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无援
登时,穆煦的折扇在空中一坠,唐婉眼疾手快伸手触到扇沿稳稳拿住,拿到自己手里。
唐婉展开一看,那上面写着“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还是你的字看着亲切。”唐婉云淡风轻地嘟囔着。
而此时,穆煦温婉笑着,说:“婉姑娘,什么什么大师啊?在下可没这本事。”
“光维寺鼎鼎大名的寒旸沙弥、济慈院的冬阳,”唐婉缓缓吐出字来,“周顺昌那副山水画,是你送给楚院掌的吧?”
她把扇子有一搭没一搭扣在左手掌心,边吐一句,边向前迈一步,直把穆煦逼到墙角。
壁咚确实够有压迫感,唐婉面上镇定,看着穆煦边退边顾左右,心中觉得好笑。
“婉姑娘,你说的这些,我一概不知。”穆煦终于敢直视她,轻声回应。
“我只是靠着经营这小铺子混饭吃的市井小人而已,哪天世道变了,赚不了钱了就得流落街头。”他讪笑道,“若真是你说的那种大师,我何至于此?”
“我看你过得滋润得很啊,漫天要价,”唐婉想起那狮子大开口的十两银子,不自觉咬牙切齿,又知话题被他引过去,赶紧把话题刹回来,“要是真大师,反而大隐隐于市——”
“我不管光维寺那年到底发生了多大的坏事,也不管你在其中可有推波助澜,更不想管你和张兆那档子情爱之事,”她边说,语气越发柔和。
“我此番前来,只是想恳请大师,可否将我的魂魄换回去,把原婉姑娘的魂魄找回来……”
她说完,眼睛直直注视着他,似要把他的所有动作都尽收放大了看。
穆煦先是一愣,接着眼睛一闭,嘴一叹气。
唐婉觉得有戏。
等他再次睁眼,又是那副商人模样,眼里添了不少市侩:“婉小姐,您真是有意思,换魂是什么?这不都是在志怪小说出来糊弄人的吗?”
“好啦,我这儿生意是冷清,但也没那么多闲情陪你胡闹,”他从唐婉手中轻轻扯回扇子,“婉小姐不如跟自己夫君玩玩这种鬼怪演义呢?”
“穆煦,”唐婉依旧坚持,“冬阳,寒旸大师!我没在儿戏,真的,我需要您的帮助,您到底在逃避什么?”
他一扭身,摆摆手示意她离去:“若是再来买画,在下十分欢迎,若是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虚名头,恕我只能关门谢客了。”
唐婉看他这般决绝不肯承认,暗自攥紧拳头,还是放出狠话:“你不肯认,我就找楚院掌前来,他必会指着你,喊你位冬阳!”
“说够了吗?婉小姐。”冷漠的语气从穆煦口中滑出,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唐婉嘴唇蠕动一下,没再多言,还是走了。
她来得时候气势多盛,走的时候就有多落寞。
刚刚还义正严辞地拒绝注依落,现在就轮到穆煦矢口否认她的字字句句。
她走出铺子,再回头看了眼这小得可怜的店内。
穆煦还是背对着她。
是她太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是这世界的主角,其他人都是npc,都是要围绕着她转,都要帮助她抵御克服难关。
唐婉魂穿过来,无辜受累,无故背井离乡,可在这个时代的人们也为生计奔波忙碌,他们也经不起旁人的“求助”,最多舍下几滴泪,做个噩梦。
外面的天是蓝的。
她回家的路是走不通的。
*
正午,唐川越归家用膳。
刘案欣正在厅堂坐着,见他进了门,也没着急吩咐丫鬟端出饭菜,反而把厅里人都打发出去。
“验完了,确实无毒,也不是药。”唐川越把那银瓶递给她,“据那范医师说,这般无色无味,成分透澈,指不准就是水。”
“指不准那就是不准。”刘案欣一口驳回,“没毒便好,找个机会让婉儿回来,给她喝了,吾儿说不定就能回来了。”
“说不定那就是不定。”唐川越学她的句式,“那人什么来历你也不知,就这般笃定她有良计?你这般心切,就怕闹出个万一来!”
“可这济安城,你还能在找出一个懂换魂的咒师吗?”刘案欣淡淡道,很是笃定这水的效用,“既然无害,那我便要试试。”
唐川越无言,这的确为眼下是唯一的希望,终是默许。
“好了,用膳吧。”刘案欣略带雀跃,“山秀,上菜来——”
“娘亲——”还没等到丫鬟回应,一个声音硬生生插了进来。
“娴儿?”唐川越闻声知人。
唐娴缓步走进,身后是端着热菜的山秀。
“娴儿,今日不出去吃酒划拳了?”刘案欣装作无事,弯弯眉眼,招呼她走进。
“嘿嘿,娘~”唐娴声音带着娇,“这不有月末了,我这五月花销有些超了,实在不敢出去造次了,我跟姨娘百般求情,她都不愿‘接济’我点,我只好来找您了。”
刘案欣还没发话,唐川越先被逗到了:“瞧这可怜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姨娘虐待你呢。”
“落魄得连饭也吃不起了?”刘案欣戏谑道。
“嗯!”唐娴猛猛点头,可怜巴巴看着刘案欣。
山秀憋住笑,把菜放在桌上:“夫人老爷慢用。”
“怎么没有我!”
她这怨恨夹杂委屈的小声一出来,引得全场发笑。
“三小姐也请慢用。”山秀还是没忍住,笑着说出声,“我去给三小姐再拿副碗筷。”
“好了好了,还能饿着你不成?”刘案欣招她坐下,“今日可没做你爱吃的,都清淡得很,你凑合着吃。”
“娘爱吃什么,我就爱吃什么。”唐娴贫嘴道。
“你爹呢?小白眼狼。”唐川越紧接着问。
“娘爱吃什么,爹就爱吃什么。”
山秀再把剩余的菜和碗碟拿来,正式开饭。
“你倒是说说,这月怎么花冒火的?”刘案欣给她夹了筷肉脯,问。
“这月先是端午给好友送礼,用了些小钱,徐家关大娘子办生辰宴,我们家也得去祝个寿,好歹是亲家,送的生辰礼不能寒酸,穿的衣服也得喜庆些,这月初就花去一半多去置备这些了……”唐娴挠挠头。
“这傻孩子,这生辰礼的钱怎么让你掏了?你姨娘没给你额外例钱?”唐川越嗔怪道。
唐娴没回话,低头吃上刘案欣刚给夹的菜。
刘案欣见气氛不对,说:“娴儿,别不好意思开口,山秀,过会儿去库房拿二两银子给三小姐房中送去。”
唐娴笑道:“谢谢娘。”
三人再无交流,气氛一时被搞冷,唐娴顿了顿,扯上新话题:“好久没跟死妹妹说话了,端午她头一回没跟咱们去寺庙,那次生辰宴我见她也是匆忙办场子,没空抽身闲聊,没去打扰。”
刘案欣夹菜的手一顿,还是说出来:“可不是,我刚还跟你爹讲,七夕节可得让她回来省个亲。”
“那便好,嫁了人,风头尽出,看着风光,可之前到底是出了那种流言蜚语,娘和爹都担心着呢,她也不写封信通知近况。”唐娴埋怨道。
“少埋汰你妹妹,多吃点饭。”唐川越避免话题说深入,怕把刘案欣讲应激,制止说。
“是……”唐娴撇嘴,看着不服气的模样。
*
将散值时,徐琛把改好的诰草直接呈给徐瑾。
徐瑾本就劳累,再见那草诏,脸色又黑了几分。
徐琛见他这身子越发削瘦,目下黛色愈深,开口关心:“哥,你也别太拼了,现在朝内也算太平,就是皇上器重你,总支使你差活,也别太勉强,你本来就有病根……”
徐瑾未语先叹,闭眼揉了揉眉心,轻声说:“这点差事,哥哥还撑得住。”
“你不让我在院里讲家事,可你这么久都不回家,母亲生辰宴也是草草过来充个面,我真是不明白了,就是翰林掌院,也要这般日理万机?”
徐琛话挑重处说,徐瑾没被激道,低头手扶额,皱着的眉却怎么也扶不平:“砚之,我没你想的那么体弱,我撑得住。这样吧,我改天抽时间回家一趟。”
“为何还要抽时间?也快散值了,你这就跟我归家。”徐琛还是第一次这么强硬跟自家哥哥说话。
“今天不行。”徐瑾一口回绝。
“为什么?”
“别问了,你跟父母说,我一切都好,明日返家。”他起身,整理衣袍,眼睛低垂,“祁杪叫我去皇宫,先行一步。”
祁杪?祁杪是谁来着?总感觉认识,好熟悉……
是皇上!
哥哥你怎么直呼皇上的名讳啊!!!还那么自然!!!
哥你是真飘了……
他回徐府后,直接回自己房中。
他跟唐婉约好了,今日在他屋里用晚膳。
徐琛一启门,见唐婉坐在里间他的床榻上,扬起手示意他过来,那修长胳膊在屋子中央横着,他一眼就看到。
“怎么?”
他算是疾走过去,唐婉还是嫌他慢,还没等他走到跟前,就伸长手硬是把他三步做两步拉到床边,踉跄侧坐上塌。
唐婉望着他懵懂的眼睛,还带着些不知所措,沉了下情绪,说:“卖给我的生辰图的那个画贩子,就是冬阳,就是寒旸大师。”
随着唐婉娓娓道来,徐琛瞳孔一再扩大,再看向唐婉,又是佩服又是震惊。
“我搜罗了这么久,还不如你一人找得快、找得全。”徐琛抬头仰视她,眨着星星眼说。
“抓住重点,小砚之,”唐婉轻拍他的头,毛茸茸软乎乎,“人家不愿意帮我换魂,还硬不承认。”
“嗯……”徐琛食指摩挲下巴,“照你这么说,他这一直顾左右而言他,不愿重拾这个身份,也不愿意帮助你,他……真的知道换魂吗?”
“他就算不知道,也大可以坦诚地承认自己的身世过往,嘴里吐不出一句实话的家伙,一定有蹊跷。”
徐琛说:“如此一来,你就是用无数证据堆在他面前逼他承认,他也不肯真心帮忙,不如咱们早作别的打算,等春假,我们同去外地再寻法子。”
唐婉点点头。
“公子、少奶奶,来用膳了——”侍女这时从门外走进。
她见外间没人,往里间方向一瞧,两人如胶似漆黏在一块呢,会心一笑道:“二位别太心急,先用膳,用完今日还得昏定呢。”
本来没什么事,这丫鬟说完,两人都红了脸,做贼心虚般灰溜溜下了床。
最近……好像确实太亲近了些,不过也好,反正是要演夫妻档的戏码。
规规矩矩吃完饭,就得去给徐景明屋里昏定。
待徐琛把草拟诏书、哥哥归家二事交代清楚后,徐景明面色却全没有昨日的喜悦,开口讲矛头指向唐婉:
“二媳妇今日可有出门?整日闷在屋中也活不长久,你看你母亲,三天两头出门。”
徐琛心下一秉。
绝无好事。
唐婉打哈哈道:“啊……儿媳今日是去天街逛了逛,中午头就回来了。”
“哦?只是天街吗?”关会意冷冷道。
“你不是在济慈院待了好大一会儿吗?”
插入书签