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当归

　　古亦然关了灯躺回床上，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今天会那么紧张，只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入夜，窗外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光投射进漆暗的屋子，似是有一两只蛐蛐蹦进房间，在某个角落轻轻鸣叫。

　　不久起了点风，惊扰了窗外的飞虫，黑色的斑影来回闪烁，不时碰撞在窗沿上，发出碎裂的响声。

　　古亦然依旧睁着眼，她不知苏卿是否睡着，眼睛还是定着那束奇异的光。

　　忽然，一个清晰的人影在窗外一晃而过，她断定那不是从远处透射来的。

　　“谁？”她警觉起身，这么晚了，这里怎么还会有别人？

　　苏卿察觉到声响，也睁开眼睛，坐起来看向窗外。

　　二人不约而同安静下来续听动静，古亦然的鸡皮疙瘩莫名起了一身。在难熬的寂静过后，门外忽然响起了老板娘弱弱的声音。

　　“你好两位姑娘，你们睡了没？我给你们送壶热水。”

　　“呼——”

　　她们放松下来。苏卿下了床去开门。

　　打开灯之后，老板娘提着一壶热水走了进来。

　　“你们还没睡呀，我都忘了还要给你们烧热水，这么晚打扰，真不好意思。”

　　老板娘感觉自己怠慢了顾客而一脸愧疚。

　　“没关系，老板娘，既然您也没睡，我能向你打听一点事吗？”苏卿忽然没了睡意。

　　“好啊，你问吧，我经常一个人守着店也没人说话。看你们不像是博雷的，从哪来呀？”老板娘找了个凳子自然坐下。

　　“折荷。”

　　“哦，那为什么不走大路？”

　　“我们要去那个比较偏远的惜华村，听说这条路是离折荷最近的了。”

　　“你们要去……惜华村？那怪不得。”

　　老板娘看她们突然像看瘟神一样，面色躲闪。话里话外也透着层层深意。

　　“怪不得什么？你把话说完。”

　　“怪不得你们会走到这里来啊，那村子都没人敢去了，也没多少人肯走这条路，毕竟从这里去到博雷市里要绕上一大圈。”

　　“没人敢去？为什么没人敢去？”古亦然和苏卿同时注意到了这句话。

　　老板娘呆滞了几秒，随后搓着手上粘的白面，像在故意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刻意回避。

　　“你们……要去的地方，就没有提前打听打听？”她像是在怀疑她们无知的真假性。

　　“姐，我是折荷的警察。”苏卿为了打消她的疑虑，也为了从她嘴里打听出什么，就拿出证件表明了身份，“实不相瞒，我们是去惜华村查案的，您是知道那村子怎么了？”

　　“你，你是警察？”老板娘忽然来了劲头，“你是去查那些闹鬼的案子么？”

　　“闹鬼？”二人不约而同的反应吓了老板娘一跳，她甚至用责备的眼神看着她们，想要规劝她们离开那个不祥之地。

　　“你们城里人没来过，就最近我也才听说，惜华村里的人不是快走完了。本来还留了一部分，但是现在几乎没人敢留在哪儿，都说那村子现在被阴间小妖给占了，四处闹鬼。”

　　听着堂而皇之的言辞，古亦然一个字也不带相信。

　　这些人都是信鬼信神信迷糊了，什么歪七八糟的传说都往脑子里灌，自己都不会明辨是非吗？

　　“怎么可能呢，我之前去过一次惜华村，那里虽然人不多，但是遇见的村民都很正常，没听说过闹什么鬼呀。”苏卿居然还在像模像样地询问。

　　“苏卿姐，别听信那些话，都是闲着没事干吃饱了撑的瞎编，人传人就越传越邪乎……”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你的意思是我在编瞎话？警察同志坐在这里，我骗你们干什么！”老板娘显然不乐意了，“这都是我听当地那见鬼的人亲口说的，你现在去问问之前住在惜华村的人，有谁不知道这事？再说了，你们不就是要去吗，这些话是真是假，你们去了不就能证明了？”

　　“你都听了些什么话，能具体给我们讲讲吗？”苏卿没有理会古亦然接着询问道。

　　古亦然其实不想听，她一向排斥这种鬼神之类的东西。

　　但苏卿大概是要从老板娘嘴里套出一些与惜华村有关的线索，就当茶余饭后的小故事，听就听着吧。

　　“这事是后来发生的。惜华村里住着一个老头，天天领着他小孙子。都说那老头精神头不对，村里人只见他经常引孙子，但也不跟人讲话，瞅见谁扎堆说话也就远远站着。但是一来二去村里人也大部分都能眼熟他。但是他孙子三四岁的时候，经常一个人跑到村里的一间茅草屋，盯着一个墙角坐在地上就是哭，哄也哄不住劝也劝不住。后来他爷把那间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但是没用，一眼看不住那娃子就往那茅屋跑，去了就开始哭。都说那屋里有啥不干净的被娃子瞧见了，被吸了魂成天跑去。娃子的命也是惨，失踪了几天以后突然眼被人挖了吊死在那茅屋的梁上。因为当时很多人已经搬家，村里没剩多少人，被找着的时候眼嘴鼻子哪哪干着血，头是紫的，舌头吐得老长。你说说一个不大点的娃哪会自己上吊？关键有人说，那吊死的绳子还是个红绳，挺像古代新娘结亲时候拉的那种，脑门上被人像用烟头烫了六个红点，脚底板下还摆着蜡烛……哎呦想起来就寒碜。”

　　古亦然听得都快信了，老板娘描述得有鼻子有眼，时不时嘴角夸张地抽搐渲染渲染惊悚的感觉。

　　她相信一个农家妇女编不出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却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那就没人报警吗？”古亦然无奈问道。

　　“谁敢呀？本来就是不祥的事，再把警察招来，鬼大人不是更生气？找个地随便埋了也就了了。”

　　古亦然对这些人的思想佩服到家。无论怎样死得也是个人，他们就当做死了畜生一样不管不问随便埋了？

　　“那村子闹鬼又是怎么回事？”苏卿接着问，她紧皱眉头，听得心里乱糟糟的。

　　好像也不敢相信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会传出这种事情。

　　要说鬼神的传说，小时候听的才是最多的。不过也大多是大人唬小孩的把戏。

　　“闹鬼就是那娃死后了。那间茅屋被人扒了，没多久他爷也死了。有一天晚上一个还住在那的人去树林子拾干柴，一直弯着腰也没注意路。谁知捡完一扭头，他那个早就死去的老母亲，直勾勾吊在他面前那棵树上，嘴里淌着血还吐着舌头，死相和那娃子一模一样。那村民吓得魂都没了，回家之后给人描述也没几个信他的，并且他们去他说的地方找，啥也没找到，都说他是被那娃吓成了失心疯。但是没过几天，几个夜出干活的人也瞧见他们死去的亲人被吊着，脚底下摆着蜡烛。从那以后村子里再也没人敢在晚上出去。他们都传言，死掉的那小娃子是看见了阴间的吊死鬼鬼差，鬼差附在他身上给村民传达命令，它们看上那村子，要把村子给占着，那间茅屋说是他的工作间，但被村民给扒了，所以鬼差老人家发怒了。不过现在村里没啥人住，也没听人再传过。”

　　“就一个破村子连人都不稀罕，鬼占它做什么？”古亦然提出质疑，显然又让老板娘听不下去了。

　　“小姑娘你不要乱说话，我告诉你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说你们两个也是艺高人胆大，小姑娘家不在家里待着，出门乱跑，还非要去那个村子，非得被吓着才知道回家。”

　　“姐，毕竟这些都是道听途说，我们这次就是为了去证实，回来之后会给所有人一个答复。”苏卿耐心解释。

　　“你们去也行，但是记得千万要在天黑之前回来，没骗你们，很危险的。”

　　老板娘再次叮嘱一番，面色凝重，全然没了送茶水时的温善。

　　“好的，你这些话对我来讲很有价值，谢谢你。”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警察同志，你们还想问什么随便问。”

　　“暂时没有了，时间太晚您快些去休息吧，我们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好的好的，那我走了，你们早点睡。”

　　“嗯。”

　　老板娘走出房门，关门之后的苏卿背对着古亦然重重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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