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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孽
天子心头一动,一时兴起,问道:“你看朕之幼子如何?”
鸾声笑着说:“小王子模样好,不知叫什么名儿?”
天子道:“名繄扈。”
说来也奇,那小娃娃听见自己的名儿,就一下子不哭了,扭头四处乱看,鸾声拿起胸前的玉璎珞在小孩儿面前摇晃。
玉璎珞发出清脆悦耳的琳琅之声,小孩儿伸手抓玉璎珞,大眼睛看着鸾声,小脸儿红扑扑的。
天子见状,便道:“你这丫头,倒是与我儿投缘。”
鸾声一边逗孩子,一边说:“陛下,我带王子去馆驿住几日可好?”
天子听了这话都愣了,妘渌唬的满头大汗,骂道:“放肆!这话也是你混说的?”话未说完,那小娃娃一巴掌拍在妘渌的嘴上。
天子笑了起来,他周遭的人见天子笑了,也都跟着笑,妘渌心里松了一口气,忙对着天子赔笑,子蝉也仓促的笑,鸾声冲着老父做了个鬼脸,又低头逗孩子。
这时,一旁侍立的姜夫人笑道:“陛下,这丫头既与王子投缘,叫她在我这儿住几日如何?也省得王子劳累奔波。”
天子看了一眼姜夫人,颔首:“也好。”
鸾声满心欢喜,看向姜夫人:“叫我抱抱小王子可好?”
妘渌心中又是一紧,只因鸾声竟只问这姜夫人,天子却是抛到了一旁了,他忙给鸾声使眼色,鸾声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忙对天子说:“陛下,叫我抱抱好不好?”
鸾声模样娇憨,年纪也小,天子只当她天真烂漫,并不计较,颔首道:“你想抱便抱吧。”
鸾声于是把襁褓抱在怀里,小孩子都喜欢香香软软的,况且鸾声专门讨教过如何抱孩儿,又有胸前那玉璎珞闪闪发亮,故而小孩儿很快又被逗的哈哈大笑。
天子看着她,也露出了笑意。
这样的笑意,会刻入每一个人的脑海之中。
君臣叙话之后,便在海树殿摆宴,妘渌滔滔不绝的奉承天子,子蝉也跟着拍马屁,惟有鸾声头也不抬,伸手挠着小娃娃的下巴,小孩儿眯着眼睛,幸福的冒泡泡。
天子时不时看她一眼,越看越觉得可心。
他看厌了浓妆艳抹和珠光宝气,远道而来的鲁国少女让他挪不开眼。
妘渌老奸巨猾,如何不知,心情十分复杂,可什么也做不了。
宴罢了,天子回宫,姜夫人领着众人拜别,天子依旧道了一声免,转身走了,走了两步又回头,对妘渌道:“妘卿远道而来,多住两日再走,也使得。”
妘渌听出这话里有话,面上欢欢喜喜的谢恩。
好容易送走了天子,鸾声就对姜夫人说:“夫人,小王子要睡了。”
姜夫人笑着叫来侍女绮窗,“带妘氏小姐并王子去飨成殿歇息。”
鸾声抱着王子,跟着走了。
妘渌没捞着机会与女儿说话,只得带着儿子告辞。
姜夫人亲送至中庭,笑道:“听闻我表姐薨在齐国。”
妘渌子蝉不敢接话。
姜夫人道:“我与她虽为姊妹,到底出了五服,王宫尊卑分明,我不能戴孝,请妘卿为我致歉鲁公。”
妘渌顿时活了过来,道:“亲缘既远,自然不必举哀,夫人守礼。”
子蝉补了一句:“我家妹妹乃是粗野丫头,叨扰夫人这几日,夫人多担待。”
姜夫人笑道:“天子听闻妘妃殉鲁公,赞妘氏有好女,你家也太谦虚了。”
妘渌心里又百感交集了一回,带着子蝉,千恩万谢的走了。
姜夫人回了寝殿,绮窗走过来回话:“那妘氏小姐和小王子同眠。”
姜夫人叹气:“只盼她有点本事,把这小东西从我这儿弄走,不然这小东西活不得,我也讨不着好儿。”
绮窗道:“我瞧着是个有本事的。”
姜夫人点头:“没本事的不都死了么?”
绮窗道:“死了一个又来一个,不是正好么?”
姜夫人笑了笑,去看了一回小王子,又问了鸾声的姓名母族,便回去歇着了。
那厢,妘渌与子蝉回了馆驿,父子二人遣走下人,关起门来说悄悄话,妘渌跌脚叹气:“你说的对!你姑母那事本不该叫她知晓!”
子蝉笑道:“周夫人,鲁夫人,不都是夫人么?依我说,若是咱家一门双夫人,这鲁国豪族,哪一个比得上咱家?鲁国国君流水一般儿的换,哪一个又敢动咱家?”
妘渌拍着桌子低吼:“那是你亲妹子!你忍心她孤身一人在外头?”
子蝉闷着头道:“我总是为了咱们家好!”
妘渌见他这等反应,心里凉了半截,暗道:“我一闭眼,丫头有个山高水低,莫非能指望兄弟么?”想到这里,他眼前又浮现岚衣那死气沉沉的脸,他陡然一惊,捶胸道:“冤孽!报应!”
子蝉见父亲这般,慌了神,道:“父亲既然舍不得妹妹,我们递了折子,依旧回鲁国去吧,横竖小王子已是认了亲了。”
妘渌打了子蝉一下,骂道:“蠢才!要走也不是这时候!”
子蝉便虚心求教:“那咱们何时走?”
妘渌叹气:“看你妹妹的本事罢了!”
妘渌一边叹气,一边回房。
那鸾声在海树宫一连住了三日,并没有展现任何的本事,此时整个王宫的人都知道鲁国又来了个小狐狸精,不定哪日又要大冬天的穿着绢纱抚琴偶遇,不少人到天子面前上眼药:
“听说妘夫人的妹子来了,姐妹相类,想来也是多才多艺。”
“妾身我这儿有一匹新到的绢纱,送与鲁女裁衣裳,如何?”
“陛下何不去海树宫听听曲儿?”
这样的话说的多了,天子心里也有了几分厌烦,再加上国事繁忙,他连着三日未去。
他不去,姜夫人有些着急,这一日,姜夫人亲自到天子所居的洛宫请安,“天子久不来,王子思父。”
天子也喜欢这个小儿子,便答应下午去瞧,可巧王后也在,劝道:“大王政务繁多,不如召小王子来罢,我也许久未见孩儿,正好一并见一见。”
天子冷笑:“朕忙的焦头烂额,皆是拜你父所赐,小小徐国,也称起偃王来了,真是岂有此理!”
王后见他翻旧账,一声不吭的起身走了出去。
姜夫人大气不敢出。
天子骂跑了王后,心情舒畅,也不待下午,对姜夫人说:“朕眼下无事,且去瞧瞧。”说罢,就起身往海树宫去,姜夫人暗自叫苦,只因她料定天子不能“召之即来”,故而并没有与鸾声打招呼。
“也不知这丫头如何接驾!”姜夫人心里如是想。
到了海树宫,宫里的侍女寺人便要通传,天子抬手,示意不可高声。
于是众人都闭了口。
天子问姜夫人:“我儿还在飨成殿?”
姜夫人小心道:“妾出来的时候,小王子还在睡觉。”
天子颔首,往飨成殿去,去飨成殿必经中庭的花苑,此时隆冬时节,虽说今日阳光甚好,但百草早也枯萎,不过这花苑中遍植粉梅,正植花期,很是赏心悦目。
天子不由得驻足观看,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欢声笑语,他不由得循声望去,却见自家宝贝儿子穿的圆滚滚的,靠着一棵老梅坐着,对面坐着个鸾声,鸾声穿着一件厚厚茸茸的柳绿衣裳,手中捧着一捧儿梅花瓣儿,往半空一撒,花瓣儿纷纷落下,此时阳光正好,洒在这二人身上,小王子被逗的拍手大笑,鸾声也笑的前仰后合,伸手捏小孩儿的脸儿。
小王子笑的越发的开心了。
这一幕说不出的温馨,道不尽的欢快。
天子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意。
姜夫人察言观色,忙出声道:“丫头!还不快拜见天子?”
鸾声闻言,扭头一瞧,娇憨的脸上皆是惊诧,她急急忙忙的抱着小王子起身,那堆在她裙子里的花瓣儿落了一地,越发的娇娆可人,天子的眸色又深了几分,踱步上前。
姜夫人识趣的退下了。
鸾声急急忙忙的上前拜天子,天子扶住她,没叫她完全跪下,鸾声起身,眨巴着眼睛看了一眼天子,很快又低下头,仿佛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小声说:“小王子睡醒了,我带他出来解解闷儿。”
天子见她发间衣裳上都是花瓣儿,笑道:“朕还以为桃仙下降,原来是你。”
鸾声露出灿烂的笑,抬起头看天子,声音脆甜:“多谢陛下夸奖!只是我叫鸾声,并不是桃仙。”
天子忍俊不禁,道:“你这丫头,倒是胆子大。”
鸾声嘿嘿一笑,又掂了掂怀里的小家伙,笑道:“陛下且抱抱小王子吧!”
天子颔首,伸手去抱儿子,鸾声亦垫脚将小王子送入天子臂弯,天子刚抱稳,突然见对面的鸾声整个人一僵。
此时他才发现,这交接之间,他的手已是触及了她的唇畔。
天子不缺女人,此举绝非故意,故而也有了几分尴尬,鸾声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仿佛擦了胭脂一般,天子一时间又看住了。
鸾声没给他反应的时间,急急忙忙的后退一步,胡乱行了礼,就冲到殿里去了。
天子见她一路狂奔,没有半分淑女风度,心里反而觉得欢喜有趣。
不过他没有立刻追过去,只抱着小儿子逗弄:“给你寻个娘亲可好?”
小儿子喷了他一脸口水。
随从都惊呼了起来,天子不以为意,抹了一把脸,正要步入飨成殿,这时,一个寺人走过来,低声道:“陛下,吴国使者来了,言及三十二国不朝宗周而朝徐国。”
天子的脸顿时黑了,随手把儿子塞给一个随从,便大步往前朝去了。
鸾声坐在房里,过了一会,姜夫人抱着小王子走了进来,笑道:“突然有国事紧急,大王去前朝了。”
姜夫人本以为这位会十分沮丧,谁知鸾声欢欢喜喜的蹦起来,一脸期待的说:“夫人,我还带王子去花苑去赏梅吧!”
姜夫人一愣,随即点头,鸾声抱着小王子走了。
姜夫人笑对绮窗说:“果然是个有本事的。”
绮窗接话:“况且她这样的出身,父族母族都不是大姓,必不能封后,对夫人你有利无害。”
姜夫人颔首:“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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