即贴过来依偎着。庄宇尘把他搂在怀里说:“对不起,今天让你受苦了,都没好好吃一顿饭。”
罗珂都快睡着了,闻言反应了一会儿不乐意地说:“哥哥你说什么呢,我今天特别开心,不许说对不起这样的话,你重新说。”
庄宇尘揉揉他细软的头发,手感非常治愈。想了想说:“天好蓝。”
罗珂呆了一下,马上吃吃笑了,脑袋朝他怀里使劲一拱,“云也漂亮。”
早上罗珂感觉好了很多,下楼后庄宇尘带他去吃了简单的藏餐,藏面和咖喱饭,还点了一壶酥油茶。这边的点茶单位很有意思,用磅计算,他们点了两磅,不大的一壶。
“为什么不点甜茶?”其实两种罗珂都想喝,毕竟都没尝过。
“拉萨有很多老甜茶馆,到了再喝。现在喝点酥油茶能缓解高反,嘴唇还不会那么干。”庄宇尘偏头给他解释。
阳光透过窗子照在他们后背,暖洋洋的。藏餐馆里的座位是长条形木头靠椅,铺着五颜六色类似毛毯的藏式卡垫,深红木头桌子四周绘制着花纹,热热闹闹地好看。
酥油茶端上来,茶汤淡淡的浅棕色,上面漂浮着一些小油花,闻起来有种原始的奶香。罗珂学着庄宇尘的样子吹了吹,慢慢喝了一口,原来是咸的,酥油味道明显,浓香醇厚,细腻顺滑,茶叶,酥油和盐不分彼此地融在一起,喝完嘴唇油润,胃里也舒服。
“很好喝!”高原的水沸点低,茶汤不怎么烫,罗珂说着继续喝了两大口。
安多开往拉萨的路程海拔渐渐变低,罗珂吃饱喝足,不舒服的感觉几乎消失。行驶中途几次下车看风景,不过每次庄宇尘都不让他开车。
沿途的措那湖,羌塘草原让罗珂过目难忘,照片拍了一大堆。路上的朝拜者越来越多,去拉萨朝圣的藏民用身体丈量了脚下的每一寸土地,他们手上戴着木板,膝盖套着护具,三步一停,双手合十下跪,然后五体投地,叩着长头前往圣地,额头都有厚厚的茧。
罗珂被这种信仰的力量震撼了,他首次目睹了虔诚。在这个无限追求效率的时代,还有这样一群精神信仰追求者选择了这样漫长而遥远的方式,他们不急不缓,一步步向前,好像已准备好用一生来换取轮回。
“他们为什么不坐车去拉萨呢?”直到车子开出很远,看不清那些朝拜者的身影,罗珂收回视线问庄宇尘。
“他们每叩拜一次,都念一遍六字真言,这过程本身对他们来说就非常有意义,可以消灾祈福,不仅仅是为了到达大昭寺朝拜觉沃佛,这段历程本身就是一种功德。”庄宇尘想了想,又说:“我之前听说过有人在佛前发愿,一生要磕十万个长头,因此无论如何都要实现,这能锻炼意志力,加强修行和免除自身罪恶。”
罗珂很唏嘘,走到现在他才看到了一种真正不同的活法。
下午翻越过那根拉山口,路变得有点烂,颠簸了好一阵才到达庄宇尘跟他说的西藏三大圣湖之一,纳木措。
湖水周围是念青唐古拉山脉,在夏季山峰也依旧被白雪覆盖,远远映着一碧万顷的圣洁湖水,蓝湖白山,蓝天白云几下交错辉映,美得不像话。
罗珂除了一开始啊了一声,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在这里,面对大自然的造化,无需刻意怀有敬畏之心,它自有手段让人叹服震撼。
可以走到湖边很近,蹲下来就能摸到湖水。近处湖水纯净透明,像海浪一样轻轻涌动,罗珂触了触,冷冽极了。
湖边有很多藏民牵着白牦牛,可以付钱合照,还有人牵着马主动过来问他们骑不骑马,庄宇尘都谢绝了。罗珂也不喜欢这么商业化的摆拍模式,两个人往偏僻的地方走了走。
这边人少了些,罗珂给庄宇尘拍了几张抓拍,或站定远眺或低头行走,都很完美。罗珂不知道是自己拍照技术好还是庄宇尘本身就帅,怎么拍都好看,玩得不亦乐乎。
正拍得来劲,忽然一个藏族小男孩抱着只羊羔不知从哪跑过来冲进镜头里,然后就朝举着手机的罗珂跑过来,说罗珂拍到了他的羊,要给钱,也不多,二十块,汉语说得挺流利。
罗珂惊诧莫名,他虽然不小心拍到了,但不是故意的,何况他这么一跑过来把风景和庄宇尘都挡住了一半,罗珂本来就不想要那张照片,解释完当着小男孩的面删掉了。
谁知这样也不行,那小孩不过十岁左右,气势却不小,坚持说罗珂把照片隐藏了之类,总之就是拍到了,就得给钱。
庄宇尘走过来问清情况,看着脸都气红的罗珂安慰了几句,转身给了小男孩二十块钱,让他赶紧走开。
小男孩得到了钱,像来时一样飞快地跑走了。
罗珂不服,“他这不就是讹人吗?你就不该给他钱,会惯坏的!”
“你别为这点小事生气,如果不打发了他会一直跟着我们的。”庄宇尘抱抱他,“就当花钱买个清净,这是景区,大都如此。”
“怎么会如此呢?藏民不都是淳朴热情好客的吗?”罗珂一路的好心情都被刚才这一出给破坏了。
庄宇尘抬了下眉毛,牵起罗珂的手慢慢走在湖边草地上,说:“这里没有你想得那么好,也没你刚才看到的那么坏。不可能让一个地方既接受新事物的不断涌入,又要求它保持原来的天然质朴丝毫不能改变。这个世界上没有一尘不染的东西,看你想看的,接受你能接受的就好。”
罗珂听进去了,沉思着没说话。草地上有很多零星的野花,庄宇尘摘下一朵淡紫色的,看着好像波斯菊,轻轻插在罗珂外套上方口袋的拉链眼里。
罗珂摸着小花心情好了些,慢慢扯出一个笑容。
庄宇尘适时地给他拍了张照片。
“哥哥,这是格桑花吗?”
“算是。”庄宇尘牵起他的手继续往回走,说:“山坡上那些生命力顽强的各种小野花,都是格桑花,没有具体所指。”
之后还是庄宇尘开车,一直到拉萨市内他们预定的小客栈。越临近市内车越多,行人和车辆的密度大大超乎罗珂预料。庄宇尘也说路上的车比他之前来的时候多了好多。
夜色已至,罗珂坐了一天车都觉得疲累,更何况庄宇尘。疲累之余罗珂的兴奋感亦无法消除,他们终于到达了这座遥远神秘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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